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芸走下车,凛冽的寒风吹在颈间,令她忍不住耸了耸肩,还好动作不大,没有被蜂群一样站在两旁的摄影师们抓拍正着,看来今天的宴会规模不小的,自从宝儿不再拉着她们到处逛场子了,谢依芸还是第一次独自出席社交场合,没办法,母亲多番劝说,她又不能拿宝儿不在当借口吧。
明明还是在高考复习阶段呢……谢依芸心里也清楚,对于自己这样的人,高中毕业后,到大学里面,将会是真正踏入社交圈,现在得经历必要的学习和体验,顺带初步建立些人际关系。摄影师们难得发现一名不认识的美女,纷纷扬起相机,谢依芸熟练地露出微笑,哎,现在的她,顶多也就是到这种场合摆摆花瓶罢了。
缓缓步入宴会主会场,谢依芸才知道原来是某某政府项目竣工的庆祝宴,这帮人还真是悠闲呢,谢依芸想着早来早走,回去接着写自己的《复仇指南》。通过这本小说,她发现自己竟然有虐待男性的天分和热情,似乎值得挖掘。
稀罕的是,这次主办方居然能请到杨广到场,谢依芸忍不住放下手里装满蛋糕的盘子,抬头看向会场中央的高台,果然是杨广破天荒的出席,她之前一点都没听说过的。无论如何,他乡遇故知嘛,总算是谢依芸今晚唯一值得记住的事情。
杨广微笑得脸都快抽筋了,今天是被皇兄强拉来的,说是本来该皇兄出席,结果临时有事请冲突了。杨广暂且相信这个理由的同时,暗自埋怨朝廷处理类似事情的能力实在不足,居然是抱着有谁上谁的态度,他这个皇子岂不就是个幌子吗?没办法,复习太累,杨广最近就是心情不好,今天看谁倒霉了。不过还好不用讲话什么的,他只待在某个小区域里面,等着不断有人来问候,攀谈或是聊天,就算杨广不耐烦,也不会表现出来,应付来宾的事难不倒他,不乱说话,不多说话,言简意赅最好。
半个小时过去了,杨广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来下服务生拿了杯饮料,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个女生朝自己这边轻轻挥手,杨广没戴眼睛视力有限,一开始没怎么注意,过了一会,杨广又被某个大老板缠住的时候,注意到那个女生慢慢走过来,直到他能认出了,“谢……”杨广差点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皇子殿下。”谢依芸走到杨广面前,装得很像样,“可否占用您一些时间,家父曾受您恩惠,我想正式地向您道谢。”一旁的大老板撇了撇嘴,又不好意思表示扫兴,灰溜溜地走开了。
“这突然那样说,人家要是不走,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杨广苦笑了下,“不过遇到你了,还真是巧呀。”
“皇子殿下这点反应能力肯定是有的,其实我还蛮想看你怎么接的。”谢依芸拉了拉裙摆,“已经适应这种场合了吗?”
“还好吧……不过就是不自在。”杨广才想起来对着谢依芸就不用假微笑了,赶紧揉了揉脸颊,“有些无聊。”
“既然这样,那……”谢依芸想了想,很认真地看着杨广问:“魏征的练习题都做了吗?是不是很难啊?”
杨广这下子可是真心地笑了,“你这招破坏气氛的效果超强,我现在完全感觉不到是在什么宴会里面了。”
“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替太子的班,临时被拉来的?”谢依芸说,“这种可有可无的宴会啊……”倒没有讽刺杨广的意思,只不过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近来北方的大雪灾吗?”
“听说了一些。怎么了?”杨广很少听谢依芸提起这种事情。
谢依芸带他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了几步,“也没什么,今晚好像有个紧急的赈灾筹款活动,太子可能去那里了。”
“恩……”杨广有些理解谢依芸的意思了,皇兄做的事情远比他现在要有意义,想到这里难免尴尬,无论谁来二选一的话,都不可能让他去赈灾那么重要的任务。
“好好努力吧。”谢依芸觉得杨广总归是无辜的,只是他身上的压力不可避免要不同于常人,“一会再碰到有大老板和你搭讪,就多提提赈灾的事情怎么样?”
