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杨广特别看了新闻,因为正在直播罗曼国两位公主来访,屏幕上,专机已经降落,迎宾队伍和礼部的大臣早已就为,过了几分钟,终于看到公主们走下飞机,摄像机将镜头拉近,两位公主都带着墨镜,看不清楚相貌,不过从身材和脸型来看,走在前面的公主无疑是雪雾,她穿了一身金色的长上衣,米色的直筒裤,褐色长发之上带了一副闪闪发亮的发饰,气质自然又不失优雅。而在她身后的妹妹,却打扮得比姐姐还要成熟,一套粉灰色制装风格的裙子,头发也盘了起来,加上她原本个子就和雪雾差不多,走在一起还真不容易辨别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简短的欢迎仪式之后,两位公主乘上车,由警车的开道,前往酒店休息。直播也就暂时告一段落,杨广也准备出发去学校,随手拿起冰箱里的牛奶灌了几口当做早餐,走过客厅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头昏,接着是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呼吸困难,他只记得自己挣扎了几下,便摔倒了。
后来是被电话声吵醒的,杨广慢慢从地毯上爬起来,刚才的不适症状全都不见了,来去匆匆地有些诡异,他看到是贵儿发短信问他怎么会迟到,现在时间已经快十点,果然迟到很久了,他连忙赶去学校。
不巧的是,今天他的专车正好出了些小毛病,为了不影响晚上去皇宫参加晚宴,杨广私下批准司机去修车,所以也就只好用跑步的方法到学校,这时大门已经锁上了,于是他先到门卫室说明情况,此时一个女生正坐在门卫室外面的台阶上,见到杨广,便朝他招了招手,用很奇怪的发音说:“帮帮我。”
原来是个外国人,杨广用不够自信的英语和她讲话,问她需要什么帮助,谁知对方的英语似乎也不好,语速慢道连杨广都能听得特别清楚了,她告诉杨广,自己想进到一中里面,门卫却不肯放行。
交谈的时候,杨广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生,才惊讶的发现,她不就是刚刚电视上看到的罗曼国小公主么。谨慎起见,他立即向她确认一下,对方倒也不隐瞒,爽快地承认了,而且看来她更喜欢用中文来对话,“我现在是这里的学生,所以要进去。”
“好,我带你进去。”杨广先答应他,然后打电话给皇兄,相信现在酒店那边肯定为公主失踪,急得焦头烂额的。
“我知道了,既然这样,你就先带公主上课去吧。”杨勇很自然地顺水推舟,“我会转告罗曼访团那边的。”
“那咱们进去吧。”杨广感觉这个公主的中文比雪雾要差很多,不过她的学习力很强,喜欢重复杨广的话,然后很快就能会意。“我带你去上课。”
“嗯,上课,教室,同学。”公主这时摘下了大大的墨镜,露出浅浅的笑容。“谢谢你。”
“你还是带上它吧。”杨广指了指她手中的墨镜,因为正好是课间,光是看到他迟到,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了,更别说身边还跟着个外国女生。带她到教室的时候,正好大家都陆续坐回位子准备下一节课,贵儿先看到他们两个,立即反应道:“这位该不会就是……”
“没错。”杨广拉她到一边说话,“我刚才在门外碰到了,似乎她是从酒店偷跑出来的。
贵儿幸灾乐祸地朝公主打了个招呼,然后小声说:“真是个不得了的公主啊,刚来就惹麻烦,现在怎么办?”
“没事了,让她先来上课,你看到班长了么?我得先告诉她,还得通知林老师。”杨广正说着,便听见背后传来吴绛仙和宝儿的声音,她们已经发现了公主殿下,还主动地上前说话,宝儿会说一些罗曼语,便先向她做了自我介绍,同时也介绍了吴绛仙,具体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公主殿下听完,用中文和吴绛仙说:“你好,老大。”
“老大?”吴绛仙猜想宝儿肯定有乱讲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没想到人家公主还会说这种词。
然后就是在这份惊喜之下,宣华站在讲台上,将公主殿下介绍给九班的所有人,“这位是罗曼国的公主,今后的一段时间,是大家的同学。”
公主殿下的自我介绍很简短,也很亲切,“大家好,我的中文名字叫云柠。”她把自己名字的汉字写在黑板上,“我喜欢云和柠檬。”云柠和雪雾。杨广还真的很想知道,是谁为她们姐妹起了如此美丽的名字。
新成立的文科实验班取代了原来的十班,也就是在九班的隔壁,所以下课的时候,杨广可以跑到那里去找木兰,没想到在十班门口碰到陆忌,才知道他也转来了这个班,“木兰在这里,也就只和你认识了。”杨广说,“她不太会和新同学相处,希望你能多照顾她一下。”
陆忌一脸尴尬点点头,支支吾吾地说:“我一定会的……”
“会什么?”谁知木兰正好在附近听到了他们的说话,走过来便蹬了杨广一脚,“多管闲事。”
“这个……我不是担心你么?”杨广无辜地说,不过他很清楚木兰的性格,生气也是难免的。“现在你就在咱们班隔壁,我可以经常来找你了。”
“找我做什么?”木兰摆出不解的表情,“你不知道,我已经把你甩掉了么?”
