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赶到码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负责接他的人已经走了。
因为错过渡轮晚到了7个小时,第一天上任就迟到,也是没谁了,温特叹了口气,望着天空。
天上一轮弯月高悬,清辉洒在这破落的码头上。码头位于海岸的最西边,更是萧索。此时的码头冷冷清清,只有风吹着一些树叶,响起寂寥的沙沙声。
温特望着这残破的码头,岁月无情地在这里留下了不灭的痕迹,他想象着这里曾经的模样:那时候,这座城市还很年轻,这个世界也还很年轻。不论什么时候,码头总是熙熙攘攘的。送别的,欢呼的,落泪的,拥抱的——小小的地方上演着人生百态...但现在,一切就都落寞了,温特总觉得那些画面像是某部老电影。
都怪战争吧......想到这里,温特叹了口气。
十年前,温特还是孤儿院的一名孩子,在那个年头,恐慌的情景司空见惯,难得有一天平静无事,不是这个镇守府就是那个镇守府,总要发生可供记载的这类事件。
皇家与重樱相打,白鹰与铁血相斗,东煌向北联开仗。除了这些暗的或明的、秘密的或公开的战争,还有深塞壬、叛舰、以及贵族们的跟班,也全都与各自为敌。
因此,市民都武装起来,常备不懈,抵御这种混乱的场面,也常常有人在战争中失去亲人沦为孤儿,这些孤儿往往会被孤儿院所收留,长大后相当一部分会考取海军学校成为指挥官,温特就是其中之一。
让我们简单勾画一下温特的模样吧:大家不妨想象一下十八九岁的美国总统华盛顿,不过这个华盛顿没有高贵的出身,既没有殷实的家庭,也没显赫的背景,更没有贵族的服装,只穿了一件标准皇家海军的制服;那件短上衣本来是深蓝色的,但经过长时间水洗,变得白色不像白色,深蓝色不像深蓝色了。
一张朴实的脸,目光平淡却透露着坚毅,鼻子钩钩的,但挺秀气;个子嘛,算小青年太高,算成年人又嫌矮;拖着一个总部配发的蓝白相间的行李箱,箱子里不知道塞了什么,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总之这副模样,让人一点看不出来他是一名拿到了委任书的少尉指挥官——
他四处瞧瞧,在一处台阶上坐下了。他不怕脏,反正身上这身制服穿了好几年了,就算沾上灰尘,也不过是让它的颜色在黯淡的基础上更加黯淡一些而已。他在意的是怀中的委任书,无论是站是坐,他都一直用手托着胸膛,这个姿势仿佛在发某种誓。
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年代里,这小小的委任书可难得的很,是所有海军学校的学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因为只要有了它,就能拥有自己的镇守府,拥有属于自己的舰娘们,一起与她们成长,一起出击,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指挥官。
10年的学习是一桩太重的负担,在学校读书的日子从他拿到委任书的那天起结束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解脱。
想到这里,温特瘦弱的胸膛总算腾起了一丝暖意。舰娘,这个在记忆里有些模糊,有些蒙尘,却又让他很向往的形象,是他现今生活的唯一安慰。
温特双眼迷离地看着大海,海水映着天上的星月,对面延伸到无边的地平线上。“真想快点见到我的舰娘们....”温特耷拉着眼皮,觉得有些困倦了,夜晚的海风吹在脸上,是一种舒适的感觉,温特揉了揉眼睛,知道今天不能坚持了,于是便靠在码头边的石柱上,盖好毯子,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温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率领着自己的舰娘去讨伐一个可怕的怪物,那个怪物长着许多只可怕的触手,他的牙齿闪着寒光,扑向了他和他的舰娘们....
“啊!!!”温特从梦中突然惊醒,在睁眼的瞬间,一名少女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在两人目光相撞时,少女没有丝毫惊慌,她面无表情,很自然地把目光滑走。
看到眼前的少女,温特僵成一团的脸终于松弛下来。
“指挥官,早上好。”少女说道。
“早上好?”温特仍然睡眼惺忪,头顶的阳光已经非常刺眼。
“指挥官休息的还好吗,我觉得指挥官做噩梦了,大概?”