事后想来想去,谢依芸都觉得自己当时讲的有些重了,没有照顾到杨广的感受,似乎非要逼着他立即就能像太子一样,不过自从知道杨广的身份以来,谢依芸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变,有意无意地总是会用很高的标准去比较,也有时会想到:什么时候,杨广也可以变成值得依赖的一代明君呢?不管怎样,生活中认识一个皇子,是可以期待很多事情的。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萧潇正准备喝些热巧克力就睡觉的,听见谢依芸开门的声音,才知道原来她晚上也出去了。
“冻坏了吧。”萧潇也给谢依芸冲了杯,“我也刚回来,今天降温有些厉害呀。”
谢依芸倒是比一般女生要挨冻许多,宝儿冬天很喜欢拿她当个小暖炉。“还是家里舒服吧,瞧你没事就往回去跑。”她打趣萧潇。
“都是我妈叫我陪她买衣服,不然我也懒得回去。”萧潇笑着说,“看你穿的这么美,到底去什么地方玩了?”
“只是去了个无聊的地方,不过遇到了一个不算无聊的人。”谢依芸摇了摇头,“明天是不是还要跑步的?”
萧潇一想到冬天大早上还要被班长拉出去晨跑就忍不住打寒战,“逃也逃不掉呀……”萧潇这辈子大概只会怕两个女人了,一个是老妈,另一个就是班长,如果你拜托吴绛仙监督自己做什么事情,她就会有始有终地做下去,并且不会为你任何的接口所阻挡。谁叫萧潇和谢依芸半是下决心半是心血来潮地请班长督促她们晨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别看班长平时学习不那么刻苦,她的耐性和坚持可是不会输给萧潇你学习的状态呀。”谢依芸说。“当她决定喜欢上哪个男生的时候,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说会是很可怕的。”
“咱们难道要聊八卦了?”萧潇作出无辜的表情。她确实对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而且莫名其妙的,对九班女生们的感情新闻,有些头疼,甚至是怕听到什么,比如说有关杨广和哪个同学的纠葛,再比如说哪个同学和杨广的纠葛……无论怎样,只要谈女生的感情,杨广都是个危险的家伙。曾经有一次,谢依芸无意间透露出了宝儿对杨广的情愫,不过又似是而非的。
“你要听八卦吗?最近好像都没有什么可讲的。”谢依芸会意地笑了笑。
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间休息了,谢依芸趴在床上给宝儿发短信,“睡了么?”
“没呢,在出租车上,快到学校了。”宝儿回短信速度很快,“今天的晚宴好玩吗?”
“过了十二点,校门就要关了。”谢依芸可不敢拿灰姑娘什么的来比宝儿,省得她又自暴自弃地说啥,“你会翻墙吗?”
“不瞒你说,前几天我还真的翻过一次……”宝儿说。谢依芸这周末两天没有见到宝儿了,当然也谈不上想她……谢依芸心里愤愤道,“臭丫头,肯定是瞧我管不住她。”不过谢依芸的确没什么办法,最近宝儿那任意而为的性格越发明显了,以前她还只是和父亲对着干闹闹事,耍耍赖。可现在宝儿一点都不闹了,还能把许多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做模特所占用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天知道除此之外她还在做些什么,每次谢依芸问起,宝儿都轻松含糊过去,没事还总给谢依芸买些小礼物,甜得像块糖似的。
相对其他学校的高考复习氛围,一中,尤其是九班,显得轻松很多很多,不用加课,不用填鸭,不用题海。对杨广自己而言,还是袁紫烟的教学方法会令他更辛苦,除了上述三点她都用到之外,精神上的压力也不可忽视,比如说,袁紫烟会认为既然教会你第一步,举一反三是必要的,于是剩下的,如果杨广自己磋磨不透,就要饱受鄙视。其实说起来高中三年知识也就那么多,翻来覆去地研究谁都能考个好成绩,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单就一句话的数学公式定义,若出题老师下手凶狠,肯定就把长安学生考倒十之八九。于是袁紫烟就拿这个道理,像拿鬼故事吓唬小孩似的吓唬杨广,“无论你复习了几万遍,只要考试时那部分没有拿到分,都是枉然的,所以最好做到,你能熟练掌握的题目难度,比他们能考到的最难程度再高一些。”
“这个道理我明白……”其实杨广还是可以自我安慰的,幸好不是袁紫烟去出题。“不过高考应该没有咱们平时复习的难,现在的程度已经够了吧?”
