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老实说我也并不清楚。
只记得一起吃饭的时候,很开心。
这样的话,说不定是很好的爸爸妈妈吧。
对幼时的回忆,是从向父亲学习暗影巫术开始的。
黑魔法,巫毒术,毒咒,你愿意怎么称呼都好。
我们是游离于系统之外,是连魔法师这样本身就是神秘的存在都无法相容的异端——第一次接触时的新奇有趣,就这样被父亲无情的坦言彻底击破。
我就是,看着这样迷茫而痛苦的父亲长大的。
以扭曲万物的本源,将怪异之力从中榨出供自己驱使为重的暗影巫术,研习它的JP一族一个接一个从魔法师们生活的人类社会中消失了。
全员都继承了“JP”之名的家系,愈是强大便愈是向毁灭的深渊疾进。
有的执着于更深层次的神秘,以至于肉体发生了崩坏而自灭。
有的无法驾驭这过于狂暴的魔力,造成了可怕的后果,很快就被彻底抹去,理由无需赘言。
终于充分意识到大祸临头的族人们,慌忙拖家带口地躲到了灵脉最为微弱的深山之中,在常人无力到达,魔法师不易察觉的地界建立起世外桃源般的村庄。
住在这座村子里的人们,无一不操使着暗影巫术,边精进自己的技巧边自食其力地生活。他们中,没有一人放弃了作为秘术传承者的梦想和尊严,相互守望着度过弃世的每一天。
出生在在这里的我,对这座平静下隐藏着暗流的村庄的唯一印象,就是每个人脸上那充满对未来向往的表情。
祖父母,父母,他们将那渺远的渴望寄托在身为这一支的独生女的我身上,我也为了回应这份期待,每天每天,都强迫自己超负荷地努力修习着。
幼小的我,做着只要足够强大,就终将为世人接纳的美梦。
只是这缀满花边的未竟之梦,还不曾迎来些微曙光,就被突然降临的噩梦取代,而自己,也支离破碎。
在我终于领悟到最核心的部分时,村庄被发现了。
在日复一日的精研中不断强盛的异端群居之地,在正统的魔法师眼中无疑是极度危险的,于是,红发的不速之客趁夜袭击了村庄。
被火舌吞没的建筑。
浴血战斗着的JP族人。
我一边驱动两腿拼命跑着,一边透过双眼目睹了这些惨状。
父亲让我和母亲先逃,自己回身抵挡了数名敌人,很快倒在魔法的枪林弹雨之前。
母亲为了保护我,挡在了我和一束飞来的魔法飞弹之间,就在我眼前躺在了血泊中。
结果,村子全灭了。
——总是会背来好吃的蔬菜的大叔。
——时常蹲在家门口剥豆择菜的阿姨。
——每天都会一起玩耍的孩子们。
他们所有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在化作地狱的村子里,只有我一个人逃掉了。
但是,那仍然不等于活了下来。
狭小的空间里,敌人的追兵到处都是。
因为即使是幼小的孩子也可能使出恐怖的秘术,他们丝毫没有放过任何人的意思,四处搜寻着我的踪迹。
我不停地、不停地逃跑。
只要遇上一个追兵,就等于拥抱了死亡。
然后,一伙人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立刻使出了烂熟在胸的暗影巫术,却被说笑般化解掉了。
瘦弱娇小的孩子,是绝不可能和身经百战的成年人抗衡的。
敌人嗜杀地笑着,抬起了手。
结束了。
已经使尽了我能做到的一切方法,再也没有可出的牌了。
空虚的头脑什么也无法思考,连站着都已经快做不到了。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把目光转向月亮。
连为什么要这样做都不知道,只是纯粹地,想要在最后把美丽的东西刻在眼中吧。
……不经意间,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只身一人,背映着青红的月光,在昏暗中轻盈地飞舞着。
连准备出手杀我的敌人也失去了动作,就那样呆立在原地,注视着鬼魅般移动的影子来到眼前。
下一秒,奇妙的声音响起。
被开膛破肚的敌人,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怪声,喷出惊人的血雾倒了下去。
毫不在意黑色大衣沾染上血污,孤身一人的男人向我伸出了手。
那是什么意思呢?
是想要帮助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我?还是,某种未知的约束?
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办法去想。
我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那只手。
而他,向我吐露了自己的愿望。
那混乱的一晚,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其中也包括我尚且幼稚的心境。
袭击者们,都有着“席尔巴立提”这一共同的姓氏,知道这点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被仇恨的连锁纠缠其中的我,生命中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
没错,现在的我,只为了两件事而活。
——复仇,还有,实现那个人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