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期待下次的相会吧,秋歌先生。】
目送着我离开,碧儿露出相当有精神的笑容轻轻摆着手。
如果那头艳丽的红发是阳光,那笑颜本身一定就是太阳了吧。
就结论而言,碧儿这次干脆地让我离开了。虽然各方面的疑惑仍然堆积如山,这种安然无事的了结方式我也找不出什么怨言。
只是……可恶,今晚绝对要被好奇心引燃的雄雄烈火折磨得难以入眠了
至于再会……我只能说,那恐怕很困难。虽说不能跟国际大都会同日而语,晴海市的规模也是中心级别的,还得算上周边最近陆续成型的卫星城。事先有约的话另当别论,想要再复制一次类似的偶遇,概率直追国足出线。
从巷子里出来,被夕色轻抚的黄昏早已占据天穹,远处的天际有一团燃烧般的红晕,不禁让我联想到神秘的异国少女那头赤色的秀发。
不过说真的,这么有趣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啊……
如此深刻的失落,有生以来这还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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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便利店空空如也的促销专柜前,我僵硬地呆立着,浑身冷汗地对手表翻着死鱼眼。
能缓解生存压力的便宜货早就成了他人的战利品,连搭最后一班公车的希望也宣告破灭,现在的时间,就是这么令人绝望。
没办法,步行回去煮泡面吧。
与美少女的邂逅已经没力气回味了,现在充斥着大脑的只有对世道不平的诅咒。
拖着灌了铅似的步子,我为了取条近道,离开宽阔的大路,拐进了刚巧横隔两条街道、遮天蔽日的圆顶大篷中。
这里原本是供马戏团巡演的场所,表演结束后不便搬运的大篷被暂时留了下来,形成了人为的小型隔离区。即使在白天,这里也是连正午的阳光也透不进来的,没有人工照明的话哪怕有人在眼前挥手也注意不到。何况,现在是日落西山的傍晚。
我用手表自带的荧光勉强打开了视野,注意着脚下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穿行。
毕竟是被暂时废弃了,无人打理的小型封闭空间里充斥着大量烟尘和飞灰,几乎是每走出几步就被呛得咳出来一次,在这里待久了一定会伤到肺的。
为自己选择了如此糟糕的捷径而稍稍后悔,我只好把走出大篷当作当前的奖励项目来拖动自己的双脚。
从大篷的直径来看,走到出口大约是五十步的距离。我边迈着步子边默数,估计着走出大篷的时刻。
40…50…60……咦?
数到100步,仍然没能走到另一头。
莫非从外面看不出,里面其实十分宽敞吗?
心生疑窦,我的步调多了些焦躁。
200步,300步……
不论走出多远,我连大篷本身也始终没能触及。
——这太异常了。
不是说我的估计就不会出纰漏,超过了一倍的误差,还能够单纯地定义为“误差”吗?虽然也有人在无法确认前进途径时会走弯路的说法,可在有微弱手表光修正的前提下会差得如此离谱吗?
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心却不自觉间躁动起来,连手心都反季节地渗出了汗水。
这是怎么回事?
我被困住了吗?
“簌簌、簌簌~~“
——这时,耳中传入怪异的轻响。
就像是粘稠的胶水不断黏合又分离,继而再度黏合,令人感到作呕般的不快。
完全无法判断声音的源头,我只能徒劳地忍受着不安。
——此刻我对于遭遇的一切,只是考虑着视觉偏差和人体生理学方面的解释,完全没有,把它和碧儿的世界联系在一起。
然而我思维方式的谬误,很快就被更正了——被粗暴的、不由分说的手段。
突然,眼前晃过一抹黑暗。
不,把那说成是黑暗绝对是语病,因为我正身处的地方也是黑暗。而那东西的存在,却连绝对的黑暗也能撕裂。
硬要说的话,那是“影”。
与“光”无法相容的,纯粹之暗。
——我停止了观察。
不如说,被强制中断了。
一阵温热,在眼睛周边扩散,注视着那道“影”的视线,突然毫无征兆地被切断了。
不,我发觉到了,被夺去的并不是视线。
而是,我的双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深入脑髓的疼痛,仿佛噩梦般袭来,我用几乎不像自己的声音,大声惨叫出来。
能够稍稍远离着噩梦的话,把喉咙毁掉也不会可惜。
【虽然无冤无仇,这也是计划的一环。这对眼球我就收下了,对你来说倒是没有它们比较轻松吧,你反而要感谢我呢。】
穿过我的喊声,低沉而残忍的低语振动着我的耳鼓。
那冰一样无情、唯独以杀戮为乐的女音,仿佛来自另一次元。
【反正死不了吧,就把你丢在这儿喽。算我好心,给你个忠告也不妨——】
什么人凑近耳边,没有一丝体温,却带着不祥的气息。
【——别再插手那个世界,否则你会短命。】
我无法回答,连开口也做不到。
逃避着超越承受范围的疼痛,我的意识躲进了并非生理意义上的、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