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残缺的女儿
陆海
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猎人哈瓦那焦急的看着自己痛苦的妻子。妻子已经临盆了。
男人在心爱的女人生产时往往是最束手无策的。看到妻子艰难的生产,看到她痛苦的惨叫,看到她的血染红了整个床单。哈瓦那心急如焚,总想做点什么帮助妻子减轻她的痛苦,又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孩子终于生了出来。
“哇!哇!”
尽管现在感到剧痛和无力,妻子看到成功出生的孩子,还是露出了微笑。
哈瓦那赶忙过去抱起孩子为她擦拭血液。但是当他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愣了一下。
这个孩子,没有右手和右腿。
哈瓦那为孩子擦去身上的血污。抱起孩子打算给自己的妻子看。但是妻子现在居然闭上了眼睛。哈瓦那碰了碰妻子,才发现妻子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了过去。
妻子再也没有醒过来。哪怕她还没见过自己女儿的样子。
哈瓦那一直抚养自己的女儿成长。过了一段时间,哈瓦那发现缺了一只手和一只脚的女儿,以后可能要永远受到村民的歧视。缺了一只手一只脚的人,能有什么劳动能力呢?在村民的口中,她只是一个累赘。
哈瓦那不想女儿长大后成为被歧视的对象,也不想让她在成长中承受身体残缺和母爱缺失的双重痛苦。于是,哈瓦那举行了血祭仪式,用自己打猎得来的十只野猪的血作为祭品,召唤出地狱的魔鬼。并希望魔鬼可以让自己的女儿拥有正常人一样的身体。
魔鬼向来讨厌哈瓦那,因为哈瓦那除了猎杀野兔野猪外,还会狩猎森林里的山魈鬼怪。听到哈瓦那的要求后,它意识到自己可以惩罚一下这个让自己不爽的家伙了。他笑着对哈瓦那说:“实现愿望讲求代价。让女儿拥有右手和右脚的代价,就是每年向魔神献祭一条人手和人腿。”
哈瓦那答应了魔鬼的要求。果然,他的女儿的手脚长出来了。为了兑现魔鬼提出的要求,他拿起猎刀,在夜晚潜入了村子里一位古稀之年的孤寡老人家里。他想着,老人已经快到大限了,失去一条腿和一只手臂也没什么。在那个夜晚,他动刀割掉了老人的右手和右腿。
刀子落下去,劈开的缝隙并没有血液流出来。原本应该变成伤口流血的地方,竟然迅速地愈合。老人在熟睡中,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右手和右腿。
“这是魔鬼的力量吧。”哈瓦那想着。
手臂和腿被割下来后,就消失不见了。魔鬼拿走了属于自己的祭品。
第二天老热醒来,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和一条腿不见了,当时就吓得大叫。他到处向村里人说这件事情。哈瓦那心虚,说这一定是森林里的山魈鬼怪在作祟,自己要出面打死那只鬼怪,为老人报仇。他拿起弓箭,主动向森林深处进发,乱箭射死了一只小鬼,然后从小鬼居住的洞窟里找到它很久之前吃剩下的人的骨头,谎称是老人手臂的骨头和腿骨。村民和老人见识少,没有识别出这些骨头是很久之前的,相信了哈瓦那的话。
