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无关的一段发泄。
断断续续的雨,停了又下,心里面湿哒哒的无处风干,灰色的,黑色的,天空是被涂满了悲伤的脸。雨绝对是不祥的预兆,在人类历史上被无数次证明,恐龙灭绝是在雨天,夏娃也是为了避雨才跑到苹果树下,为人类和苹果结下了几千年的孽缘,直到有天苹果被雨水打落,砸坏牛顿的头,让他发明了害我留级的微积分。牛郎织女分离的时候,也是雨天,雨水流成了银河;吸血鬼们都喜欢在雨季出没,所以每当阴天的时候你都会咬我手背;雨或许是天使们的眼泪,因为她们预知了那些不幸,所以哭泣。
张丽华撑着油纸伞,静静地等在桥头,下雨和悲伤,照例同时袭来,又忍不住想了,雨和悲伤,这两个词到底哪个先被发明的,人最早到底是先看到下雨而学会悲伤,还是有了悲伤的感觉,才心有戚戚地发明了这个看上去好像哭泣人脸的字体。
雨滴在伞面上,滴滴答答地渐渐也有了节奏,她便极端无聊地和着这段旋律,迈开步子,前进,后退,悲伤,转圈,跳跃,用鞋跟踩出响声,湿滑的石板,也被踩得很痛吧。
每个人脑中都有自己最美好的幻想场景,在纯白色的大理石圣殿里面举行婚礼,深蓝海底的牵手散步,把整张星空拿下来送给你。这都是你想要的么?可万万不该下雨的,张丽华最讨厌这种熟悉的天气,从她几岁靠在窗边发呆的时候,雨水落在窗棂,渐起了水花滴湿鼻尖,多希望天快快放晴,可以出去找那个男孩子玩。那是不是假想?真的有那样的男孩子么?张丽华已经记不得了。那她现在等待的又是什么?朦胧的雨,就是朦胧的记忆,
既然不用等待,也就用不着哀怨地撑着伞,干脆收起它,让自己踏踏实实地在雨中淋着,不用慌张,时间慢慢倒转,去到那些有雨的回忆中。
随后是安静的惊醒吧?张丽华将昨晚的梦尽量详细地写了下来,用小纸条,细铅笔和左手写出的字体。清晨下起了雨,家常便饭嘛,无论季节,下雨总是不需要理由的,还是那个相对论调,是下雨令她做了梦,还是梦成了真实?自从她回到家以来,第一次下雨,其实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改变主意,决定回家的。
冷冰冰的大宅子里面,还是住了一大家子人,弟弟妹妹们也不敢缠她玩闹,比她大的孩子都上了大学这会还没回来,父亲依旧是忙碌的,母亲则依旧跟随着父亲。即使她迫切要求,也很难立即有机会和谁说话,这就是家么?
对家族来说至关重要的那次进宫相亲,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效果,她不知道父亲回来是如何向族人们交代的,不过按照父亲的性格,多半是报喜不报忧,不然那些叔叔们怎么还是用饱含希望的口气对她说:“不愧是我家的丽华……”
她现在是想反悔了么?或许当时不该意气用事,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很有信心,是她给了父亲希望,是她看上去要不计手段地捕获皇室的心,她还是没有退路的。
从小时候,父亲就对她说过:“你注定要像天上的星,那么闪亮夺目,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是永远的主角。”可为什么,活十六年了,自以为是主角十六年了,到头来是这样的孤独,荒谬之极,她到底是谁的主角?谁会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人来看呢?父亲母亲和家里人看重的显然是荣华富贵,如果说张丽华是他们和皇室攀亲这一计划的主角,那还不如说只是个工具而已。
或许她需要朋友了,需要有人不计利益地真心对待自己,即使不在身边同样可以让她不会感到孤独,自己也不用担心,可以说出心里话,做真实的自己。真实的自己?悲剧,她似乎已经分不出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张丽华在自己的大床上面打滚,抱着毛绒熊,情不自禁亲了下它的脸,软软的,忽然她想起了同样的感觉,在长安的医院,不够安静的咖啡厅,对面那个惊呆的男孩,像是被非礼了一般的表情,她早就后悔了,当时明明只是想逗逗杨广的,却不知不觉地把初吻赔了出去,不过没有亲嘴应该不算吧……总之是亏了,想让杨广动心,绝对有更简单的方法。她确定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既然杨勇那边不好办,只好从杨广下手,借此也可接近太子,最好是让他们两兄弟同时喜欢上自己,那才有趣。
这时,张丽华望了眼没完了的细雨,不禁问自己,然后呢?如果这卑鄙的计划成功了,她该怎么做?嫁入皇室成全家族么?