“甩掉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杨广茫茫然,“那今后怎么办?你不理我了?”
木兰听他一连问了那么多问题,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还有事情。”然后她指着陆忌说,“你快进来啊,老师不是安排你和我整理材料吗?还磨蹭什么?”陆忌便很听话地随她进教室了。
木兰好久没有这么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了,杨广似乎又看到了初识的那个她,虽然她刚才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但杨广坚信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不会受影响的,难不成她还不习惯这样的见面,现在不在同个班,杨广突然找她,木兰有些害羞了?不可能吧,呵呵,杨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别乱想了。
云柠公主的性格比看上去要有亲和力,倒也不是说她外表很冰,这只是杨广个人的看法,总觉得看她并不像个很随和的人,而是会有许多棱角的那种,不过既然事实并不如此,他也就没再理会自己的直觉。难得在一中,出现了比杨广更有人气的人,无论公主走到哪里,都伴随着旁人关注的目光,不少男生貌似上前搭讪,但基本上都被九班的女生们给赶跑了,云柠有些不理解地问:“他们很友善的,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们说话呢?”
“这个问题……”贵儿觉得有些难解释,心想难道这位公主平时都没机会被男生搭讪么?该不是整天被侍卫紧紧看护,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吧?“公主想认识大隋的男孩子么?”
云柠似乎不太明白她的话,“认识?男孩子?可我并不认识呀。”
“怎么没有。”秀宁连忙说,“杨广啊,他现在是大隋最优秀的男孩子,你不认识他吗?今天不是他带你来的么?”
“他叫杨广……”云柠才想起来,后来都没有和那个男生说过话了,没错,他也是这个班的,可为什么整个班级只有他一个男生呢?“我不认识他,在学校门口碰上的。”
“那你也不知道他是谁了?”秀宁说,“他是大隋的皇子,也就是王子,懂么?”
“王子。”云柠感到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了大隋的王子,而且还是在一个班的,可是,姐姐口中的那个王子不是个成熟的美男子么?这是怎么回事?她自顾自地纳闷,其他人也看不明白。
于是下午上课的时候,她留心观察着坐在门口的王子杨广,没错,他的确长得很漂亮,云柠见过很多国家的王子,他们都是那么骄傲而自负,可杨广却不一样,他很安静,很安全,早上云柠坐在台阶上的时候,一眼看到他,便相信他会帮助自己。
“你是王子。”之后云柠找机会和杨广说话,“大隋的王子。”
杨广点点头,“我叫杨广,和你一样,我有个哥哥。”
“你有哥哥?”云柠知道杨广哥哥肯定才是姐姐认识的那个王子,“你和你的哥哥长得像么?”
“别人都说很像,我自己到不怎么觉得……”杨广回到道,然后又想起了别的事情,“对了,今天放学后,你和我一同进皇宫吧。”可别又乱跑丢了,他想这么说。但一想到云柠现在还装着平常的服装,不可能就直接去赴宴的,“算了,还是我先送你回酒店吧。”
“你是在对我生气吗?”云柠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偷偷跑出了酒店?”
果然语言障碍会导致误会的,杨广立即否认,“我没有生气,不然你说要怎么,先去哪里都行。”
“那就先陪我去买礼服吧。”云柠不假思索地说。杨广不明白,这公主出国访问居然还不随身带礼服的……没办法,就答应她了。
这样的场景他似乎见过很多遍了,云柠从试衣间里面走出来,带着满满一道流星般的光芒,男人大多数情况下是靠衣着来认识女人,因此女人可以通过衣装的改变幻化千面,云柠的皮肤洁白如玉,这点不同于雪雾。一袭白色的低胸长裙,腰间饰以繁复的佩带,长长的裙摆散落在身后,整个人宛若漫步在云中。
“走吧。”云柠买衣服还算简洁,用时不到一个钟头,“对了,你的礼服呢?”
