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九点半,摄影结束了,工作人员开始忙碌着收拾场棚,宝儿跑过来和杨广说一声,“等我下,去换衣服,就可以走了。”
“那个……我陪你去吧。”杨广有些尴尬地把这话说出口。宝儿眨了眨眼睛,感到很无厘头,但杨广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你真要去?”杨广点头说,“我在更衣室外面等你,走吧。”
杨广就真的站在女更衣室门口,其他模特看到了他,换衣服的时候偷偷问宝儿,“他是你男朋友吗?个子那么高,身材也好,是哪家的模特吗?”
“就是个小跟班,不跟着我他就没饭吃了。”宝儿很得意,和她们边聊着天,换衣服就特别慢。杨广在门外从左边晃到右边,从右边又晃到左边,这时候蔡都大步走过来,见到杨广,稍稍迟疑了一下,直接忽视,然后大力地敲更衣室的门,“小姐们,快一点,今晚上我请客,去‘天堂’开庆功会。”他说的“天堂”,是一家高级娱乐会所的名字。杨广心里一颤,想到刚才那个女孩子的提醒,蔡都这家伙肯定在打坏主意,他绝对不能让宝儿去。
“快一点嘛。”蔡都肆无忌惮地诡笑着说,“不然我就冲进去了。”说罢还真抓住门把手要撞进去。杨广看着,实在忍无可忍,要教训他一下,蔡都此时背对着杨广,不知道杨广的重拳已经瞄准了自己,还在叫喊着,“我数三声。”其实准备数到二的时候就推门而入。
就在这时,宝儿一下子拉开门,出现在蔡都面前,着实吓了他一跳,要说这些模特里面,他唯独惧怕宝儿,不怎么敢对其放肆。连忙堆满笑容,说道:“宝儿你今天的表现真是完美,我保你今后成为超级名模,要不咱们先走,不等她们了。”
“走什么走?”宝儿笑中带煞,然后又假装娇嗔着说,“晚上我还要先回去,实在是有事情。”蔡都并不知道她还在上学的事情,这是只有经纪人才知道的秘密。
“就一会,晚上我送你回去。”蔡都最会死缠烂打了。“女主角不在可没意思。”他从宝儿眼中看到了几丝犹豫,似乎能说服她,于是准备在甜言蜜语哄几句,却忽然感觉身体被人往旁边一挤,蔡都险些没站稳摔倒,再看的时候,宝儿那个助理已经挡在宝儿身前了,蔡都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心想你小子是哪根葱啊,朝他喝道:“你干什么?”
“宝儿已经说了,有事情。”杨广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出来,很劲十足。蔡都又瞄了瞄杨广已经握紧的拳头,感到一股气势压在身上,很难受,他不禁退后了几步,嚣张的气焰也没了大半,但还是得顾面子,“我和宝儿说话,有你什么事?”又和宝儿说:“宝儿大小姐,你可算是最难请动的了,下次要是有空,我还约你哦。”然后灰溜溜地走掉了。
“你说你,没事和那种人发什么火。”宝儿拍了拍杨广的后背,很坚实,“要是你和他打起来,我倒是不担心你吃亏,但身份一暴露可麻烦得很呐。”
“不然他一直缠着你,就不麻烦了吗?”杨广看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我们走吧。如果身份暴露了也好,我正好拿皇子的身份好好教训教训他,怎么样都是他吃亏的。”
宝儿笑了笑,“你呀,有时候变得真挺可怕的。伴君如伴虎,皇家人的脾气果然都和我们小老百姓不同呐。”不过她能感觉出,杨广今天确实很奇怪,准确的说是很暴躁。“到底怎么了?难不成蔡都那小子从前和你有仇,你今天这么整他。”
“一会再说吧。”杨广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让宝儿安全。
宝儿的红色跑车行驶在宽敞的公路上,杨广还是不习惯她开这么快,不过他还是一口气把事情都告诉了宝儿,包括那个女孩子说的话,以及杨广的担心,最后他很认真地说:“说好了的,今天是最后一次,你的模特生涯该结束了。”
“我答应小芸的只是到大学毕业前,都不会再当模特,你可别偷换概念啊。”宝儿说,她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可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告诉你的,但我肯定你一定把这事想象得特别严重,特别少儿不宜是不是?”
