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每月皇室成员都要进行一次身体检查,杨广几个月来都翘掉了,所以这次杨勇亲自来抓他。
哥哥还在长安,这是杨广每次看到杨勇时,都要对自己说的话,看来他真的是怕什么时候,哥哥又要去很远的地方,杨广看过一句话,说是人年纪越大,就越懂得家人的珍贵。这次哥哥回来后,对他的关怀和心意,默默地打动了杨广,因此他对杨勇这个从小不甚亲密的皇兄,近来,渐渐有了依赖感。这种变化,让杨广觉得很开心,仿佛失散多年之后,才找到了真正兄弟的情谊。
“皇兄,我入学的时候,已经做过详细的体检了。”杨广还想逃。
“身体状况随时在变化,防微杜渐嘛。况且御医院负责皇室成员健康,你要是哪天生了病,御医们手中没有资料,不仅是自己受苦,御医也要被惩罚的。”杨勇已经把他运回皇宫了,又怎么会听他借口呢。“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学习的。”
杨广心里清楚,根本就不是很快能完成的事情,体检项目之多,程度之繁琐,每每令杨广感到无聊。“阿广,今天我陪你一起体检。”杨勇在后面推着他往御医院走去,“看你最近又长高了,不知道有没有一百八十公分?”
杨广小时候做过预测,他的身高可以长到一百八十三公分。今天体检的时候,已经达到了一百八十一,也就是说,再长两公分,他的身体就要定型了,杨广觉得这算是更接近成熟的标志,还有令他惊喜的,体重竟然减少了五公斤左右,不过御医提醒他,体重下降是因为营养不良,“二皇子平时要注意健康饮食,不然身体受影响。”
一个人住,吃的不好是很正常的,虽然父皇在附近的酒店给他开过帐户,可以每餐给他送上美味的饭菜,但杨广不喜欢那么铺张,明明只有自己,还叫很多的菜,一般时候,都是在学校餐厅吃的,还有就是回家自给自足,试着做菜。
问题出在检查视力的时候,一大张视力表,杨广远远看过去十分模糊,一连指错了好几个,御医一边摇头,一边不得不指些大的图形给他看。
“二皇子殿下。”结果显然不容乐观,“御医院的建议是,您应该尽快佩戴眼睛,一直以来您都太不同意,而正是如此才导致视力急速下降,所以为了不扩大危害,我们认为有强制执行的必要。”
杨勇没说话,这也就代表他听任了御医们的话,等体检之后,便立即安排杨广验光配镜。
萧潇这段时间丝毫没有分心,全力准备期末考试,值得一提的是都没有见过李靖,这让她感到很轻松,但同时想到小熏说过他很可能也会报一中,有些遐想便挥之不去,不能否认,她十分在意。
每天放学之后,她还要自习到晚上,由于班级教室是要按时关门,学校给那些用功的人专门开设了很多自习教室,条件比一般教室还要好,只是离高一教学楼有段距离。
萧潇懒得背书包,便总是抱着一大摞的书,慢步往教室走,偶尔会经过篮球场,看到那些热血沸腾的男生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在学校千篇一律的教育方式下,大多没有特点,往往只有在运动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自己的魅力,萧潇很赞赏男生们对运动的热衷,出于长时间认识杨广的原因,她还是更倾向于足球。
像萧潇这样的女生偶然经过,无疑会激发场上男生们更大的劲头,一般来说,萧潇稍稍驻足看上两分钟,便会引来几十倍的注视。在高一年级中,萧潇远比自己知道的受欢迎,小熏不知说了多少次,她又帮萧潇断了某某男生的单相思,免去了麻烦。有次萧潇实在忍不住问她怎么那么在行,“每次都可以简单地让他们放弃,到底有什么方法?”
“我说你是李靖看上的女生啊。”小熏口无遮拦,实话实说,“他们一听,都自惭形秽了。”
今天路过球场的时候,难得没有那么热闹,萧潇于是突然很想在里面走一走,说起来,她不擅长运动,小时候陪杨广踢球的时候,老是跌倒受伤,只好坐在一边,看他继续自娱自乐地追着球跑,杨广小时候一无是处,什么都没萧潇做得好,只有踢球的时候,会故意玩些花样,还假装不是在炫耀的样子。萧潇那会不明白,为什么男孩子总是希望别人佩服自己?即使像杨广那样谦虚的孩子,也有意无意地做些什么,以此来吸引萧潇的欣赏。
不远处的篮球架下面,李靖正一个人在投篮,萧潇一看到他便有些警觉,想要离开,转念又一想:他手臂不是刚刚才拆下石膏么?现在就着急活动了,万一再伤到怎么办?
