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似乎是爱上了生物这门课,很不可思议,初中时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上了一年生物组织培养课的关系,他主动地去了解了很多生物方面的知识,上课的时候,经常会对老师讲的内容提出问题和见解,不像其他课上那样十分被动,而且最巧的是,生物老师就是教组培课的杜如晦老师,老杜在实验室混了好多年,今年终于提拔成了正式教师,他对杨广的印象很好,像组培这样人烟稀少的选修课,居然有人会连选了两次,可见他是对生物学科怀着满腔的热情,所以上课的时候,老杜会很照顾杨广,不但封他做了课代表,还邀请他进实验室帮忙。
就像程校医说的,腿伤好得很快,眼看就可以告别轮椅了,杨广心情格外畅快,有件令他惊喜的事情,前几天父皇居然给他打电话问候情况,更不可思议的是,父皇好像知道很多他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杨广思前想后,八成是化及告诉他的。
生活太平静了应该不是好事,尤其当身边有人不想你平静的时候更是如此,这天宝儿来找杨广,说已经给他报名了月底的演讲比赛,“加油。”
“可现在到月底没有多少时间了……”杨广还处在全不知情的境地,“什么比赛?”
“就是学校办的小规模演讲比赛。”宝儿轻描淡写,“帮你练练胆子。”
向着很多人讲话,对杨广来说是种折磨,不过宝儿的原则是,越是杨广做不到的事情,就越是强迫他去做,在这点上,他没有拒绝的可能性,“演讲的内容是什么?”
“你个人对国家未来的一些设想和抱负。”宝儿跟他说,如果他自己写不出来,演讲稿她会帮忙搞定,“你回去自己先想想吧,自己写的稿子演讲起来比较容易出彩。”
老杜居然带杨广去参观了新建成的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基本属于校内研究使用,只有那些在生物方面能力突出的学生,才有机会进到这里,进行自己感兴趣的研究。这种特殊待遇让杨广自己都很诧异,宝儿分析说是因为老杜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肯定是把他当成朋友了,杨广也看得出,老杜平时总是独来独往,他人性格不坏,或许只是不善交流。
某个课间休息的时候,吴绛仙来问他:“你真的去过新实验室么?”
“去过。”杨广看她的表情,猜想吴绛仙可能是有事求他。
“你能不能弄到那里的钥匙?”吴绛仙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
杨广困惑了,吴绛仙所谓的弄到钥匙,难道是那个意思?“我怎么可能会有钥匙……”
吴绛仙告诉杨广,她想私下做个试验,可是上课用的实验室那边仪器不够精确,其他条件也都不如新实验室,“这个实验很重要,所以我才厚脸皮这么讲……”它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惹杨广反感了。
“不要这么说……”杨广不假思索地说,“我帮你去问杜老师吧,既然这个实验很重要,他一定会同意的。”
“这个不行……”吴绛仙很坚决地否定,“如果按正常途径去,都要登记试验内容的……所以才麻烦……”
杨广不明白,难道她要做的这个实验需要极度保密?当然就算吴绛仙说了,他也不一定会懂,“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拿不到……”
“我倒是有办法……”吴绛仙怕他为难,所以说到这里,等待杨广的反应。杨广想了一下,才问道:“说吧,是什么办法?”
由于下午第一节是生物课,按照习惯,杨广吃过午饭就先去老杜的办公室,帮他搬些讲课用的模型,老杜似乎是正等着他,见杨广进来,便乐呵呵地招手,“来看看。”
杨广慢慢把轮椅开过去,老杜给他指着电脑屏幕,杨广尽力仰起头仔细看,原来是有个全市高中生物竞赛,老杜问他:“有兴趣么?”
