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舞厅坐落在镇子的中央,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琉璃”,雪雾不认得那两个字,问杨广是什么意思,杨广告诉她,琉璃是种透明的东西,可以做很珍贵的艺术品。
“下次送你琉璃做的东西。”杨勇对雪雾说。
舞厅外围是五角星形状的,到那里需要先定桌位,然后由领桌员带领着进入内部的圆形大厅,有趣的是,在这里就好像到公园玩摩天轮似的,一顶顶包厢在冰面上沿着轨道滑行,每个包厢的顶部都有长长机械臂,臂的另端和中心舞池连接,也就是说,当客人想到舞池中去,便可以操控机械臂伸缩,贴近到舞池边沿。
“那是你们的包厢。”领桌员说着,便先朝那边滑过去了,杨勇他们几个人也在外面换上了冰鞋,跟在他后面。
等大家都登上了包厢,领桌员为他们点了酒水,便离开了,杨广坐在雪白的软沙发上,享受着慢慢旋转的感觉,“这个舞厅的创意很棒啊。”
虽然中央地带所谓舞池,其实却是圆形的冰场,在彩灯的照耀下,晕眩着万千色彩,穿着冰刀在上面随性起舞,别有一番感觉,杨勇第一个邀请雪雾进舞池,雪雾悄悄告诉杨勇她对滑冰不太在行,不过丝毫没有拒绝。
李世民和秀宁两兄妹是体育全才,不会被任何项目难倒,化及和木兰一对,四个人也紧随着杨勇和雪雾玩去了。杨广喝着冰镇的汽水,贵儿无所事事地看手机,随口问道:“你滑冰也太不会吧?”根据刚才的观察,他和自己的水平一样烂。
“是啊。”杨广惭愧地说,“小时候父皇什么都让我学,可是我学不会他也不强迫,所以很多东西都是当时会些皮毛,后来就不会了。”
“我也差不多,我把让我喜欢什么学什么,所以精通的只有料理了。”贵儿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是不是出去约会的时候,这样的女生不讨人喜欢?”
“不至于吧。”不过杨广心里倒是有些赞同这样的结论用在男生身上,“而且会做饭本身就是很大的优点。”
“优点?”贵儿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很少人这么觉得。”
“算了。”杨广决定不让她继续胡乱郁闷了,“就算划得不好也没关系,咱们总不能一直喝水吧。”他操控包厢朝舞池靠近,“走吧,去玩玩。”
逞强归逞强,一进到舞池里面还是得扶着墙,杨广不敢让贵儿拉着自己,害怕两个人会同时摔倒,化及和木兰悠闲地滑过来,木兰还故意撞了杨广一下,然后化及及时将他扶稳,配合很有默契。
“不要怕摔跤。”木兰指挥着,“放开墙壁,自己找找平衡。”
杨广嘴硬,“谁说我一点都不会的。”说着便放开化及的手,在冰面上颤颤巍巍地站着,慢慢滑出了几米。
“来,抓着我的手。”木兰一把抢过杨广的手,“要飚车了,可别摔倒啊。”然后猛地加速向前滑,转眼就远了。贵儿才反应过来杨广被人明抢跑了,化及伸手拉她,“走吧,我带着你滑。”
“杨广和花木兰的关系很好么?”贵儿有些在意地问,毕竟平时看不太出来。
化及被她这么一问,不禁微笑起来,木兰应该算是杨广在九班第一个真正知心的朋友,要说他们两个是哥们更贴切些吧?不过木兰本性就有些孤僻,两人平时也就是打打招呼,随便聊几句而已,难怪在贵儿看来关系普通,化及也说不好,那两个人就是突然被绑在一起,彼此间也不会有丝毫尴尬和不舒服的样子。他只能和贵儿讲:“你不用觉得奇怪,他们很早就是那样子的。”
晚上玩得很开心,直到午夜十分才回去的,坐在车上,看着外面漫天的白雪将夜晚映亮,贵儿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靠在杨广肩上,杨勇在前排座位,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不禁微笑着小声问杨广:“你对这个女孩子还真是细心照顾,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么?”