李靖的注意力全在球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萧潇已经来到自己身后了,直到他闻道萧潇身上的味道,便像生理反应一般,立即四下寻找。
“你在做什么?”萧潇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在投篮。”李靖的心又开始乱跳了,今天的萧潇也是那么漂亮,合身的深色连裙外套,白色的长靴,就衣着的品味而言,萧潇的确比大多同龄女生要好很多。
“你的手没事了?”萧潇板着脸说,“不要乱来,快考试了。”
“我没事了。”李靖甩了甩那只伤过的手臂,“突然很想投篮,恢复一下手感。”
“你只是学习累了,来偷懒吧。”萧潇感到不妙,忽然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了。李靖微笑着,捡起球,默默地继续投篮,他感到很幸福,自己一直向往着,喜欢的女生可以站在一旁,看他这样投篮,两个人静静的,就很好。
我走了,萧潇觉得没必要和他道别,或许像这样偶遇,说几句话,再无声地离开,是她最希望的,说实话,她还下不了决心,和李靖彻底绝交,形同陌路,可是他的那份感情,又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越临近考试,自习教室里面就越多人,萧潇找到一个后面角落的位置,把书放下,静静地看着窗外,失神了许久,这个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她有想过,自己外出求学是否真的有所收获,还是,她自己的一时冲动。按照父母的意思,大学是一定要留在长安,毕业后的道路也都在他们计划之中,对萧潇来讲,高中是最后的机会,她向往着男子一般地闯荡四海,一中落榜,到洛神来念高中,成了父母唯一会放她出来的理由。但,她迷茫的是,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努力,却是为了进入一中,那样的话,和自己的初衷岂不是相悖的。是她太任性了,总认为计划得很好,又往往陷入矛盾。
有时她会想,不如完全照父母安排的道路去走,那样肯定是轻松的捷径,这样自作主张,自讨苦吃,最后还是要走回去的。
几天之后,杨广的眼镜送来了。杨广在镜子前面试着戴起来,眼前立即一片模糊,还有些头晕的感觉,几秒之后,不适的状况才慢慢消失,看到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举起手摆了摆。这幅眼镜是特别参照他的脸型订做,听说戴上之后不但十分舒服,而且会很好看,不过现在杨广看自己戴眼镜的样子,只觉得奇怪,还无法判定是否好看。
感觉很神奇,似乎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树上的嫩叶,街角小店的招牌,那些平时匆匆走过,来不及去看,或是因为太小而忽略的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这才发现,自己的视力不知不觉间真的下降了许多,都不知多久没能好好瞧瞧周围的环境了,最近生活节奏单调而紧凑,忙于学习,缺少对眼睛的保护。杨广一直记得,小时候母亲叮咛过,眼睛是身体上最宝贵的,同时也很容易受伤,所以那会母亲很重视培养他健康的用眼习惯。这么多年,杨广早就把那些习惯丢掉了,才导致现在要戴眼镜。每当如此,他都会想,若是母亲还在,他会不会变得更好一些呢?
期末这段时间,对于九班其他人而言,反倒是轻松了不少,该讲的课都讲完了,临近考试,学生打着复习的旗号,老师们也不好再讲那些课外知识,各门课基本都成了自习。这样一来,对杨广的补课进度便大有好处,大家可以多挤出时间,给他补习了。
由于当务之急是应对考试,所以女生们各自倾囊传授复习窍门和做题技巧,才两个星期的时间,杨广的应考能力竟有了极大的进步,虽然知识掌握的深度还不够,但对一些典型题目,已经游刃有余,有的题目甚至不理解,只是记得怎么做,依样画葫芦,同时还会把解法举一反三推广到同类题目上,袁宝儿有一句很贴切的评价:“杨广说不定是应试教育的天才。”
压力就是动力,尤其像杨广现在这样被逼到悬崖边上,更是能够激发斗志,为了期末考试,杨广每天要学习十四五个小时,晚睡早起,虽然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的疲倦,但杨广自己却不怎么感觉累。
一天历史地理连堂课上,老徐讲着讲着,抬起头来正看到杨广戴眼镜的样子,纳闷地问:“这位同学是九班的么?”引得全班冷场,杨广无奈地把眼睛摘下来,好让老徐看清楚。老徐恍然大悟,“你怎么戴眼镜了?”
