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尽管乐观的人认为它是八,悲观的人认为它是九,但都没有什么影响的。
流言蜚语和病毒差不多,悄然无声地侵占着你生活的每个角落,当发现时,或许早已足够致命了。最开始人们浏览到那篇有关二皇子杨广的报道,只当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八卦新闻,而后发现其中有那么多真实的跟拍照片,就令人不禁关注起来。报道的标题是《二皇子后宫般的高中生活》,算是很诱人的题目了。
“果然你被偷拍了。”宝儿第一个找到杨广,“你能找人处理一下么?”
杨广不明白什么叫处理?“不就是网上的东西么?没什么好怕的吧,大家看看就算了。”他是这么认为的。
“狗仔队偷拍的事情很平常,但这次对象是你皇子殿下啊,朝廷难道坐视不理么?”宝儿把笔记本电脑摆在课桌上,“来,你看看这里,咱们班很多同学都被偷拍了。”杨广仔细地翻了翻网页,果然,萧潇,贵儿,班长和宝儿她们几个涉及得最多。
“男女生在一起的照片也没什么八卦可说吧,我不知道那些人想证明什么。”杨广也感觉到气愤,觉得这样做实在无聊又无耻。
“问题的关键在于咱们只有你一个男生……”宝儿指着大大的标题,“皇帝的后宫,你不觉得这样形容,还是蛮贴切的?”
“完全不觉得。”杨广立即否认,就算是父皇,也只有母后一个妻子,什么三宫六院的,现在早就没有了,而且父皇说过,那种制度绝对要废除,男女平等,无论身份如何,都没有特权可以讲。
“根据我对八卦消息的认知,我敢断定,这篇报道肯定会掀起很大的影响。”宝儿觉得杨广还没有了解到事情的严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杨广断然不敢怀疑宝儿如此坚决的言论,以往经验说明,他必须相信宝儿的话,并且做些什么。他只能去找化及,向他说明情况,化及的反应同样很紧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篇报道,的确还有照片的话是很过分的……”
“该怎么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杨广问。
化及思考了一会,“说不准,不过现在对你的关注度很高,这个时候,任何负面新闻都有可能被炒热。”
“这很明显是被夸大的……”杨广不甘心地讲,“能不能在网上清楚这篇报道?”
化及为难地摇了摇头,“有些微妙啊,本来网络就是十分自由的,即使想要屏蔽某些消息也很难做到彻底,而且这种八卦消息不同于人身攻击,在民众间肯定会有一定的支持率,也就是说,即使大家不相信,也津津乐道……”
“可是偷拍就是犯罪吧?”杨广不由得朝四处找了找,说不明那些人此时还埋伏在附近呢!
“这样吧,我先去找人知会那些大型网站,让它们杜绝类似的报道。”化及也觉得有些棘手,“现在只能静待了,希望很快能过去。”
宝儿果然又一次说中了,一周过去后,这篇报道竟然变本加厉,传出了后续版本,在网络上风速散播,即使一般门户网站都严厉封锁,可大家还是能轻易地看到,终于,最后连杨坚都看到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这帮家伙,疯狗一样啊,到处咬人。”
“父皇息怒。”杨勇劝抚着杨坚,“这种事情早晚会有的,说不定阿广可以借这次的风波,学会如何处理八卦绯闻之类。”
“你的意思是?”杨坚问,“有什么计划么?”