滑雪假期结束了,坐在回程的飞机上,似乎才刚刚感觉到疲惫,毕竟是痛痛快快地玩了好几天。
不过对雪雾来说,更加值得兴奋的是马上就要来到的春节,她说自己是第一次来到大隋,不过很早就听说过春节是每年当中最盛大和重要的节日,“我绝对会留下来看一看的。”
“明天晚上就是除夕夜。”杨勇告诉雪雾,“你在哪里过节?”
“和老师一起过节。”雪雾笑着说,“还有很多老师的朋友。”杨勇点点头,杨广猜想,皇兄是不会邀请雪雾一起过节的,毕竟不能带她见父皇吧,而且说不定父皇又像去年似的,心血来潮就到哪位大臣家里蹭年夜饭了,带着去也太委屈人家雪雾了。
想着想着,杨广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问贵儿怎么过年呢,不知道她父亲会不会赶回来,于是他坐到贵儿那边,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果然无需多言,贵儿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不知道呢。”
“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和我们一起过吧。”杨广心想反正父皇已经认识贵儿了,不会反对的。
“不合适吧。”贵儿犹豫着,“怎么想都不合适……”
杨广奇怪这丫头怎么突然那么腼腆起来了,“咱俩就算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听我的话吧。”
萧潇穿了件米色的外套,无甚修饰的简单造型,对镜自顾,怎么看都是老实的女孩子呀,沉重的嘴角终于牵动起来,她试了试笑容,就这个吧。初次见面,总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个正面的良好形象,毕竟是去和老虎狮子吃晚餐,不是李靖的父母,哎呀,说反了。她甩了甩脑袋,好让自己冷静些,怕什么,萧大小姐还有应付不来的场面么?不过要说麻烦事,首先等待了一周的见面,李靖的父母却今天才姗姗回国,本来和老爸说好昨天就回去了,为此不得不拖延到明天,也就是说,和他父母吃晚餐的机会只有一次,虽然没什么影响,不过终究时间上太赶了,萧潇甚至担心,这样仓促的安排会不会令他父母不开心……啊啊啊,不管了,多想无益。
李靖的车在酒店下面等了好久,萧潇才乘电梯下来,李靖知道她紧张,所以没有上去等,而且见面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夸萧潇今天很漂亮,而且感觉很成熟稳重。
萧潇稍显满意地笑了笑,心想要是你爸爸妈妈也这么认为就好了。
“我长得和爸爸很像,而且不是一般的像喔。”在路上,李靖讲些轻松的话题,“一会见到你就知道了。”
“你妈妈呢?是什么样子的?长发还是短发?”萧潇随和着问道。
李靖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啊,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妈妈或许又换发型了,我妈妈从前是做模特的,喜欢打扮。”
萧潇眉头不禁一皱,这么重要的信息李靖居然不早说,她开始担心自己今天的装束会难入李妈妈的法眼,导致第一印象不良,现在后悔也来不急了……
杨广晚上是回皇宫住的,而且和父皇问过贵儿的事,父皇说没有问题,然后杨广又小心翼翼地问:“明天在宫里过年么?”
