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异类

作者:乱世祭司 更新时间:2019/10/6 23:12:09 字数:2451

大家都知道浅川学是个异类。

这从他三个月前被打劫的时候,明明身中十二刀却很快痊愈就可以看出了。

这家伙啊,是不死之身!

好吧,虽说是“大家”,其实也不代表整个世界啦。充其量,不过是野兔酒吧的常客们知道他是异类而已。

浅川学是常来野兔酒吧却被知道是“异类”的唯一的人,他不算太高大,面容清秀,虽然经常受伤但从没有伤痕。身为异类,可他在普通人前总是抬不起头来。他像是从没品尝过尊严,或是感受过平等。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不好意思”,让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因为他是不死之身,所以别人便从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传说故事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吸血鬼”。

吸血鬼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吸血鬼,你几分钟前一定又欸人打了!”

他不回答,对酒保果子说:“不好意思,能给我一杯酒,再来一碟豆子吗?”

说完,便拿出几张纸钞。面额正好,一直如此,他也从不多点其他。

他们又故意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让傻子阿瓜打了一顿,把钱抢了!”

吸血鬼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被那个连老婆都害怕的阿瓜堵在巷子里,吊着打。”

吸血鬼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拿我的钱不算抢...借钱!阿瓜拿我的钱,能算抢吗?”

接连便是什么“阿瓜是君子,君子固穷”,什么“他不是害怕老婆,是尊敬”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等到浅川学出了酒吧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一出巷子他便看见阿瓜,那显然是在等着他。

他以为这是什么友谊的表示,喜不自禁地走了上去,结果直直迎了一拳在脸上。

“你为什么要说多余的话!”阿瓜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觉得我还不够难堪吗?”

挨了一拳的浅川学虽然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可却动都没动,他低下头,低声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想让他们误会你...”

看见这家伙挨了一拳毫无反应,甚至低下头来要高于自己,阿瓜感到怒不可遏,他使出劲来把浅川学推倒在地,然后跨坐在他的身上,一拳,两拳,三拳四拳五拳,他就这么胡乱地往那张清秀的脸上殴打去。

从酒吧里出来的一些酒客看到这里有这般暴行,正欲上来制止,可仔细一瞧发现原来是阿瓜在打吸血鬼。

嚯,这可是一出好戏!

于是大家走了过来开始围观,嘿,你瞧,明明是最憨最没力气最常被人欺负的阿瓜,居然都可以骑在吸血鬼的身上随意打他。

这家伙还真是谁都可以欺负。

而阿瓜呢?他打的自己拳头生疼,可他还在打,还想打。仿佛身下的不是那吸血鬼,而是所有欺负过他的事物的集合。

他看出来了,越是地位低下的人越能看出,到底谁要比自己更好欺负。

所以,他也不管身后那些叫好到底是真的为了自己,亦或只是猎奇,他只是一拳两拳三拳,发泄着万事万物对他的所谓不公。

等到他气喘吁吁,汗水浸入眼睛弄得眼睛生疼的时候,他才终于筋疲力竭瘫靠在一旁的墙上,那姿势,活像个命运的斗士。

他的感觉,自然是畅快压过疲惫。

畅快,畅快极了!他觉得自己都升华了,就像穿着新内裤迎接新年到来的早晨那样!

当然畅快了,因为这家伙是不死之身,所以很快就恢复了。也因为这家伙是“吸血鬼”,所以,他的行为不会被反抗,不会有报复,不会有后果!

似乎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威武,他站起身来,酝酿半天才从干渴的口中挤出一点口水,吐在吸血鬼躺倒在地的身上。

这样就够威武了吧?他这样想着,正想潇洒回身,可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果子那还赊了两笔酒账。

就自己老婆那个脾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零花钱还上。于是,他思索再三,只得放下架子,重新蹲下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去摸索吸血鬼的口袋,看是不是能摸到点钱。

他摸到了钱包,于是拿了出来,可一打开他就吓得手都抖了。

于是,那钱包落在地上,纸钞散落一地,竟铺满了半块地。

喂,喂喂喂喂喂,那到底是多少钱?!

阿瓜从未见过那么多钱,那是他几十年都赚不到,更别说是放在口袋里的钱。

别说是阿瓜了,其他酒客,其他能来野兔酒吧这种二流酒吧的常客,他们又哪里会见过?于是他们一哄而上,挤开阿瓜,通通扑到地上去拥揽那大把大把的钱,用身子遮,用臂膀揽,用脚踩住,用一切能用得上的部位去宣誓这些钱的主权。

“我的!”

“滚开!”

“莫踩老子!”

即使天上下起雨,雨水从屋檐通通滴进巷子里,他们也不在意。

羸弱的阿瓜被直接挤到墙角无法呼吸,等这风雨骤停,十多分钟已经过去,那些人早已抱着钱不知何处去。

阿瓜看看地上哪里还有什么钱,只好站起身,愤愤地踢了吸血鬼两脚后哭丧着脸离去。

...

野兔酒吧的酒保果子关店出门时吃了一惊,她看到浅川学正倒在巷子里。

他的身上毫无伤痕,只是衣服破旧了些许。

“客人,不能睡在这里的哦?”果子“嘿咻”一下,越过雨水凝成的水坑,就这样走上前去,去将浅川学扶起,让他靠坐起来。

她看到浅川学的身下压了一张纸钞,一张很大很大的纸钞,是她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上些许。所以她伸手去将这纸钞捡起,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回他的兜兜里去。

“客人,要我帮您叫车吗?你要回到什么地方去?”果子看着靠坐在墙上的浅川学,声音柔和,却不至于埋没在雨声里。

“不好意思...”照例是一句道歉,他苦笑起来,“给你添麻烦了,可是我没有地方回去。”

没有地方回去?怎么会有人没有地方回去?果子不懂。

于是,她思索再三,终于红着脸,细声细气地说:“那么,这是我作为个人的邀请,而不是作为酒保对客人的。如果你有什么原因不能回去...那么...”

“那么...你要不要来我家住上一晚...呢?”

她当然知道这男人是“异类”,事实上,从知道他是“异类”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将他看在眼里。

可这后半句,却还没能说出去。

旁边来了个年轻女人,她也蹲了下来,在浅川学的耳旁说了句什么。

然后,他就随着她一块站起。

果子认得这个年轻女人,这是野兔酒吧今晚新来的客人,她姓岛村。

“小姑娘,这可怜的小狗我就带走了。”那女人笑了笑,对果子说道。

果子想说点什么,可她没说。她只是看着浅川学与那女人并肩离去。

那女人说了什么,果子其实是听到了的。

那女人说:“嘿,你知道吗,我也是异类。”

那时,那男人的眼睛突然变得炯炯有神。

那哪里还是什么可怜的小狗,那眼睛里分明藏着一头雄狮!

可是...

果子伫立在滴滴答答声里,诉说着自己未说的言语:

“可是,我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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