杨勇微微一笑,“父皇帮帮忙,咱们爷俩一起给阿广上次课……”杨坚迟疑了一会,虽说阿勇的想法有些奇怪,不按常理,但倒是很有道理,人总是在挫折后才能成长的,比起不厌其烦的言语教育,亲身经历最有意义。
杨广被父皇召进宫,他心里清楚,八成是因为网上的报道,杨广甚至还猜测,父皇会不会生气,毕竟现在自己代表着皇室的形象,他见到父皇,不由得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你先坐下。”杨坚的确是板着脸的,“我有事和你讲,不过看来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恩。”杨广点点头,“对不起,给父皇添麻烦了。”
杨坚摆了摆手,“你不要自责,树大招风,你皇兄也经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现在咱们只谈解决的办法。”
杨广一听父皇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当下心里舒畅了许多,“孩儿洗耳恭听。”果然这种时候还是要依靠父皇和皇兄。
“我和你皇兄也谈过了,这篇报道的根本就是那些照片,还有就是你身处的特殊班级。”杨坚慢慢地讲,“虽然一次流言容易消除,但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觉得不如让你转到别的班级,你现在也到了高中紧张的时期了,总不能老为这样的事情分心吧。”
杨广只觉得自己傻了半晌,才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让他转班?那就是说,不让他在九班了!“父皇!”杨广忍不住大声叫住父皇,然而之后要说什么,他头脑中一片空白,父皇肯定有他的想法和原因,起码现在,自己还拿不出足够的理由和勇气去反驳他,可要让他离开现在的班级,杨广觉得无异于末日一般。
“我知道你会觉得接受不了,可这是最好的选择。”杨坚补充说道。杨广看着父皇,突然有些不愿相信,一向那么强势的父皇,居然会对那种留言蜚语低头?不过令他更加难过的是,在杨广心中,父皇的关爱已经扎根,渐渐改变了他多年以来的成见,融化了杨广和父皇见的隔阂,可是现在,杨广却深深地感到,父皇似乎是在出卖自己,完全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极力保护自己。
“让我考虑一下吧。”杨广压抑着感情,“我先回去了。”
儿子走后,杨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次又是我做坏人了,勇儿那小子,要是这办法不奏效,可得好好收拾他。”不过他隐隐可以感觉到,阿广这次可不会忍气吞声,肯定“有好戏看”。
杨广一时气盛,但很快就明白了,光靠自己考虑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于是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找皇兄,或许让杨广转班只是父皇单方面的意思,皇兄说不定会有办法。杨勇在接到他的电话后,丝毫不敢到惊讶,“我去找你吧。”
晚上,杨勇到杨广的公寓,一进门,便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苦恼很久了吧。”
杨广不掩饰自己的无助,“皇兄,我完全没有办法。”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按照父皇的办法呢?”杨勇的眼神闪过一丝冷漠,“我并不反对……”
“可是……”杨广头脑一蒙,连皇兄也这么说,难道事情真的严重到无法商量的地步了?怎么会这样?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预兆,突然间,他就必须要离开九班了?“皇兄,我不想离开……”
“我知道,不过理性地想想,这样做对你和同学们都是一劳永逸的方法。”杨勇给他分析,尽管杨广可能完全听不进去,“如果这次不能迅速彻底地解决,今后类似的事情肯定还会有很多,你难道想让你的朋友一直承受着压力么?”
“为什么?”杨广接受不了这样的逻辑,“谁都没有错啊,为什么要这样……”
杨勇摇摇头,“谁叫咱们的身份如此呢……你天天看父皇,难道不会问,为什么父皇除了宇文大人就没有什么朋友呢?”
最后杨广还是说要考虑一下,他鄙视自己只能抱着这个无力的借口当救命稻草,或许只能暂时拖些日子。上课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心思听老师讲话,努力逼迫自己想些办法,但往往不知不觉地便回忆起过去的时光,和大家相处的一年多,竟然发生了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事,他意识到,往往习惯了的东西,将要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其珍贵。
“你怎么了?”贵儿忍不住关心杨广,“是不是因为那篇报道啊?还在烦恼么?”
杨广轻轻一笑,“贵儿不在乎么?”被杨广直呼姓名倒是稀罕事,贵儿愣了一下,“你现在开始害怕绯闻了么?”
“怕啊。”杨广克制自己不去向贵了诉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被称为毒舌了,原来舌头是可以毒死人的。”
“别这么悲观嘛。”贵儿甩了甩头发,“不去想就好了。”
“你不明白……”杨广居然也故作老成地感叹道,“不明白。”
那天放学后,袁紫烟一把拉住杨广的手,“跟我走。”于是杨广不敢问什么,听话地被袁紫烟领着,一路走出校门,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杨广试图用意念探视,却只能感觉到她感情波动地厉害。
袁紫烟带他走进一家快餐店,找了个中间的座位,“咱们坐这里。”
“你要在这里吃饭?”杨广为难起来,因为从他们一走进来,店里的人便有不少认出了杨广,纷纷交头接耳,还指指点点的。“不如换个好点的地方……”
“坐下!”袁紫烟很坚决地说,“你要吃什么?我去买。”
杨广随便说了几样,然后袁紫烟很快买了回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啃汉堡,杨广这几天茶饭不思的,根本吃不下去,问:“你有话要说吗?”
“你为什么紧张?”袁紫烟轻声问。
杨广知道自己不能在袁紫烟面前否认,“这里人很多……不自觉的就紧张起来了。”
“为什么?是因为那些绯闻,还是因为自己是皇子?”
“是因为咱们两个在一起。”杨广把心里话讲出来,“大家都看过报道了,他们现在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就好像被证实了一样。”
“那又怎样?”袁紫烟似乎觉得,杨广的话完全没有意义,“证实了又怎样?”
杨广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这次的绯闻被证实了,今后他们再讲什么都有人相信了。”
“那又怎样?”