杨广摇头,“有些事情,我是明白的,但绝对不希望发生在我身边的人。”
“你放心吧,蔡都那小子不敢对我怎么样,尤其是你想象的那样,更不可能。”宝儿可算明白他怎么对蔡都有深仇大恨似的。“蔡都的名声是不好,但个人感觉他还没那么坏。”当然这话有些跑题了,没必要和杨广说。
“行了,我明白了。”杨广只知道事情都过去了,“反正今后他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就好了。别忘了请宵夜啊。”
“没问题,姐姐我一向说话算话。”宝儿把油门踩到底,提档加速,心里那些烦乱也都随风消散吧。尽管冒着撞车的危险,可她还是忍不住偷瞄了几眼身边的杨广,这个杨广,平时总是那么没心没肺没烦恼的样子,可一旦身边的人遇到困难,他就突然变成了保护神,特别可靠,有时也很可怕,似乎什么都做得出来。虽然英雄谁都爱,可宝儿还是喜欢看平时的杨广,总觉得,他那份天真和淳厚,能感动所有人,是比什么都难得的。
本以为事情圆满结束了,但没想到第二天的某知名八卦杂志就刊登了一张杨广的照片,不知昨晚什么时候照的,尽管带着墨镜,但既然点名道姓是你二皇子了,有心的人比较一下就看得出来。报道的标题是:广殿下现身摄影棚,疑似与某模特关系微妙。杨广看了报道,简直是欲哭无泪啊,要说起来,只有那个女孩子认出他了,而且照片是那么近距离偷拍的,也就她能做到了。昨天她特地提醒,杨广心里很是感谢,但居然是别有用心,宝儿就此发表的言论是,“你不要以为所有漂亮姑娘都那么单纯,别看那女孩和咱们年纪差不多,什么苦都吃过,也就什么事都做得了。你就感激涕零吧,人家没有把我的名字透露给杂志,要是再附上一张咱们两个的合影,价钱肯定能翻几倍,这么看来,她还是不错的,为了钱嘛,可以理解。”
“就算她不说,昨天见过你和我在一起的人,不就都知道了吗?”杨广说。宝儿摆了摆手,“反正我也不做模特了,哪儿还见得着啊,等过几天这事就平淡了,谁还记得。”
“但愿这件事不要被我父皇知道。”杨广小声嘟囔着,过两天就要回宫报道了,他可不想被父皇责备。过了会宝儿又给杨广一张票,是装在很精美的封装里面,“今晚的演奏会,是很有名的钢琴师,你会去吗?”宝儿其他的票都发出去了,最后才给杨广,“你也好久没有练琴了吧。”
“我住的地方没有钢琴,不过我有时在电脑上玩。”杨广仔细看了看票封上的名字,“卢彦……我好像在电视里面听过他。这张票应该很贵吧,而且……”杨广才突然领悟,这样子,不就是宝儿在约他吗?“是你买的吗?就咱们两个去?”
“当然不是了……大家一起去的。票我还有,你想带家属都可以。”宝儿就当他晚上会去,没再问什么。
卢彦对宝儿可真是大方,VIP区的票给了她十分之一,要不是主办方哭着喊着,数量绝不止这个,演奏会的地点在一座新建的厅里面,就算是休息了一年之久,卢彦复出的第一次演奏会也是这里的第一次演奏会,由此双重意义,吸引了无数听众,早已是一票难求,当晚几乎是座无虚席,杨广自己去的,离开场前五分钟才到,服务员领他到VIP区,女生们差不多都齐了,各个盛装出席,杨广知道,这是音乐会的礼仪。
来晚了就只能坐在大家的最边上,挨着张丽华,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无袖礼服,裙摆有纱织和蕾丝的小修饰,围了一条宝蓝色的披肩,手腕上挎着黑色的毛绒小包。
“大家的票都是宝儿给的吗?”杨广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是场面如此之大的演奏会。张丽华含笑点头,“宝儿和钢琴师是老朋友。”
“原来如此。”杨广说起来,还没有看到宝儿呢,他左右看了看,果然不见她的影子。又过了一会,宝儿才赶过来,还真是会掐时间,她匆匆忙忙才坐下,演奏会便开始了,灯光暗了下来,卢彦在聚光灯的照耀下登场,黑色的燕尾服,没有说话只是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走到自己的钢琴前,稍稍调整了一下领结,活动手指。杨广很奇怪宝儿怎么会迟到,但琴声已经响起,不应该窃窃私语了,于是先放到一旁,专心欣赏。