随后的几年里,哈瓦那发现村民渐渐淡忘这件事情,他也就不遗余力的兑现着和魔鬼的契约。先是村里的老人,然后是自己的仇家,最后是和自己毫无瓜葛的普通村民。因为哈瓦那和魔鬼的契约,他们都惨遭哈瓦那的毒手。渐渐地,女儿长大了,在父亲的庇护下像个正常人一样长大,她并不知道父亲哈瓦那为了自己能够有一个正常的身躯究竟做过什么。她善良,受到村民的爱戴,却在无形中成为了父亲的遮羞布。
少年是一个威名远扬的人。他从小就有着过人的体能。传说少年十二岁的时候就打死过恶鬼。少年生性自由,喜欢游历。少年来到这个村子时,女儿已经十七岁了。那天少年希望能够投宿于哈瓦那家,登门拜访这个猎户。女儿开门。女儿见到少年的第一眼,就倾心于少年英俊的美貌,又被他的传说和故事吸引。少女热情地欢迎少年,希望父亲能够答应让少年住在这里。哈瓦那假装不同意,最后顺着女儿的意思答应了下来。
实际上哈瓦那已经厌倦了对村子里的村民的迫害。每年到了该收割村民的手脚的时候,哈瓦那都心惊地像是做贼一样。割完后,自己还要想办法不要让村民发现自己做过的恶行。这次来了一个外人,还是魔鬼最讨厌的类型的外人。哈瓦那盘算着如果用这个少年的手脚作为今年上供给魔鬼的贡品,魔鬼说不定就会免除自己随后几年的供奉。毕竟自己终究有老去的一天。
夜晚,少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见到少女的时候,也被少女的容貌深深吸引。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飞快,晚上闭上眼睛都是少女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就这样一直到了深夜,少年突然发现房间的门开了。眯起眼睛看去,一个黑影拿着刀朝自己走来。少年立刻意识到这个人是要来害自己的。
黑影蹑手蹑脚地靠近。他刚接近床的边缘的时候,少年突然把被子猛地掀起,盖在黑影的头上。黑影一下子慌了神,疯狂地想把被子弄下来。但是少年没那么轻易地让黑影得逞,他立刻将黑影扑倒,然后骑在黑影的身上隔着被子疯狂捶打他的脑袋。最后黑影被少年打的昏了过去。
少女被打斗声吵醒了。她点了一盏灯走过来查看情况。少年接着少女手中灯火的光芒,掀开被子看那个昏过去的人。少年和少女惊讶地看到了这个人竟然是哈瓦那。少年从昏迷的哈瓦那手中夺走了柴刀。然后他们惊奇地发现,哈瓦那的脸庞居然变成了魔鬼的脸庞。
第二天早上哈瓦那终于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的右臂和右脚已经没了。女儿留下了一封信,说自己和少年一起离开了。而镇子上的那些被割去手脚的人,手脚惊奇地又恢复了。
南乡一脸诧异地看完这篇童话,然后把手上的这本杂志扔在一边,骂了一句“儿童邪典”。
一、春节
1
轰隆!轰隆!
巨大的木质活塞一刻也不停地上下往复。活塞的木槌木柄经年,看起来像是被抛了光,打了蜡。
铿锵!铿锵!
无数工人站在木头架子上,用橡皮锤使劲敲打着木质齿轮。齿轮的齿上粘附了一层脏污,每次抬起橡皮锤都能听到脏污引起的的“滋滋”声。
哗啦!哗啦!