“我不行吧……”杨广一听竞赛就没信心。
“这个竞赛下学期才开始呢,有很多时间准备。”老杜很有信心地讲,“你只要努力,拿奖大有希望。”
杨广真是没什么兴趣,又不好直接拒绝扫老杜的好意,于是佯装着思忖,老杜等了一会,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想想吧,别错过机会呀。”说完这会,忽然脸色一沉,站了起来,“你先在这里等等……”然后就捂着肚子出去了,看来是在闹肚子。
老杜出办公室了,杨广观察了下周围环境,其他老师都还没回来,现在这里只剩他一个人了,是绝好的机会,他把轮椅摇到到办公桌前面,伸手拉开了第一层柜子,果然就像他上次见到的,老杜总是把钥匙放在这里,杨广挺佩服自己这会特别冷静,快速地拾起钥匙串,一眼就认出了新实验室的那把钥匙,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块软泥,把钥匙按了上去,紧紧地压了一会,钥匙的齿纹就完全被印在了上面,大功告成,他小心地放还回去,把要搬的模型抱在怀里准备出去,正巧老杜回来,杨广就说还有事情先走,顺利地溜了出来,径直回到班里找吴绛仙,“弄到钥匙了。”
“真的?”吴绛仙有些腼腆地笑了,“谢谢。”
“不过我有个条件。”杨广说。
“是什么条件?”
“钥匙留在我这里,每次做实验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他并不是在防什么,只是觉得既然自己偷了钥匙,就一定得负责到底。
“好吧。”吴绛仙有些不开心,毕竟他的话代表了一丝不信任,“但你也要对我的实验保密。”
实验室一般都是九点关门,所以杨广和吴绛仙只能在很晚的时候才可以去,他们约定好,九点半的时候,在实验楼后面僻静的地方集合,两个人到得都很准时,杨广把轮椅放在校门口了,说是用拐杖会行动方便一些,吴绛仙头一次听到这种诡异的说法,偷偷地笑了一下,“真是辛苦你了。”
两人顺利地进了实验室,杨广先把百叶窗拉上才开的灯,为了是不让灯光透出去,吴绛仙倒很惊讶他心思之缜密,平时可是少见。实验室很大,有种类齐全的仪器,吴绛仙像是捡了宝贝似的盯着它们看,自言自语的说:“终于找到了,果然这里有。”
杨广知道她对生物的兴趣远大于自己,之前上生物组培课,每当做实验的时候,吴绛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经常是一声不发,眼神可怕,在实验台上一坐就是很久。这会她从随身带的一个小密封箱里面慢慢拿出许多的试管烧杯,还有自己准备的各种试剂,很快便开始研究了,杨广不打搅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看书。
“你这个样子,好像看门的老大爷。”吴绛仙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不再出声了,实验室里面很安静,只有吴绛仙摆弄瓶瓶罐罐发出的声音。
杨广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就是准备演讲稿,所以他这几天一直拿着本满是演讲稿范例的书研究,看那些令人精神振奋的言词和音律性很强的句式,他总觉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肯定达不到效果。
月明星稀,杨勇喜欢这样的夜晚,他蹲在荷花池旁边,数着微波间倒映的月光,皇宫里面真的好寂静,他看了下短信箱,空空如也,突然间有些心酸。时间差不多了,他想父皇也该处理完公事,就晃到御书房门口,轻轻敲门,“父皇。”
“进来。”杨坚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
“我回来了。”杨勇每次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都会小小的暖意。
“扬州那边说你失踪了……”杨坚一边看着手中的公文,一边地慢吞吞,“我就猜到你又溜回来了,你呀,总是这样……”
杨勇可不喜欢这种迎接方式,“反正父皇交待的事情我都做好了……”
“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吃过晚饭?”杨坚问,“叫厨房给你做些夜宵去吧。”
“不用了,我想去找阿广。”杨勇说,“好久没见他了。”
吴绛仙很久才做好实验,叫杨广一起离开,两个人仔细地收拾好仪器,确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刚才心里一直挺紧张的,你呢?”吴绛仙问他。
杨广心想怎么没看出来你紧张啊,倒是他自己提心掉胆,坐立不安,“快走吧,夜长梦多啊。”
出来之后,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整片教学区万籁俱寂,杨广还是第一次留到这么晚,他决定先送吴绛仙回去,“你们宿舍门还没关吧?”
