一中的运动场是正式场地的规格,经常被借给某某大型运动会作主场地,木兰眺望着气派的空空的观众席,突然很想坐在上边,鸟瞰地面。在她旁边,袁宝儿轻轻地伸了个懒腰,下午的困倦稍稍减退一些,她倚着双杠,对着天空中一片叹气:“好想出去郊游。”
“想去哪里?”谢依芸和宝儿姿势一致,听她这么说起,觉得这一天来才刚刚有了些趣味。
“去看花。”宝儿说。
杨广这时慢步跑过来,无意识地破坏了女生们遐想的气氛,说:“排队了,你们也过去吧。”
宝儿无趣地拍了拍头,没有搭理杨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心里对杨广还是有种说不出的讨厌,谢依芸紧跟其后,然后是木兰抱怨地跑开了:“体育课代表最讨厌啦。”
杨广辩解无词,的确自己也不喜欢成为体育课代表,但九班只有一个男生,并且按照常规是由男生来做,杨广发现自己是唯一男生这件事就像是个万能的理由,可以解释从开学以来发生的所有的坏事。
队伍拖拖拉拉好不容易才排整齐,体育老师长孙无忌倒不着急,平静地看着杨广费力地把女生们一个个固定在合适的位置上,点过人数,皱眉着问了句:“袁紫烟又是请假了么?”然后双手一背,身体站直,宣布:“今天咱们上足球课,不过大家先要做一组长跑。”
女生们大呼倒霉,长跑无疑是大家都不喜欢的事情,杨广也暗暗叫苦,原本自己长跑不行,加上男女生要求不同,每每当女生们八百米都完了,他自己还得独自再跑一圈多。
“课代表,加油跑。”长孙老师总是站在每圈开始的地方,一次次地说,可杨广怎么也不觉得这是鼓励,而是提醒,提醒他身为课代表不能跑的太慢。
长孙无忌老师听说是游泳运动员出身,这一点从他那修长的身材上明显可见,五十岁的人了,看上去仍旧充满活力,加上他平时言行举止颇有绅士气质,在女生中人气一直居高不下,除此之外。李世民曾经告诉杨广说之所以长孙老师受女生欢迎,很大原因是他上课时对女生要求得特别松,“要不然女生们都夸他温柔。”,李世民愤愤地讲,“可是对男生就简直是虐待。”虽然李世民的话很夸张,但杨广体会到确实如他所说,长孙老师对自己特别地“照顾”。
“杨广,快跑。”秀宁看他蜗牛爬式的速度有些受不了,心里迫不及待地想开始足球课。
“还是别催了,让他慢慢跑吧。”袁宝儿并不是冷嘲热讽,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
等杨广跑完一千五百米距离,又被长孙发配去扛来一大袋子的足球,杨广初中时很喜欢足球课,因为平时都没有机会和同学一起踢球,所以体育课几乎是唯一的机会。现在回想起来那是踢球是很开心痛快的,对比眼下的情况,班里怕是找不出一两个会踢足球的女生的,杨广不禁有些沮丧。
“同学们,以前玩过足球的请举手。”长孙老师问。队伍里面寥寥无几地有几个人举手,杨广犹豫了一下,也举起手。
“那么,谁可以教其他同学踢球呢?”
这次杨广没有举手,只有秀宁一个人说可以。长孙无忌笑着看了看秀宁,又转过来盯着杨广,问:“课代表怎么不举手?”
“我不大会。”
“没关系,待会你和李秀宁来教大家。”长孙老师没有商量地讲,然后介绍了一些足球的基础知识和规则,把班里的人分成两队,分别交给杨广和秀宁,“你们今天教大家简单的足球动作,注意安全。”
于是包括吴绛仙在内的十几个女生,每人抱了一个球,跟着杨广来到球门前面,杨广把球放在草皮上,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教起,“我觉得足球的基础是带球,大家先来试一试吧。”他大概确定了二十米的距离,让女生们带球通过。
情况正如杨广想的一样糟糕,女生们完全控制不了脚下的足球,短短的距离对她们却是个不小的难题,大部分人都不是带球,而是用力踢出一脚再去追,既然这样,杨广觉得不如先让大家射门好了。
“我来守门,你们用力来踢就好了。”杨广往球门前一站,招呼女生们。射门的效果并不比带球好,女生们的射门很少有可以射在门框以内的,不过相对笨笨地追着球跑,女生们对于尽力去踢的兴趣要大很多,踢得很歪不要紧,女生们在放任自己的力量的同时找到了痛快的感觉,若是哪一次射门踢得比较准,更是件令她们开心的事情。
秀宁远远地跑过来,说要和杨广踢点球,“我先守门,你来踢。”
“你守门?”杨广从来没有同女生踢过球,不太愿意。
“来吧。不要小看我。”秀宁把杨广从门将的位置推开,然后站好,等着杨广。这会儿,女生们都跑过来观战,为秀宁加油。
杨广故意把球放得远一些,退了几步,静观球门的情况,虽然秀宁守门的姿势很正规,但由于身材矮小,由她来把手宽大的球门,还是有不少的漏洞和死角,杨广不想这样攻击别人的弱点,决定射路线正中偏右的低平球。
“可以来踢了。”秀宁喊了声。
杨广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身子助跑,射门。球极快地飞了出去,朝着球门猛冲,秀宁在第一时间判断对了球路,做出最快的反应,准备侧身扑出去,球没有什么弧线,直直地往秀宁肩膀上撞去,然后反弹进了球门。
“杨广,你踢那么用力做什么?”等女生们反应过来,秀宁正捂着肩膀很痛苦地站了起来,杨广连忙跑过去,紧张地说:“对不起,我原来以为……”杨广原来以为自己用大力射门,可以确保在秀宁扑到之前进门,却没想到秀宁的反应和动作都很快,一下子扑到了。
“没事。”秀宁揉了揉肩膀,笑着说:“杨广哥哥,你踢得蛮厉害的。”
尽管女生们对足球产生了一些兴趣,但毕竟是短暂的,甚至就只限于这一堂体育课,杨广出于种种原因,就是不太喜欢现在的体育课。实际上,除了体育课之外,其它所有课程也都很难谈得上喜欢,即使他总是要求自己上课时保持积极的状态,认真听讲。