“我回皇宫之后再换。”杨广说,虽然云柠并没有问,但他还是出于礼貌夸奖了两句,“你真有眼光,这样穿起来非常漂亮。”
云柠颔首表示感谢,其实代表了她对杨广的赞赏并不在意,她俯身提裙摆的时候,丰满的胸部不由得颤抖了几下,却被杨广的目光无意间捕捉到,心想果然外国女孩子就是不一样,身材好而且还那么敢穿,当下连忙管好自己的眼睛,不再东张西望了。
皇宫早已派车在外面等候,两个人很快回到了皇宫,云柠被宫女带领着先去找自己的姐姐,杨广也赶紧回到寝宫为晚宴准备。
大隋也有好几年没有招待来访的皇室了,这次的晚宴十分盛大,很多重要的大臣都被邀请携夫人出席,当然这些宣华是在车上才听杨坚提起的,原本皇上亲自去接她就已经令宣华万分惊讶了,现在更是连心理准备都不足:“陛下,我还以为是只有您和两位皇子……”
“林老师您不用担心。”杨坚胸有成竹地讲,“不会像上朝那样严肃的,大臣们不上朝的时候,看上去就和平常人一样,我不也是么?”
说来这还是杨广第一次在群臣面前亮相,他时不时地揪下自己的领结,不一会皇兄杨勇伴着两位公主走进来,雪雾一袭黑珍珠色的晚礼服,十分惊艳,她一见面便亲切地说:“又见面了,我还以为你会感到惊讶呢,但是你们两兄弟的反应都差不多……”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杨广说,“当时确实很惊讶,非常的惊讶。”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方便透露自己的身份,不是有意骗你们的。”雪雾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由得偏向杨勇的脸,但后者并不在意的样子,杨广才发现,今天皇兄似乎对雪雾有些冷淡,只是礼貌地站在附近。雪雾自己明显是感觉到了,所以不免有些尴尬,然后这时杨勇开口了,“既然咱们四个齐了,不如先进会场吧,父皇和大臣们也等好一会了。”说着他向雪雾伸出了手掌,“今晚我来做雪雾公主的舞伴,请吧。”雪雾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搭在上面,却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你在看什么?”云柠这时候推了推杨广的手,“不要管他们了,咱们也出去吧。”杨广点点头,整了整衣袖,随着云柠走出休息室。
两对公主王子的到来,令原本有些纷乱的宴会厅立即安静下来,大臣们自觉地站在两边,给他们让路,杨广牵着云柠的手,穿过大殿中央长长的地毯,这时云柠悄悄问他,“你很紧张么?”杨广没有否认,云柠其实之前对有关大隋二皇子的消息有所耳闻,知道一些事情,也理解杨广此刻的心情,于是说,“我和你差不多,我也很讨厌那些大臣。”
“讨厌?”杨广莫名其妙的,“我并不是……”
“一会见那些大臣的时候,你只要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就好,把他们吓跑,就不会给你出难题了。”云柠继续说。杨广这才明白,她是想帮自己消除紧张,心里不禁有些感激,然后按她说的瞪出恶狠狠地眼神,“是这样么?”
“没错。”云柠觉得他扮凶的样子有些滑稽。
杨坚此时站在中央的大宴桌旁边,举着酒杯朝两位公主致敬,杨广走近时才发现父皇身边竟然有一位女伴,而且不是自己眼花,父皇的女伴正是林老师,同样的惊讶,杨勇绝不在他之下,原来父皇提起的神秘嘉宾居然是弟弟的班主任。
“欢迎二位公主。”杨坚微笑着说,声音浑厚。
果然是大国帝王的气派,不怒而威,雪雾和云柠不约而同地上前行礼,雪雾说:“陛下万福,我姐妹二人受邀来到大隋,真是荣幸之至。”
“公主不必客气。”杨坚说着,稍稍把头偏向宣华那边,和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竟然用流利的罗曼语说了一段致词,这令雪雾和云柠感到意外的惊喜,纷纷鼓掌表示赞叹,“陛下的罗曼语说的很厉害。”雪雾把目光投向宣华,颔首微笑。
“这位就是我的罗曼语老师了。”杨坚介绍给他们,“林宣华小姐。”
“啊。”云柠不禁低呼,才发现这位竟然就是学校里的班主任,因为是第一天见面所以印象不深,不过此时宣华老师换了妆,一身华贵典雅的长裙,看上去好像是贵族的夫人,即使说她是皇后也不足为奇。
宣华刚才被那些大臣的目光看得后背发毛,站在皇上身边一直心神不安,这会终于见到杨广这个熟人,心情顿时放松不少,还朝他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吓一跳吧。”
杨广也用眼神回应她说:“明天我可要告诉同学们了。”
晚宴第一支舞是由太子杨勇和雪雾公主来跳的,只见两人配合默契,节奏协调,竟像是有多年经验的舞伴,杨广总算是学过一段,看得出来,二人跳到精彩之处,他忍不住对旁边的云柠说:“真是一对完美的舞伴。”
“恩……”云柠含含糊糊的,似乎没怎么看,“对了,你很会跳舞么?”