“老师,杨广他是学历史太刻苦,用眼过度。”后排的木兰回答说。
这么假的解释,听得杨广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住地回头瞪了木兰几眼。谁知竟然立竿见影,老徐听后甚喜,连忙讲:“好好好,冲你这么喜欢历史,期末我可得给你加分。”于是,全班又大大地震惊了。杨广尴尬地站起来谢过老徐,再看木兰的时候,发现她正在偷笑,凭直觉来讲,杨广认定她又搞什么鬼了。
“同学,不过我可得批评你,偏科是不好的,光喜欢历史不行,地理课也是很有趣的……”老徐自言自语似的说。
倒数一周,这个时候,每科的补习都进入了最后阶段,那就是猜题,所有的复习材料,知识重点都放到一边,女生们凭着对考试理解之深,各自拿出了预测的考卷。对杨广来说,不免觉得这么做有些投机取巧,但也清楚大家的本事,由她们预测的题目,的确值得参考。
“不管猜到了多少,这么做都是一种捷径。”宝儿预测得非常绝对,只出了一张卷子,不像其他人每人都预测了多套可能试题。“你不要嫌少,物理的题目典型性很强,所以可预测性就十分的大。”
于是乎,杨广必须在一周之内,把各科的预测试题通通做好并记牢。但是唯独袁紫烟没有出题,而且近来给杨广补习的时候,态度很消极,总是心事重重的,杨广觉得可能是她的精神训练又遇到了麻烦。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补习的时候,袁紫烟也给了杨广一套卷子,让他立即做好。杨广先浏览了一遍,题目很难,没有几道是可以轻松搞定的。正当他要开始做题的时候,袁紫烟开口了:“等一下。”
“怎么了?”杨广听她的口气,仿佛自己正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有件事我觉得你需要知道。”袁紫烟指着试卷说,“这就是真正的期末考试卷子。”
“什么?真正的?”杨广没明白她的意思,“你说这张就是?”
“没错,我可以保证。”
“你是怎么得到的,老师不是还没出完卷子么?”杨广一时间忘记了,对袁紫烟来说,事情往往不能以常理推之。
“明知故问。”袁紫烟说,“我可以看到未来的事情,当然也就可以知道考试内容了。”
“这不是作弊么?”杨广突然意识到,生理反应似的大喊,“我不能这么做。”
“你不怕达不到老师的要求,被赶出去么?”袁紫烟有些反感地追问,“还大义凛然的喊什么?”
“我现在不是在努力补习吗?我当然怕,所以才努力去争取。”
“没用的……”袁紫烟的声音很轻,却坚决得仿佛向杨广心上砸了一块铁。杨广先是觉得不服气,然后,幡然醒悟了,既然袁紫烟可以看到考试内容,那么……他的考试成绩,她不可能不知道的。“你是说,我之后的考试,不能通过。”
袁紫烟点点头,“你每当重大考试的时候,就会过度紧张,这导致你根本无法发挥出最佳水平,加上你的基础不好,所以结果是失败。”
“如果我可以克服紧张,并且这几天再加倍努力,能不能改变结果呢?”杨广心不死。
“我无法确认,所以选择这个方法,成功率最大。”袁紫烟指的方法当然就是作弊了,“我说出来,是因为决定权在你…..”
但杨广可以感觉的到,袁紫烟心里早有了确切答案,她如此坚定地认为应该作弊,这令杨广说不出的沮丧和不甘。从最开始补习以来,袁紫烟给了他那么多的帮助,尽管她对杨广没信心,但都只是说说,补课的时候从没有松懈,耐心,仔细,因为这样,杨广信任她,也相信通过努力,可以达标。
这样的她,亲手给了杨广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信心,事到如今,竟是要他去作弊,那之前的一切,她也都否定,都抛弃了?
袁紫烟瞪着一旁无关紧要的花盆,气得有些想笑,果然杨广的反应,同她预料的丝毫不差,袁紫烟甚至都会觉得厌倦,为什么每次她都可以猜得到,根本不用读心术,光靠对他的了解,便屡试不爽。杨广啊杨广,你总是这么让人失望地没有惊喜。
“你最想要的结果是什么?”袁紫烟说,“只要结果就好,不去管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