杨广摇摇头,因为贵儿不想让父皇或是皇兄知道和杨广的兄妹关系,所以他很明显地敷衍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然后他也指指杨勇身边,杨勇才发现,雪雾也靠在自己肩上睡熟了,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尴尬还是为这巧合称妙。
回到别墅,秀宁说要赶快把今天照的相片发到班级聊天室去分享,化及不忘提醒秀宁,涉及皇室隐私的方面还是要注意,最好不要把有太子的部分照片贴上去。杨广不禁感叹化及的一丝不苟,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那能不能贴我的照片?”
化及没回答这个没意义的问题,说,“还有谁睡不着的,可以去滑夜雪。”
“你还真是体力充沛。”李世民伸了伸懒腰,“我可是每天按时上床的好孩子。”
“我也不行了,可能是酒喝多了。”木兰说她自己头晕,杨广也不知道她晚上是怎么搞到酒喝的。
于是化及一个人郁闷地去滑夜雪了,杨广睡不着,被秀宁一说,便也想到聊天室看看,知道原来宝儿和谢依芸几个出国玩了,到欧洲那边购物大扫荡,聊天室被贴满了她们的照片,还现场进行商品代买的预约,班里同学纷纷请宝儿带心仪的东西回来,宝儿来者不拒,全都答应下来,然后谢依芸在一边担心东西买太多,她们几个会不会被当成走私犯。
几个人包下了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躺在很有阿拉伯风格的红色帘幕中,大大的垫子,着迷的香薰,宝儿翻了个身,压在谢依芸的身上,“想什么呢?不说话。”
谢依芸说:“我刚才看到消息,宏启集团要宣布破产了,看来萧氏停止收购,并不是灾难的终结,你家怎么样?”
“不知道。”宝儿心想这很正常嘛,本来要被合并的公司,放任其也是自生自灭罢了,何况萧氏终止收购实在蹊跷和突然,说不定后面另有招数。“最好能在我爸破产之前,把他花穷。”
“别怪我多管闲事。”谢依芸说,宝儿知道她平时从不关心这种消息,这次肯定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关注的,宝儿笑笑说:“以后可不许了。”
“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是不是以后总要继承家族企业的?”谢依芸低声自语,身边,其他几个姐妹已经睡着了,宝儿也假装没有听见。
早起的时候下了小雪,贵儿叫杨广去镇上逛,滑雪胜地不同于旅游景点,可以买些特产,走在街上,两边净是滑雪用品专卖店,维修店,滑雪教练聘请点,杨广不担心贵儿,因为她没有购物癖,找些好吃的东西就能打发了。
两个人走累了,就在一下饮料店休息,杨广无所事事,就支起耳朵听旁边桌几个孩子聊天,这些孩子各个衣着光鲜,很明显是有钱人家的,其中首领模样的大孩子激动地坐着动员,“一会我们再去打他们。”
“好好好。”孩子们纷纷相应,“那些穷小子,看着就不顺眼。”
“喂,你怎么不说话?”首领指着坐在角落的孩子问,“你又要退缩了?上次你也只是在一旁看着。”
“我不喜欢欺负人……”孩子怯生生地讲。
“胆小鬼。”首领有些生气了,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现在我们就去,你要是不去的话,就是叛徒,开除你。”
杨广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孩子真是单纯,无论是善的一面,还是恶的一面,都是那么单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终究是人类的本性啊,只不过在孩子的世界,没有伪善的面具,更加显而易见。
“你们这算什么!”这时候,贵儿突然拍案而起,指着那个首领孩子骂道,“为什么强迫别人要和你一样,凭什么由你随意指定谁是叛徒!”杨广感到惊讶,本以为贵儿根本没有在意,又为何如此反应强烈。
孩子就是孩子,见到贵儿发怒的样子,都灰溜溜地逃跑了,剩下那个“叛徒”,看看贵儿,又看看同伴们的身影,一咬牙,飞奔着追出去了。
贵儿再坐下来的时候,面朝着窗外,不让杨广看她的脸,杨广低头喝热茶,然后总是要说些什么的,“小孩子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贵儿很快回应道。
“习惯依赖伙伴,依赖群体,有时即使是要做坏事,也不想被落下。”杨广心想自己算是个特例了,从小时候他只依赖萧潇,没有什么伙伴的概念。“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
“你早看出来了,还问什么……”贵儿知道杨广有时感觉十分敏锐,却又总是假装糊涂,“想说就说吧,你的猜想。”
“和你休学的事情有关么?”