“这个……”杨坚以为杨广是对他到处蹭年夜饭的行为感到不满意,“你喜欢在宫里么?宫人们明天都放假,很冷清。”
“我没有意见,只是先问一下。”杨广说,“是去宇文大人家么?”
杨坚摇摇头,“去萧家。”
杨广吃了一经,萧家?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他和皇兄都清楚,父皇和萧潇的父亲之间有过矛盾,而且是很大的矛盾,似乎自他记事以来,父皇和萧叔叔就完全没有来往过,他只能从自己和萧潇间的关系来推断,两家曾经是很要好的,毕竟小时候萧潇总会被接进宫里玩,他也更是常常住在萧家,两家这样只由子女之间来往的奇怪关系,已经有十几年了。
杨坚见儿子没有追问,就偷得不用费力解释,这件大人间的事情,和孩子说来,还真有些觉得难为情,“我明天派车送你去接贵儿,什么时候去听你的。”
幸好餐桌很大,萧潇坐在李靖父母的对面,能有些实在的距离感,李靖的母亲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红润的肌肤,完美的妆容,萧潇心里赞叹李妈妈真是个大美人,不过也能感觉到压力,要想让这样的人真心满意,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自己还要小心地好好表现。
“萧潇,靖儿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呢?有没有说我这个当妈妈的坏话?”李妈妈和蔼的语气中又透显着一丝严厉。萧潇不敢多想,只说:“没有,都是夸您的。”
“闻名不如见面,你可别光听他吹牛,要自己见了之后,自己去判断和评价。”李妈妈说,“不过靖儿也常常和我说起你的,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女生……我觉得当真不假。”
萧潇受到夸奖,低头含羞着微笑,李靖这会就完全没话说了,倒是李靖的父亲在一旁听了半天,眼见夫人这第一评价给分不低,于是笑着招呼道:“来来来,先点菜,边吃边聊,靖儿,你看看萧潇喜欢吃什么,就多点些。”
晚餐的前半段,气氛很是不错,萧潇渐渐找到了李妈妈喜欢的话题,聊得比较投机,加之李靖在一边帮着萧潇,时而补充时而牵引,直说得李妈妈会心微笑。不知是不是偶然想起的,李妈妈问萧潇说:“你父母对靖儿的感觉怎么样?”
“我父母还没有见过李靖呢。”萧潇实话实说,殊不知则犯了大忌,这下子,不但是李妈妈脸色骤变,连李靖的父亲也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萧潇只明白是说错话,却不懂其中原因,偷偷给李靖使眼色求救。
李靖突然笑了,说:“妈,我还不敢见萧潇的父母呢。”他临时想了个借口。
“这小子,怕什么羞啊。”李靖父亲虽然将信将疑,不过也旋即帮忙打圆场,李妈妈沉默了一沉,才一笑了之,“没出息的儿子……”
晚餐结束之后,李靖开出送萧潇会酒店,萧潇坐在车里面,始终闷闷不乐,李靖用食指摩挲着她的手背,知道她会怕痒,萧潇受不住,轻轻地甩开他的手,“讨厌……”
“都是我不好,没有告诉你。”原来刚刚李靖向萧潇解释,在洛阳的习惯是,男孩要先见过女生父母,女生才能来见男孩的父母,而且还是个很严格的风俗,以致李妈妈得知之后,会不高兴。“你不要生气,父母总是有些讲究的,虽然咱们不太理解。”
“我不是……”萧潇不想多说了,她其实没有生气,只是想起李靖没有正式和自己的父母见面,不禁觉得对他不起,萧潇妈妈曾说过,只有当萧潇确定了李靖是自己的一生伴侣之后,才愿意见他,所以现在萧潇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自己还存有一丝的困惑和不确定,毕竟现在这个年纪就谈什么一生伴侣,的确太早了吧。心好乱,这些心情,她又能对谁讲呢?小熏?她会不会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