“还好。不会踩到你脚的。”杨广有些谦虚地看了个玩笑,雪雾的舞跳得那么好,想必妹妹也不会差的。
“其实我不怎么会的。”云柠不自觉地就对杨广坦白了,“姐姐在来之前临时教过我一些,不知道行不行。”
“哦。”原来公主殿下也有不会跳舞的,杨广倒是感到有些欣慰,自己和她的差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嘛。“其实不难,临时学的也没问题。”
第二支舞就轮到杨广和云柠了,雪雾在旁边朝妹妹使了个眼色,表示鼓励,云柠沉了沉气,把手搭给杨广,被他牵着来到大厅的中央,也是灯光和目光的焦点,直到现在,她还是不后悔没有学过跳舞,因为不喜欢就不做,绝不被自己的公主身份所束缚,而且这点小状况也难不倒我的,云柠这样想着。
不过才第一步便踩到杨广的脚背,而且还是尖尖的鞋跟戳上去,云柠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杨广那边却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慢慢地牵引着,好让她快些适应步调和节奏,他这么帮忙,自己当然也不能在分心了,云柠快速地回想着姐姐告诉过的诀窍,杨广说的没错,只要专心点,做做样子出来并不是难事。
而且当人聚精会神地投入这件事情,便会突然发觉它的魅力,并自然而然地享受其中,云柠的注意力渐渐地转向了别的地方,比如说握着的杨广的手,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还有残留着小胡渣的下巴,姐姐说过,跳舞的时候,和舞伴的交流是很重要的,云柠觉得有些好玩,便望着杨广的眼睛,试图和他交流一下,杨广这时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显然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无奈两人短暂的眼神交流宣告失败。
于是这支舞已经不再是敷衍的任务了,云柠感觉很兴奋,心也扑通扑通地再跳,直到曲终最后一个动作,杨广轻轻地把她揽在怀中,然后迅速地放开,看起来十分小心,云柠竟颇有些意犹未尽,心想这家伙怕什么,抱下自己又不会烫到他。
宣华看过这两对年轻人跳舞,想到自己最后一次跳舞还是在博士毕业晚会上,大概也有几年了,不禁感到岁月催人老啊,该死,肯定是阿姨天天和自己念叨这些东西,潜因默化的,宣华动不动也有这样的惆怅了。
“林老师,轮到我们了。”杨坚小声提醒道,宣华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猛然发现不对劲,什么时候说过要轮到他们的?“陛下的意思是,我们也要上去跳舞……”
“当然了。”杨坚说道,“平时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用跳,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我身边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女伴,怎么能逃得了呢。”
杨坚的夸奖立即起了效果,宣华没有像之前那样露出为难或犹豫的表情,而是大方地欣然接受,皇上携伴献舞无疑是当晚最大的亮点,大臣们兴致盎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都为陛下这位神秘的女伴感到好奇,宣华的舞跳得非常好,即使这么多年没有机会,也并没怎么退步,不过她的目光总是躲避着杨坚,这是连杨广都看得出来。却被云柠在一边不小心说露了嘴,“陛下和林老师的感情似乎很好。”虽然杨广心里也这么认为,但此刻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会感到胸口震痛,甚至呼吸也有些困难。
“杨广,你怎么了?”云柠看出他有些奇怪,“不舒服?”
“没事。”杨广摇了摇头,他真的没事,无意中杨广瞥见了皇兄,此时杨勇看着父皇和宣华,两眼中竟然全是愤怒,一个念头忽然在杨广脑中闪过,但他没有抓住,接着只是长长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