贵儿点点头,这是她的秘密,杨广曾经提起过,可她不想说,莫名其妙,现在却全然没有了保密的兴致,觉得无所谓了,讲就讲了,“没错,我休学的原因,就因为做了‘叛徒’。”
“叛徒?”杨广不知道她指的确切是什么,“你背叛了什么?”
“我小学在外国上的是私立学校,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学校,里面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大多数人一出生就学会了什么叫等级,什么叫制度。于是在学校,学生之间有着无形却严格的阶级分化,高年级压迫低年级,家庭背景最好的孩子自然也是首领。”贵儿见杨广的表情有些沉重,就咧嘴笑了下,“不要想的那么可怕,虽然是这样,但平时同学之间都很友善,关系好的像是个小团伙。”
“接着呢?你所说的背叛是什么?”
“有一次玩捉迷藏,我躲进了学校的厨房,在那里偷看到了厨师们用心料理的样子,很着迷,于是后来就常常跑到那里,也和厨师们熟识了,渐渐地,开始和他们学习料理。”这段回忆是美好的,可之后的事情,贵儿皱着眉讲道,“同伴们发现了,要我停止这样的行为,我开始时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如此反对,后来才知道,都是班长的命令,班长说什么,大家就跟着做。那时候,我突然觉得万分厌恶,讨厌这样的束缚,所以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对,继续学习料理。”
“所以他们就欺负你了?”杨广猜得到。
贵儿把眼睛闭上,似乎不想提起,努力把那些回忆从脑中赶出去,“我并不怕被欺负,只是不想再回去那样的地方,所以就休学了,后来回国上了初中,发现没有什么不同,每个人都是依赖着群体和大众,同时受不了有人与众不同。”
虽然贵儿的想法有些过激,但杨广可以理解,“那样的小学和初中,不上也罢。”
贵儿甚是欢心,摸摸杨广的额头,“我就知道你能明白,不过现在的班级很好,不再有那样的感觉了。”
“重点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会让你再被孤立了。”杨广那时准时不准的读心术又发挥作用了,他不禁说出了贵儿的心声,希望这样做能令她彻底安心。
贵儿不明就里,很自然地感到惊讶,很快惊讶成了欣慰,欣慰又成了感动,她无言,终于感觉到,有个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人,丝毫不再需要语言的交流,心是贴在一起的,彼此知冷知热。“现在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你却还有那么多。”
“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杨广说。
“等不及了,你先讲讲自己感情问题吧,妹妹我很关心的。”贵儿凑近杨广小声说,“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坦白了吧。”
“我有什么感情问题啊?”杨广不知从何谈起,“而且你怎么那么有兴趣?很有意思么?”
“说说嘛,女孩子在一起都是聊这个的……”贵儿要用苦肉计了,“我没有女性朋友……很可怜的。”说着便用手背假装拭着眼泪。
“根本就没有泪……”杨广可不想她在祭出别的招数了,“那你问吧,只要不太过分,我会尽量说的。”偶尔也该把她当成普通女孩子对待了。
“在班里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贵儿这第一个问题就绝对过分了,杨广摇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贵儿又把问题细化,“比如说,你对花木兰,是怎样的感情?”