“不是够了,只是你满足了而已。”袁紫烟提醒似的说,“你可是要考长安大学的……还记得录取比例吗?就好像对一大群人扫射,然后挑挑哪几个没有死,就是这个概率。而且长安历年都是以数学考题甚难闻名,加之长安大对数学成绩有特别的要求,几乎最后要靠这一门决胜死的。”
先不管袁紫烟讲的对不对,一轮语言暴力下来,杨广早就撑不住了,立即觉得有些大难临头,得要马上抓紧复习数学了,“那咱们继续吧,从这到几个题开始。”说起来他刚刚好像是做了很久题,头晕晕的申请休息,袁紫烟痛快地答应了,然后杨广闲聊了几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袁紫烟这个家教,谁要是能请得动,肯定想考哪里都有希望了。
“这道题看起来很复杂,其实……”袁紫烟用食指在书本上画了画,这是传来了门铃声,她微微一愣,也不知道是谁来了,正要用意念探探,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精神力侵入到自己的领域里面,绝不是杨广的,袁紫烟立即可以确定,是来访者释放出的。
“不开门吗?”杨广已经听了十几声门铃,可袁紫烟一动不动在想事情。“还是我去吧。”说着便起身去开门,袁紫烟想阻止杨广,可一转念,又没有这么做,即使来者不善,也不能躲着不出去吧。
杨广打开门,见到的是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女孩子,而且此时她还满脸吃惊的样子,“你好,请问你找谁?”杨广甚至觉得这个表情应该是找错门了,可是这一层就两家,不是找袁紫烟的,难不成还是找自己的?
“你!”女孩子慢慢举起手,指着杨广的鼻子,说,“怎么是个男的?”
“你找袁紫烟吗?”杨广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显然不是找我吧?”女孩听了杨广的话,皱了皱鼻子,警惕地退了一步,问:“你不是袁紫烟?”
杨广连连摇头,“她在里面,你确定自己要找的是袁紫烟吗?”
袁紫烟在里面听杨广和那家伙废话了半天,不耐烦地走过来,一把拉开杨广,身体挡在门口,直视着女孩,没好气地讲“到底什么事?”同时,用意念攻击过去,不过只是试探性的。女孩反应很快,立即抵抗,袁紫烟有些意外,刚才在屋子里面明明感应到了很强的精神力,不过此时这家伙所用的程度却差了很多,若不是对方刻意保留,就是空有念力,不擅驾驭,和杨广差不多的。很快,袁紫烟就试出了眉目,那家伙显然是第二种情况。
女孩方一见面,便完全败下阵来,把头一偏不敢再看袁紫烟,虽然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可心里还是万万地不甘,忍不住眼眶里盈满了泪。
杨广什么都不懂,只看到了袁紫烟粗鲁的对待,还有女孩眼中闪烁的泪光,心里觉得她是被袁紫烟吓到了,连忙说道:“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说,总得让我们清楚你的来意呀。”
“别管她了,反正我又不认识。”袁紫烟撇了杨广一眼,心想你瞎热心什么。
“等等……”女孩怕袁紫烟关门赶她,终于开口说出了原因,“我是来挑战你的……”后面挑战二字,轻的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了。“我叫楚惟,你绝对是袁紫烟。”
“无聊。”袁紫烟丝毫不为所动,随手把门一甩,谁知道楚惟迅速地用手挡在门缝中,然后被门重重地夹了一下,她吃痛不已,却一点声音都没出。
杨广对这个女孩的举动大为惊讶,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不过决心已经很明显。无论如何,他觉得不能现在就这样赶走她,于是对袁紫烟使了使眼神,偷偷传念说:别为难她了,先让人家进来吧,她还受伤了。
袁紫烟倒是没有反对,转身回客厅去了。杨广让楚惟先进来,“你的手没事吧?”楚惟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对杨广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刚刚他开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楚惟认定了他就是袁紫烟,因为精神力之强,远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