“你不要总是冷眼旁观。”杨广不满地说道,“如果我总是有这些绯闻,对皇室的形象,影响很大。”
“那又怎样?是不是就不能当皇子了?”袁紫烟竟然越发冷静了。
“这倒是不会……”杨广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我要对父皇和皇兄负责……”
“所以你要做个真正的皇子,离开九班,离开这个会让你沾染绯闻的地方?”袁紫烟直视着杨广,果然他的心事都瞒不过她的。
“你不要这么讲,我也一万个不愿意,我只是怕自己连累了大家,快高三了……”杨广一提到这事情,心就酸得发苦。
“有谁说过要你离开么?你到底怎么连累别人了?”袁紫烟觉得这家伙脑子不是一般的呆,什么事情都不会多想想,“难道和皇子一个班,就算是被连累了?和皇子当朋友就被连累了?和皇子一起吃饭就被连累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杨广被她逼问得无话可说,“是父皇和皇兄让我转班的,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袁紫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他们不知道你的想法,不知道你有多么想留下来!不知道你的心情!”
“那我该怎么办?”杨广似乎是个聋子,又被袁紫烟的大喊惊醒,的确,父皇他们不了解自己的心情,对他们来说,所谓最好的办法,那是因为他们不是杨广,不知道什么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还想依赖别人?”袁紫烟指了指他的脑袋,“你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做出来。”
正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把别人逼到末路的时候,就要做好准备被反戈一击了。第二天杨广看见网上又多了一组照片,正是自己和袁紫烟一同吃饭,厉害啊,好像鬼上身似的摆脱不了。他没心思去看那些随附的评论和猜测,而是直接给化及打了个电话,“喂?是我,上次你说的采访,可不可以帮我联系?”
杨广现在不敢走出教室,因为受不了其他班同学的眼神,就连上个洗手间,也好像被跟踪着,还有路过的人,他们肯定都看过了那些照片,心里满怀着八卦和猎奇,却要强忍着用怪异的眼光在杨广身上撇来扫去。
“你们有完没完?”杨广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为什么老是看我?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他平时性格温和,谁都没想到杨广会暴怒,大家纷纷停下脚步,围在他身边。
“杨广同学。”这时一个女生怯生生地说,“你不要难过,大家都不会相信那种龌龊的八卦的。”然后旁边又有一个男生表示支持,“对啊,我也很鄙视那些东西的。”
杨广认出那个男生是八班的,曾经一起踢过球,他有些结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们真的……?谢谢。”
“我们都支持你。”周围的同学陆续声援,有人说,“虽然我们对杨广不太熟悉,但那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原来……周围的人并不是在看他笑话,杨广的心里就好像寒冬融化了一般,迎来春天的温暖,他感到惭愧,被照片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便怀疑所有人,人真的很奇怪,遇到挫折就开始自我封闭,像个刺猬一样,害怕被别人继续伤害,同时也放弃了大家的援手,但其实身边还是有很多人会关心你,经过这一次,他或许真的能成熟很多。
网络上除了卑鄙的偷拍狂,不负责任的八卦写手,无聊的传播者,还有那些怀着疯狂的妒忌的人,在她们眼中,那些和二皇子扯上关系的女生,都可恶。于是这几天,偷拍照片造成的影响变本加厉,九班女生们的照片被拿来任意PS,配以种种不堪的言论,有多事者,还“曝光”了她们的家世背景,谢依芸付之一笑,对宝儿说:“咱们总算是出名了……”
“幸好偷拍照片上的女主角不多。”席然幸灾乐祸地讲,“不然咱们班就全军覆没了。”
“那是你们没有当明星的潜质。”宝儿挖苦道,“我昨天在一家成人交友网站上,看到了本小姐的照片,好像叫什么‘小美’的,名字真没创意啊。”她前几天还烦心偷拍的事情,现在也乐观接受了,这种无聊的事情,袁大小姐就当蟑螂踩踩来玩。
“杨广回来了。”吴绛仙这时提醒她们,“大家不要提这件事,不然他肯定又会自责了。”
杨广刚走到门口,化及便跑过来,急急地说:“联系好了,你想什么时候接受采访?”
“越快越好!”杨广自信满满地说,一改最近的闷闷不乐,“最快什么时候?”
他俩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教室里的女生们听见了,秀宁好奇地问:“杨广你要接受采访?是因为偷拍的事情?”
“是啊。”宝儿站起来,很认真地看着他,“要反击了么?”
“恩。”杨广的眼神很坚定,“我需要把真相说出来,不能让那些垃圾污染了咱们班的。”然后他当着大家的面,告诉化及,“就今天晚上吧,可以么?”
“今天?”化及吃了一惊,旋即会心地笑起来,好小子,说干就干才是男子汉啊,“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找电视台,让他们立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