“木兰?”杨广听贵儿说到感情这个词,而且还是对木兰,“我们是友情,不是感情。”
贵儿把头一偏,“别混淆概念,友情就是感情的一种。”
“好好好,我们是好朋友……”知道这样回答肯定满足不了贵儿的胃口,“我很喜欢木兰的性格,或许她是班里性格最像男生的女孩子了,所以我们自然而然处得来。”
“那你有没有对她心动过,超越了对朋友的感觉?”贵儿的问题很有水平,立即在杨广脑中引起共鸣,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有。”说到心动,他还记得清楚,那次木兰身着公主衣装,在台上弹起只属于她自己的钢琴曲,此声此影,宛在心头。
“其他人呢?班长呢?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感觉?”贵儿又问。
杨广隐约觉得不对劲,这样下去该不会把每个人都问到吧?“班长她是个很强的女孩子,有领导能力让人信服,是我在九班第一个认识的人,她把我当成好朋友,但我有时却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心动过么?”贵儿心想,对这样的女孩子,杨广不可能没有心动过。
杨广心中猛地一跳,那一幕的画面,他早就知道了,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吴绛仙轻轻挽起长长的头发,露出雪白如玉石般的后颈,那种感觉无疑是十分百分万分的心动,“有过。”
“袁紫烟呢?”贵儿自然地想到了她。
杨广不禁笑了,没想到贵儿这么快就提到了袁紫烟,“这个我说不清楚,我很依赖她,她不嫌弃我。”
“很特殊又暧昧不明的关系,往往是最诱惑人的。”贵儿说的话杨广不太懂,她又说,“你对她心动过么?”
“没有吧。”杨广心里没有印象,可能是袁紫烟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个充满未知的女生,不会令他感到那种惊喜的心动。
“那你觉得,咱们班最漂亮的女生是谁?”贵儿问。
“张丽华。”杨广像是背概念一般脱口而出,其实觉得这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想必贵儿也不会有异议,“怎么问这个?我对张丽华不太了解。”可是同时,杨广的脸却快于脑子的反应,涨红起来,贵儿一眼看出不对劲,指着杨广的脸颊,“有什么内幕?”
“没有。”杨广可不能说,张丽华亲过自己的事情。
“你难道在想什么下流的事情?”贵儿身体往后缩了缩,“色狼。”
杨广快被她的思路搞昏了,“行了行了,你问了这么多,到底得出啥结论了。”
贵儿突然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有这么多女生令你心动过,可你却说不知道自己喜欢谁…..这只能说明,你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你的心为她锁住了。那个人,不就是萧潇么?”
杨广有冲动骂她是胡说八道,可是他却没法在一时间找到理由给自己,证明贵儿的话是假的,那么,既然无法否认,是不是?他想或许有另外一个自己,替他开口讲的,“是吧。”
在冰天雪地中和一杯热咖啡,热气升腾,缭绕着模糊一片,到了下午,雪势不降反升,鱼鳞般大小的雪片不断砸下来,雪雾把杯子伸出窗去,想接几片,“你吃过雪片么?”
“好像没有。”杨勇摇头说,“我比较喜欢吃肉食。”
“在我的国家,有个童话。如果你吃到咸咸的雪片,那就是天使的眼泪。”雪雾瞪大眼睛,很认真地讲,“那你就会和天使结缘的。”
“结缘?”杨勇注意到这个奇特的用词,“你是说,会被天使爱上么?”
“没错,和天使恋爱。”雪雾一脸憧憬的笑容,“你不信么?没关系。”
杨勇尴尬地点点头,对于童话这种本来就是虚假的东西,不相信是正常的,可人往往会放下理性,宁愿保存那美好的愿望。“我也有自己相信的童话。”
“是什么?”雪雾很有兴趣知道。
“命运轮转,自己可以和别人交换生活。”杨勇说。
雪雾理了理肩头的长发,若有所思地说,“你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杨勇一下子就被她说中了,耸肩笑笑,雪雾还不想结束这个话题,“你有没有读过一本书,叫《公主出逃》,里面的主人公就是个不满足现状的公主,想要自由地到处旅行。”
“结果呢?我猜她肯定是经历了旅行,然后决定做回公主吧。”杨勇肯定是没看过那书,不过情节可想而知。
雪雾满意地点点头,“没错,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也懂得身份是无法限制一个人的梦想和要做的事情。你要看么?我身边都带着那本书。”
“好啊。”杨勇说,“不过,你可以和我多讲一些,关于你国家的事情么?”
雪雾眼中的光芒忽然暗了些,做出欣然同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