“十一点后关门,得赶紧回去。”吴绛仙说着,推起杨广的轮椅,便开始跑起来了,“被关在外面就惨了。”还好赶得上,楼长正要关门的时候,见他们两个冲来,很惊讶地说:“男生勿入。”
时间紧迫,不过吴绛仙还是要和杨广说几句话,“今天谢谢你。”
“你都说过很多次了,忘了么?”杨广让她快点进去,毕竟楼长就站在旁边不耐烦地等着。
吴绛仙怀抱着自己的小箱子,身后昏暗的灯光照在杨广脸上,她记得小说里面描述过这样的场景,大学里就是如此,情侣们站在宿舍楼下,男生依依不舍地看着女生走上楼去,大铁门拉下的声音,幽幽断肠。她越想便越是发窘,猜想着杨广会不会也有同样的错觉,“你回去时候要小心……”
“祝你的实验成功。”杨广不想再耽误她,摇着轮椅离开了。
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杨广拼尽全力,最快速度地摇轮椅,凉风刮在脸上很舒服,他还是想要早些恢复,那样就可以和化及一起踢球了,每天坐在轮椅上,身子都要散架了,所以他现在想要发泄出所有的力气,直到精疲力竭最好。
在楼下遇到了袁紫烟,她提着一个袋子,里面好像都是吃的,杨广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袁紫烟说去买夜宵吃,“你去哪里了,残疾人不是有宵禁限制的么?”
“从来没有过。”杨广知道她是随口乱说,“你一次夜宵要吃那么多的?”
“这个你也关心?”袁紫烟看了看杨广的手,“你的手好像流血了。”
杨广自己都没发现,由于摇轮椅太过用力,手指被磨破了皮,鲜血慢慢的从伤口溢出,他连忙把手指含如口中止血。袁紫烟把手中的袋子丢到杨广怀中,然后走到后面给他推轮椅,“不是有人照顾你的么?”她所说的人就是化及。
“我自己完全可以出门。”杨广含着手指,说话模糊不清,“…….”
“你最好快点恢复,不然很烦。”袁紫烟说,“总是招那么多人,很吵。”
“我已经叫化及回去了,现在没人在我那里住了。”杨广丝毫没在意袁紫烟说话不讲道理,“已经拖累他很久了。”
袁紫烟也觉得自己刚才讲话有些任性了,补偿似的说:“我算过了,你这次受伤很快就能好,中间不会再有意外。”
“原来如此……”杨广就知道她不会没有目的乱讲话。
电梯到顶层后,袁紫烟说:“你要不要吃我的夜宵?”杨广确实有些饿,问“真的?你自己不会不够么?”
“本来就买多了……而且吃多了就胖了。”袁紫烟几乎是分给了杨广一半的东西,“减肥有多痛苦,你最知道了。”
“你这么瘦,多吃些也不会那么快胖的。”杨广其实想说,袁紫烟真的是太瘦了,不过对女生这么讲或许不合适。
但不说出来,袁紫烟还是知道他的想法,于是忍不住问:“我真的有那么瘦么?”
杨广点点头,“真的。”
“瘦的话,难看么?”袁紫烟第一次问他这种问题。
“不是难看的问题……”杨广记起上游泳课时,袁紫烟穿着泳衣,展露出的姣好身材,真是难得这么瘦的她身材丝毫不受影响,不过他又想到了一个词“你知道清瘦这个词么,那种瘦,会给人感觉有些不好接近。”
很晚的时候,杨勇来了,这种突然袭击杨广已经有些习惯,不过他坐着轮椅来开门的场景,倒是令杨勇吃了一惊,“你怎么受伤了?”
“意外……”杨广猜他也许回到长安就直接来他这里了,所以不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快好了。”
“父皇就让你伤员一个人住么?没派人来?”杨勇说,“还是他根本不知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杨广告诉他,父皇确实很关心自己的伤势。
“哦。”杨勇露出欣慰的笑容,“对了,这么晚你还不睡,在做作业么?”
杨广带他到自己的屋子里看,“我在写演讲稿,可是写不出来……”既然皇兄来了,这种事情问他准没错,“对国家未来的展望,皇兄可不可以帮我?”
“来,让我看看你已经写好的部分。”杨勇很感兴趣,不知道弟弟对此会有什么样的展望,他拿起稿子小声读道:“国家强大的根本在于人民的信任和支持,而或得信任的前提是公平,或得支持的前提是正义,未来的大隋,应该是更加公平正义,让每一个国家的成员都感到安全…….”
“写得不好……”杨广听他读自己写的东西,有些尴尬,连忙打断,“皇兄帮我改改吧。”
杨勇认真地看了一会,然后赞许地说:“写得很好,不如这样,你先自己写完,然后咱们再一起修改,演讲稿嘛,和一般的文章不同,所以你现在有些地方会不合适。”他看了下时间,又说:“这么晚了,你就先休息吧,我也回去了,等你写好后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