少女用带点鼻音的娇嗲声,配合着面无表情的脸,吐出一句关心的话。她个子不高,斜肩的纤细身体套着有点松垮的白色内衣和淡粉色夹克。白色头发扎成了两个双马尾,马尾末端有着兔耳一样的装饰,白皙的巴掌脸上,有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她真的是舰娘吗?不过,这个毫无疑问可以列入美少女行列的容貌,却只会让人怀疑她的身份。
“你好,请问你是...?”温特起身到。
“我是本森级驱逐舰拉菲.....您就是新来的指挥官吗?”拉菲一脸无精打采的表情。温特第一眼看到拉菲这副尊容略微有些失望——这名少女竟然是舰娘?但人不可貌相,至少她确确实实是本森级驱逐舰,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指挥官,这个耳朵不是真的,请不要再盯着看了”拉菲扫视了一眼温特道。
温特觉得嗓子中发哽:“抱歉...”他把随身盖着的毯子装回行李箱,收拾好随身物品“造型上看起来你确实是本森级驱逐舰没错,但你身上怎么没有舰装?”
“在镇守府以外的地方不能穿着舰装的,这是常识吧,指挥官,拉菲怀疑您还没有毕业...”
温特苦笑一声,抓了抓头发,说:“抱歉,我睡糊涂了,很高兴认识你,拉菲,我是温特。”
拉菲盯着温特的眼睛,下意识地摇头。她发现从刚才开始,眼前的指挥官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腿看。
拉菲皱了下眉头说:“指挥官……莫非是变态?!”
温特注意到拉菲在定定地凝视他,目光很冰冷,冷漠中夹着讨厌。他立马解释道:“不不不,这是误会,我只是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舰娘...”
“如果我的躯体不再是这个躯体,你还会看我吗?……”拉菲突然莫名其妙的地说。
温特目瞪口呆地看着拉菲,拉菲面无表情,眼神是那样空洞,仿佛不可见底的深渊一般。
一股压抑不住的恐惧从温特的心底升起,刚刚想好的话被拉菲的冷漠打断了。
太可怕了,那眼神仿佛寒冰一般!只剩下那种被压抑的恐惧堵在胸中,拼命寻找着发泄口。
温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面无表情地向自己凝视着的拉菲。这是温特见过的最可怕的表情,一名初次见面的舰娘竟能让自己这么的恐惧,温特想。一种不安的想法渐渐在温特的心里升起,他压抑着自己的恐惧,向拉菲展开了一个微笑。
“指挥官?该走了吧?”拉菲半睁着眼睛又问了一句,她那样子就像没睡醒一般。
温特停顿很久才问道:“拉菲,镇守府离这里远吗?”
“唔……还好吧”拉菲的话越来越短。
一路上,温特没有和拉菲说一句话。
温特和拉菲穿行在通往镇守府漫长迂回的道路上,这种一路畅通的感觉令他非常抑郁。道路两旁种植着松柏,使得单调乏味的路程上有了一抹单调的色彩。
冬天的北海雾气缭绕,雾使这里陷入一片安宁。从地图上看,这儿已接近北海的边缘,十分冷清。
镇守府是一片占地颇宽的英式建筑,红砖瓦砌成的高大的围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尽管现在看起来很破败,但从这宏伟的风格和占地面积就能看得出,这里曾经的繁华与辉煌。
白风镇守府的正面入口处,铸刻着海军学校的格言:“不忘信念 不违本心 不留遗憾”
拉菲和温特来到了大门口,进门前,温特看了看镇守府的四周的环境。这是典型的深秋,潮湿多雾,雾在街灯的黄光中象轻纱般飘过,拂在脸上象毛毛雨。在幽暗的灯光和迷朦的雾中,白风镇守府就像一个宁静的小乡村。
这将是自己度过后半生的地方,自己的青春和梦想,它们将永远留在这块宁静而多雾的地方,温特一边想着,一边走进白风镇守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