卢彦和其他钢琴家不同的是,他的作品将青涩的爱情和美丽的自然景色融合在一起,有盛夏之中的恋人在静静地湖上划船,有是星空下长长地的拥吻,还有清晨白雪森林深处的偶遇或分别。个人风格很突出,当然也有些评论家指出卢彦的作曲太肤浅没有内涵,总是围绕着爱情,是以卢彦的拥护者以青年人居多。不过听过他作品的人,都不会去在意,因为卢彦弹奏的爱情,是那么的纯粹,丝毫不矫揉造作,总能呼唤人们心中的回忆或是想象,令人感受到爱情的甜美。
一曲终了的时候,张丽华悄悄对杨广说:“我现在有接吻的冲动,你有同感吗?”杨广眨了眨眼睛,小声回答:“好像有一点,刚才听的时候,闭上眼仿佛能看到恋人们在接吻。”音乐就是有这种神奇,卢彦可以通过琴声把爱情传达到人们的心底,喜欢他的作品,就像是谁也无法拒绝爱上爱情本身。
“这就是卢彦的魔力,他完完全全地只表现爱情。”宝儿的声音有些大,引来邻座其他听众的不满,可宝儿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讲,“一个大男人,整天就知道写爱情,难怪有那么多人笑话他。”同样的话宝儿之前已经说给卢彦本人听了,他笑着回应,“一个人首先要学会爱情,才能领悟其他的东西,等我真正懂得爱情,大概就会去些别的了。”
“就算那些笑话他的人,也不会讨厌他的琴声的。”杨广说。“我似乎可以感觉到,你的琴声和卢彦的有些像,但我不确定。”
宝儿不由得干笑几声,低声说道,“居然被你听出来了,其实是我教他弹钢琴的。”此话一出,宝儿用余光可以看到杨广脸上的惊讶,“吓到了吧?”
“可他貌似比你大好几岁,难不成你是钢琴神童?”杨广显然很快就不信了。宝儿似乎早有准备,得意地说:“一会就拿出证据给你看。”
演奏会渐渐展开,沉醉在卢彦的琴声中,甚至会忘记已经听了几曲,只是在演奏的间歇,杨广会同张丽华或是宝儿聊一会。
谁知道这次从琴声中醒来的时候,宝儿居然不见了,位置空空的,不知何时离开了。杨广问张丽华有没有看见,张丽华摇摇头,对此事完全不关心,反正这么大的人也丢不了,她告诉杨广:“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很快就回来的。”
然而几分钟后,杨广的确又看到了宝儿,不过并不是在自己身边,而是在台上。只看到她已经换了身黑色的礼服,头发盘了起来,款款走到钢琴旁边,卢彦此时站起来,屈身亲吻她的手背,像是在迎接以为女王,然后两个人依旧没有说话,一起坐在钢琴前面,谁都明白,这一曲是要两个共同演奏的。
宝儿看着卢彦的眼睛,眼中流露出调皮的笑意,卢彦则是给她鼓励的眼神,两个人很有默契地点点头。接着宝儿弹响了一串清脆的调子,卢彦实时地加入,曲子慢慢变得舒缓,两个人,四只手,在黑白键之间飞舞着,两种琴声,时时刻刻在紧密的联系着,交流着,甚至有时是在争吵,有时又似乎融为一体,这分明不就是恋人的关系吗?杨广听着,不有自主地,将身子前倾,甚至有种想要站起来的冲动,像是被亲身吸引着,走上台去,宝儿说过,好的音乐会让人下意识地去寻找,去接近,哪怕相隔很远。不只是杨广,原本安静倾听的人群,此时也不一样了,到处充满听众们的感叹声,随着旋律深入,甚至有人忍不住叫了出来,因为台上那两个人的演奏,和台下的人们产生了巨大的共鸣,无论是激动还是倾慕,那些感情都无法安静地憋在心里。
曲子结束的时候,杨广已经站了起来,直到最后一丝余音在全场贯穿后消失,他在突然无力地坐了下去。在几秒钟的沉寂之后,是所有观众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真是一曲完美的演奏,无论是曲子本身还是临场的钢琴师。
宝儿慢慢睁开眼睛,眼眶早已湿了,卢彦坐在外边,正好用后背挡住了听众们的视线,偷偷地用随身的手帕为她擦去泪水,轻声说:“宝儿,Bravo!”
“今天的出场费你可要加倍给我啊。”宝儿笑着说。卢彦看着她那挂着泪痕的笑颜,突然间,心口微微的镇痛,今晚,现在,在他的眼中,宝儿已经不是那个任性的小孩子了。她有着无法被忽视的光芒和美丽,还有只看上一眼便无法忘记的笑容,她已经是个女人了,是可爱到你无法不去爱的一个女人,卢彦恨不得重重地吻下去,但他只是笑着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