清澈的水从看不见底的深渊中被提上来,挑在搬运工的肩膀上,因晃动而不断地在水桶中挣扎,抗议搬运工粗鲁的行为。
数不清的搬运工提着水桶在无数木质栈道上奔跑,一起朝着中央蓄水塔跑去,然后把桶中的水倒进蓄水塔里。
栈道的高处,戴着眼镜的人们盯着手上戴的设计图发呆。偶尔想到了什么后就把设计图丢给栈道下方的人,然后栈道下方的人用木料把它们加工出来。
阴暗的角落里,人们正在拼命地用削尖的木头和橡皮锤从山崖上撬石头,然后把大块的石头磨平,抹除刀刃,钻孔,接着做成斧头,交给那些在阴影的边界徘徊的人。再由这些人交给栈道上层居住的人。斧头是一种重要但又很少有人使用的物资。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会有人用斧子砍断所有的栈道和横梁。
某个挖石头的人突然挖到了一块非同寻常的石头。他通过手感能感觉到这石头比之前采集到的要沉许多,打磨起来也比一般的石头更费劲。仔细端详后,他决定把这石头成为“铁”。那个人最终没有把石头打磨成斧头,而是偷偷把它做成了凿子,希望能够找到更多铁。他确实做到了,石壁的深处确实有很多铁矿石。这些铁矿石长相奇特,铁的部分往往和石头紧紧地嵌在一起,就像植物破土而出,铁矿石就像是从石头中生长出来一样。
那个人突发奇想,把铁种在了栈道上。果然铁开始在木头的栈道上生长,让栈道变得坚固无比。那人甚至发现,石头斧子居然砍不断生长有铁的栈道。
那个人有了一些想法。
南乡察觉到那个人想干的事情并不仅仅是把铁种满栈道这么简单。当南乡想看清楚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的时候,爸爸把自己叫醒了。
“南乡?南乡?醒醒,起来放鞭炮,放完鞭炮出去拜年。”
对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南乡想着。刚才荒诞不经的梦境立刻随着南乡的清醒被南乡的意识覆盖,最后完全被南乡遗忘。
时州市今天迎来了降雪。雪下得不大,看着只是细小的白色沙粒从天空飘落。这点小雪不影响人们在大年初一的出行。前些日子降下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路边的花坛和行道树的叶子上都沾着一撮白色的雪。
粘附在路面上的雪在经过人们无数次的碾压后变得厚实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冰面上一样,极易滑倒。路上行驶的汽车在轮子上缠上锁链,防止因为冰雪导致刹车不稳出现事故。不过春节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出现这种交通事故——各大交通要道都堵车了。大家都赶在这一天出去游玩,交通瘫痪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南乡在早上完成例行的向邻居拜年的任务后,打算窝在家里一整天死守着自己的电脑。南乡的父母自然不同意这件事。毕竟在人们的眼里,大年初一是出去游玩的日子,宅在家里是一件不成熟的与大多数人这个群体格格不入的事情。为了让儿子能够多出门走走,南乡的父亲关掉了家里的总电源,然后把电表箱上了锁。
“爸,大年初一外面都是人,旅游景点什么的肯定爆满,我这不是出门找罪受嘛……”南乡抱怨。
“什么找罪受,嫌人多你就别往人多的地方去。”父亲驳斥。“大年初一窝在家里看电脑像什么话?”
南乡没法反驳,乖乖地拿了一把面额五角的弘和国硬币踹在兜里出门了。在弘和国,一枚五角的硬币可以乘坐一次公交车。因为和自己的父亲赌气,南乡没有跟父母一起去时州市南边的风神庙看庙会。南乡说自己想在市里随便逛逛。
“行啊。”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把家门上了锁。“你钱带的够不够?我们中午饭估计就在外面吃了。”
“当然够。”南乡说完就扭头走了。
没等南乡走出去两步,背后电动三轮车就跟了上来。父亲驾驶着电动三轮靠近南乡,又问了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们去?不去我们就真的走了啊。”
“爸,我真的不想去。我自己逛逛就行了。”
“行吧。”父亲没有继续追问,他骑着电动三轮车远去了。
南乡从衣服的兜里拿出一个电子设备。这东西和手机一样大,但是有三个手机堆叠起来那么厚。很容易看出来这个设备是南乡手动拼装的,主板和屏幕都裸露在外,没有外壳保护。电源接口连接着一块锂电池,电池被南乡用透明胶布贴在主板外壳的背面。一个天线一样的东西接在USB接口上。
南乡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东西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南乡的父母知道南乡会随身带着这东西,起初他们觉得这是游戏机或者智能手机一样的东西,但是他们开机后只能看到字符和代码。父母也不止一次突击或者偷看南乡摆弄着东西,但是依旧只能看到满屏幕看不懂的字符代码。大门只知道南乡一直声称这是一个小电脑。
最终南乡的父母也没有继续探求下去,别人也始终不知道南乡到底在拿着东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