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lter.2:奥罗金
三号伴星【锡巴里斯】
时区:S.C.0013年10月1日,0730.
“8伏码。”
——咖啡再次涨价,这个月里的第三次。
“事事不顺……”
卡洛琳接过早餐,习惯性地向店员微笑致意,但上抿的嘴角却不自主地僵直作哀伤的弧度。
“欢迎下次光临。”
对方倒没有多在意,仅仅机械地回应——毕竟只是AI。
“烦躁……”
卫星中依旧天高云淡,面前金色镂饰的建筑直通云端,虚浮的光线映照在脚底。
“………”
电梯缓缓加速,视野渐渐抬高,卫星外壁上虚幻的背景在这个角度便变得透明,露出滤镜外的一片漆黑和金属色的穹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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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琳博士,早上好。”
“今天好早啊,所长。”
换上了白大褂的她在同事们的问候下,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走向她自己的办公室。并没有加以装饰的面容以及略有憔悴的神情似乎显示她正处在自己的低谷期。
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让她跌倒了人生的谷底。
又或者并非如此。
空旷的房间与大楼本身的建筑风格显得格格不入,办公桌上除了必要的工具以外,还赫然呈立这一个漆黑的匣子,匣子里装着一些不忍卒读的信件与日记。
电脑自然地开启,首先出现在显示屏上的设计图纸标注着 “Aw-CasseesPlume”的字样。
而这两样东西本都属于同一个人,属于那个她一直当做弟弟般珍爱着的年轻人,她的青梅竹马。
卡洛琳把咖啡放在了桌子上,轻轻抚摸着那个轻巧地令人心疼的遗物盒,盒子是军部昨晚送来的。
电视开始播放早间新闻,依旧很不合时宜地播放着重真教国毁灭的那一刻,那最后的几道白色闪光。
但只是踌躇了一会儿,她便把这个盒子贴上封条,托人寄向了镜子城「Mirrorcity」。
“我可算不上你的家人啊,傻孩子。”
她悄悄地对自己说,眼泪有些脱节地盈满在眼眶里。
“太阳照常升起,不是么?”
卡洛琳抬头望向窗外的穹顶,努力不使自己沾满泪光,又这样无言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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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圈内奇特的气候所带来的呼啸的风雪、刺骨的寒冷与肃穆的沉寂给真弦以一种极大的不适,同时也伴有一种活着的质感。
虽然不远处有极夜笼罩,这里城镇的上方却包容着极为广阔的星夜、以及拂晓时刻冷淡弯折的日光,这些景色衬托着孤城废墟中雌伏的静谧。
意识虽有些模糊,身体同样昏沉无比,真弦依然挣扎地直起了身,拨开帘子感慨地看着他本无法再见到的初阳。
“………”
他正想开口感慨几句,却发现自己脑中空白如同当下的初阳,话语凝噎至嘴角。
帐帘外那只属于清晨的冷风钻了进来,叹息过后,真弦回头望向角落里的艾维。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但这不是梦境,真弦知道,因为从两年以前开始,他就不再做梦了。
“…雁渡寒潭罢。”
艾维仍蜷缩在她的睡袋中,一如阳光下惬意的狸猫,此刻她脸颊上所浮现出的一丝安详,完全不同于被纷杂事故所包裹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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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lter1:加达里尼
7号伴星:【托尔斯泰】
时区:S.C0013.10.1
“这样真的可以么,上尉?”
一个沙哑的嗓音在漆黑且空旷的仓库中摆弄着一台与众不同的机体。
那覆着黑甲,漆作暗红,缀着金边的“魔方”。
“现在就不要说这个了。”
年轻人卧躺在半开的座舱内调试着程序,在黑暗中不时会有荧光划过,照亮他那无神的面庞。
“你能帮我把它调试好就足够了。”
“给他起个名字吧。”
“什么?”
他麻木地探出头,过于空集的地下厂房因为四壁上的几台强光探灯显得棱角分明。
当一束光恰好转到机体这边的时候,地板上昏黄的颜色中那如同皮影一般的黑色边更加修长且悲伤。
“你看啊,克莱尔,这台机子怎么说也只是从Shelter.2那边搞过来的原型,虽然是糅合了这边的技术,但总不能还用他们那种死板的编号吧——”
整备大叔摆了摆手,满意地看着面前的这件有如艺术品一般的、漆黑的机体。
“快想个名——”
“SEER。”
克莱尔-幕翰默特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随后他又探出身子,坚定地回答:
“Seer。”
“……”
“「先知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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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办?”
真弦甩了甩手铐,故意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反正你也算是个死人了,就让你解脱吧。”
艾维的头发依旧乱蓬蓬的,她微微眯起眼睛,为了防止不自主的神情而专门紧绷着脸着答道。
“哦……”
看着这样忍俊不禁的表情,真弦不由得笑出了声,
“虽说这个想法非常好——但请容我反抗。”
“当然可以了,不过这又是为什么呢?”
艾维为他解开了枷锁,又顺手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所谓的自爆装置的控制按钮,真弦并没有在意。
“你可以从此隐姓埋名,在地球上默默地生活……”
说着她撩开了帐帘,侧了侧脑袋,有些蓬松发丝便被直射进来的阳光缀上一层金光。
“这对你难道不是一种仁慈嘛?”
“——但是这台魔方不能交给你们。”
真弦瞥了一眼睡袋边上的闹钟,沉下了脸,
“顺带一提,那个并不是什么自爆按钮……”
“什么?”
“准确地说,它不仅仅只是自爆按钮,更像是一个远程控制装置之类的吧……”
“——你想逃走么?你又能逃到哪儿去?”
艾维冷冷地看着他,十分失望,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手枪,
“你们这些卫星的人……我就知道……”
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她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这几年的茫然也好,昨晚的宿醉感也罢,她似乎必须孤独的寻找,注定哀伤地生活。
“我的生死当然无所谓。”
真弦拉住她的手腕,眯着眼睛注视着她。
“但有些事情你有权利知道。”
“...你要干什么?”
艾维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独白之中,
“简直是一头雾水吧!?”
“——亡灵部队要来了。”
帐外全是点缀着灰色砖瓦的积雪,真弦使劲抖落掉脚下的泥泞,有些踉跄地朝着昨天坠落的地方跑去。
“…给、你給我说清楚!”
艾维挣脱开真弦的手,回头看着自己那几乎被掩埋的帐篷,烦躁地晃了晃脑袋,随后也只好踏着脚底已经开始僵化的冰雪,追了上去。
“我记得的——”
“那个……”
“对、就是Shelter.4的激进派,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也开始行动了……”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虽然依旧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艾维依旧小声地嘟囔起这句无关紧要的话。
“你指望一个死人想起什么呢?”
“死人?”
艾维现在才想起,昨天真弦那出格的行为也许不是虚假的。
“——不过也是,可能因为是死人,我才能知道这些的吧。”
真弦回过头,神情严肃。
“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的立场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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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
最后艾维还是赌气似的加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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