数学课当仁不让是最难学的课程,魏征老师常常谈笑之间就把一章的知识讲完了,接下去就是高难度的辅助理解过程,通过繁杂的高考综合题目来反馈其中一部份的高一知识,也就是说老师出了一道难题,属于绝对超纲又跳级的难度,然后自顾自地在那边解题,等碰到属于当堂课所讲知识点的地方才会停下来,着重讲解。老师说这样讲题有很长远的效果,只是现在还不明显。
物理和化学还属于启蒙阶段,重复一些初中学过的的东西,理科大致情况就是如此。
政治课的老师是刘文静,传说年轻时是个奇人,至于有何神奇,例如他多次拒官不做,多次出书立说来针砭时弊而被定为禁书,多次写信给皇帝来指点江山等等。其实不用赘述,仅凭他有以上这么多近乎造反的举动之后,还安然地活着,就可以表现出他的神奇。杨广一直认为,那些传说都是假的,尽管父皇严于律己下令不杀进谏直言者,但毕竟皇家威严不得有损,而刘文静的传说也太过火了。直到有一次政治课上,刘文静在用他特有的沉闷嗓音把课本狂读一遍之后,愤然弃书,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一些反动言论,最后在全班同学诧异的目光下离开教室,半个月之后才重新露面。
徐茂功今年到底有多大岁数没有人说得清,只是大家都说他是长安一中的六朝元老,也就是经历过先后六位校长时期,按照长安一中每任校长平均十年来算,他的教龄要超过五十年。
他的历史课是杨广听得最认真的,以史为鉴,是皇室教育的重要一部分,从小时起,便有无数个大学是轮流给杨广教授历史,以至于杨广个人的历史课成绩相当傲人。不过自从听过徐茂功的课,杨广接触到许多与从前所知大有出入的历史,有时甚至像是在听完全不同的历史。
有一次,杨广终于忍不住举手提问,徐茂功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有学生在课堂上举手是哪朝的事情了,于是颇为激动,让他提问。
“徐老师,您刚才收的,和我知道的历史并不一样,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能确定呢?”杨广的问题出人意料的很有学术味,班上的人一时还无法接受这种问题是学习最差的杨广问的。
“你的问题很好,所谓历史,我们常常说,并不是记录,而是隐瞒。”许老头侃侃而谈:“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可能知道真正发生过的所有事,历史有时候就是一道谜语,但无论你填什么样的答案,都可以解释,所以常常有很多个版本的历史。当然,这不能信口胡说,要有证据,有理有据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可是,无论我们现在所得到的还是在追寻的证据,本身又是历史的一部分,真真假假,没有人说得清。”他这一番话彻底把同学们讲晕了,许老头最后说:“有时候我们不必去执著于历史的真假,而应该在意我们从历史中学到了什么。关键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未来。”
花木兰对徐茂功挺不爽的,主要原因是她不小心作了老头的课代表。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也是这学期的第一节历史课,下课铃把她吵醒了,木兰想起放学后还有事情要做,抓起书包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走到一半才发现教室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动,此刻还刷刷地看向她。
“怎么了?”木兰不解地问,然后讲台上徐茂功高兴地说道:“就是这位同学了,感谢你主动地做地理课代表的工作。”班上的人茫然地鼓掌表示哀悼。事后木兰问杨广是怎么回事,杨广说当时徐老师问谁愿意做课代表就走上讲台去,结果你就去了。
“刚才也不是地理课啊,老头是不是糊涂了。”木兰说。
“没有,他说咱们班的地理也是他教。”
“明天的秋游大家都准备好了么?”宣华的语文课总是上得很快,然后会用一些时间来讨论班里的事情,“下面让班长来最后确认一下。”
“明天去的游乐场,由于是最新建成的,这一段时间肯定是爆满,所以本来咱们早上要早一点去排队买票,但是托席然的福,她为全班弄到了票。”吴绛仙说的时候,同学们都会心地点了点头,果然那家游乐场是席然家里面开的。“所以各位大小姐就可以拖拉磨蹭一些,不必起得那么早了。”吴绛仙看了看手中的记录,“这次不能去的人有袁紫烟,花木兰,恩,还有今天杨广也说没办法去。那么除此之外的人就按照原定地点,推迟一个小时集合。”
“你不去吗?”旁边桌的秀宁遗憾地说。“我还想坐过山车的时候要是害怕,就坐在你旁边。”
“其实我也很怕高。”杨广老实地告诉她。
关于游乐场,杨广的记忆并不多,父皇和哥哥是公众人物,不可能有机会带他去玩。所以他只记得最早一次去游乐场,是和萧潇一起,那次萧潇家把整座游乐场包了下来,冷清清地只有他们两个小孩茫然而兴奋地跑来跑去。萧潇难得地没有对他发脾气,是因为杨广陪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坐旋转木马,那时太小,谁也不知道什么是恐高症,萧潇只觉得是杨广心甘情愿地陪着她玩,所以开心。而杨广在木马上一边转一边看着周围高大的游乐器疯狂的运作,触目惊心,完全不敢走下木马去玩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