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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F.E:布鲁威尔,原加米斯联盟地区,议会总部。
“2197号决议,正式通过。”
议会大厅仍保留着上一个时代的装饰风格,线条或明或暗,灯光古典灿烂。
环形圆桌被几个不同的色块所分割,周边围着桌子的是清一色的垂着脑袋耷拉着眼脸来自各个联盟的代表。
大厅外堂紧闭着,早已簇拥一旁的记者媒体同样屏息凝神地等待着一个即便早已定下、却依旧十分悲哀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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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今日距我们迎来统合已整整二十年。”
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开始了他的讲演,将以腐烂的灵魂还不足以束缚住贪恋的野心,
“地球历,104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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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几号了……”
真弦抬头问道,
“…我是说,你们的时区。”
“九月三十——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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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在这本该欢庆的日子里,我们还没有资格享受我们应有的一切。”
总统装作激动地拍着桌子站起,停顿少时环顾着圆桌周围皱着眉的众人,
“宇宙居民向来之所想,早已人人皆知,因为黑石作为一种在人类文明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理想能源,一直以来是我们人类,地球居民赖以生存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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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讨厌卫星吧……”
真弦停下手中的工作,望着这里敷着雪的残骸。
“但刚刚为什么要犹豫呢?”
艾维的内心似乎抵触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下意识地跳开了话题: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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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便如此——”
他全然不顾窸窣作响的议论,继续掌控着会场炽热的氛围;
“即便黑石的开采一直处在我政府的控制之下,即便我们至今仍对他们的傲慢保持缄默……”
“然而时代至此,我们地球政府若仍然无法统一立场,如果依旧在这片已而四分五裂的土地上勾心斗角;那么地球的文明将渐渐被压榨,我们祖先的骸骨也终会曝于荒野,这里会彻底地沦为他们汲取黑石的矿川……”
“此时的我们已经无法继续承担那个极端的宗教了,连年来他们占取着丰富的矿藏,私底下将它们贩向卫星,用以购买维持他们独立的军备……这已非常严重地危害到我政府的执政以及与S.U的和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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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说说我自己吧。”
真弦放下了手中的碎片,依旧是倚着墙角缓缓坐下,
“卫星中的社会繁忙而纷杂,到处都是竞争与歧视……”
“…人人既以精英而自诩,又是随处巴结,仇视高于自己的人,蔑视低下自己的人——在这样的社会中存在,迟早会答以厌倦。”
“如果一个被许多人仇视的家伙不小心犯了大错……”
他放缓语速,稍微顿了顿,拂去自己灰发上的雪粒,
“……那么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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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以来,我们联邦已经共同渡过了许许多多的分裂与灾难,见证着文明一点一点分变迁;这伟大的一统使得整个地球圈渐渐地摆脱了上个时代战争所遗留的创伤,业已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
“但是在这之下所隐藏的危机我们也必须明白,现在是变革的年代,是进步的时段,所以上个时代最后的那点腐朽的遗产也是时候让它迎来终焉……重真教国,它的寿命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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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只是在逃避吧……很可惜,我不想了解你的过往,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
艾维冷漠地回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真弦不愿回忆的过往,也许是这里狂躁的寒风以及渐渐堆积的雪花,冻蚀起她本也存在的好奇或是向她刻意制造出一片镇静,
“所以你先给我站起来……就不嫌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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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会议结束,联邦总统和各方的代表陆陆续续地避着闪光灯与话筒离开议会大厅的时候,重真教国覆亡的消息已经像瘟疫一般地,散开到每一个茶余饭后可以讨论并加以批判的角落里。
为首的秘书长在踏进自己坚不可摧的深黑色的专车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透过褐色亚光的玻璃愀然地凝望着被浸染作暗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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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人类能够慢一些啊“
他轻声地自语着,接通了车里的视频通话。
“…这样就好了么,范特息先生?”
他面前的电视屏幕里是一个看不清楚的黑影。
“之后就随你吧,趁着地球上还有人”
另一边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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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舒服多了嘛。”
艾维终于回到了她的那方军帐中,脱下手套不停地揉搓着双手,
“咦?你不进来嘛?我们联邦军优待俘虏的说。”
说着她便找出了简易的手铐,不由分说地套在了真弦手上。
“不过看你没有这个意思,那就先问你几个问题吧——不愿回答的话,就给我好好地在外面待一个晚上。”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真弦显然也不打算就这样在寒风下被风干一整个晚上,弯腰步入了那个有些杂乱的帐篷。
“说我一无所知……吗…”
艾维迟疑了一会儿,很不满地看着瘫在角落里的真弦。
“你们这些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总是会条件反射般的否定别人……哼,怎么……难道不是这样的么,傲慢如此,明明……”
——她似乎被击中了要害,灰绿的瞳孔上立刻蒙上了一层哀伤,她花了不少时间从自己糟糕的情绪中稳定下来,即便麻木依旧缠绕着她,但至少现在她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无知了——
“…不是这样的。”
真弦抬起头看着她。
“但至少我知道那颗卫星之下沾满了无辜的灵魂!”
她扯住真弦的衣领。
“你看看这四周的废墟又是什么?”
“艾维!”
“至少我明白你们这群独高的宇宙居民不会顾忌这些活生生的生命,只是不断地觊觎着这颗星球上面的矿藏,再贪得无厌地以大义自居……”
“...艾维。”
真弦轻声地念着她的名字,果然将她从无端迸发的情感中平息下来,艾维有些无力地扑倒在他身上,
“——至、至少我……”
“这只是一种偏见。”
艾维没有回应他,冷静后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泪水竟然渗到了一个几乎是刚刚才认识的陌生人的胸膛里。
“...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这个地方,身着军服的少女。”
真弦望着艾维灰绿色的瞳孔,自顾自地说道。
“哈?”
艾维推开他,完全不明白他这段台词究竟有什么意义。
“精神麻木,举止哀伤。”
“掩藏自己的全名,条件性地排斥他人。”
“偏见性地不喜欢卫星……”
“你这个人!”这使艾维十分恼怒。
“你有亲人死在那一天,但是你没有动力……”
“你——”
艾维知道,他想说的就是自己。
“但是这不一样。”
真弦凝望着她的眼睛,
“复仇者的眼中满溢着愤怒,憎恶,悲伤以及绝望……你不应该属于它们。”
“闭嘴……”
艾维双眼通红,
“你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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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这奇特的宣泄之中陷入了沉默,无声的倾诉渲染着这片窄小的区域。
艾维蜷住身子,失神地将脑袋深埋在双膝上,漆黑的发丝垂下,于冰冷的柔光中轻轻摇曳着,在墨绿色军帐的边壁上打出颤抖的影。
——良久的无言之后便是未尽的困倦,两人都合上了昏沉的眼睑,安静地陷入沉默之中。
而帐外的大雪纷飞,携着寒风将帐上的淡霜抚去,换做更为沉重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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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告:炽烈的颜色渐渐被依稀停滞的仇恨取代,模糊的哀愁后悲伤的魂灵消散,帷幕拉开,序曲起鸣;在这粉饰太平的背后多是哀伤的人群——
下一章:二十摄氏度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