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神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神色,这名青年用出的这一系列动作就像是杂技一样,却大大缩短了他挥出第二刀所需要的时间,这样下去他绝对无法避开!
自己的双翼已经无法收回来了,要是在这个时候强行闪避只会导致自己失去平衡,到时候后果更加严重。
嘁......居然被一个人类逼到这种地步。
鸦神虚起了眼睛,身后的双翼中瞬间喷涌出成百上千的黑羽朝着黑发青年扑面而去,这些黑羽无法阻止黑发青年的第二刀,而是鸦神的反击!
“锵!”
刀刃上的银白灵锋化作一轮银月在鸦神和黑发青年之间一闪而过,带起一圈血光,而紧接其后,鸦神的黑羽也击中了青年。这一次两人的距离太近,即使持刀的青年再次改变了黑羽的轨迹也仍然免不了被两片黑羽分别击中了自己的身体,两人的血同时飞出,又被凌冽的剑风所吹散,化作无数细小的血珠连成一个扩散开来的红圈,在空中消散了踪影。
一击之后,鸦神终于如愿地拉开了和黑发青年的距离,右手捂住自己的手臂,脸上阴晴不定。
在对面的青年出第二刀的时候,他很清楚地听到了,从对方刀鞘中上那形似弹匣的机械装置中传出了一声像是枪响的声音。很有可能青年利用了枪支发射子弹一样的原理,对刀鞘进行了改装,通过引爆刀鞘中的火药将刀刃弹出。
只要能在刀刃弹出的同时接住刀柄,这个装置对于拔刀斩来说就是绝佳的辅助器。
面对这样的拔刀斩,他本来都以为自己的手臂会被直接斩断,但事实是那一刀仅仅只是在他的手臂上斩出了一条不长的口子,就完全错了过去。
简直就像对方故意留手了一样。
虽然对于妖来说被砍下手臂不是什么大事,妖类极强的恢复能力让他们很快就能愈合长出新的手臂,但对于现在本就状态不佳的鸦神来说,这会让他更加虚弱。
黑发青年也没有了继续追击的打算,随手舞出两片刀光甩掉了刀上的血,就这样站在了原地。他本来就不是想对鸦神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对方也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妖,在他那一刀斩下来的时候将黑羽覆盖在手臂上,以此作为盾牌阻挡了他的斩击,几乎是把受伤的程度压到了最低。
双方都没有能够在这种距离对对方造成有效杀伤的手段,青年没法飞到天上去砍鸦神,鸦神的黑羽也没法伤害到这个青年——刚才那么近的距离对方都能用风偏移黑羽的轨道,现在这个距离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鸦神背后的黑色羽翼散发着浓郁的黑雾,令他漂浮在空中,和黑发青年那如湖面般深邃平静的眼眸对视着。
感受着手臂处那真切的痛楚,他反而笑了起来:
“那股风,是‘意剑术’没错吧?虽说我常常呆在这深山老林里,可外面的事也知道不少。据我所知,当今时代活着的‘意剑圣’就只有李常青而已,可从来没听说过出现了第二个意剑圣。”
而黑发青年就这样盯着他,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跟楼下的邻居打招呼:
“谁知道呢。比起关注那个,你还准备打下去么,已经虚弱到连拿出来攻击的羽毛都只有空虚外壳的妖皇?”
“是啊,似乎也没有什么打下去的必要。”
鸦神平淡地回答,并没有否认对方的话。他没有说错,自己现在的确已经虚弱到了大部分的能力都没法发挥的地步,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在对方手上吃这种亏。
本来之前面对那个拿着长弓的异能者时,他的想法就是展现出自己妖皇的身份,然后凭借着黑羽作防御,冒着受伤的危险装作毫不在乎地硬吃下他的金色音箭,以此来对入侵到小镇中的人类造成威慑,让他们离开。
因为他知道,凭现在的他是无法对抗小镇中如此多的猎魔人的。
退一步说,就算那些人类没有离开,只是改变计划开始小心翼翼地活动,对他来说也是愿意看到的局面。因为他需要时间,等到“那个法术”完成,就算把这小镇的所有秘密拱手让给这些人类也无所谓。
他甚至给了手持长弓的青年充分的时间向其同伴传达消息,没想到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打乱了计划。
现在一切都已经暴露了,没有必要再继续装模作样下去,所以他很干脆地问道:
“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知姓名的剑圣。”
“审查队对这里的传送魔法很感兴趣,想要一探究竟。”
黑发青年回答道,
“我们对讨伐一个隐居山林、不打算兴风作浪的妖皇没有兴趣。”
“呵......原来如此。”
鸦神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西伯·塔拉托斯,这是我的名字。不是什么剑圣,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黑发青年手中握着刀鞘,一步一步退向空铭的身旁。尽管知道这位妖皇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在背后偷袭,他的眼睛也始终注视着鸦神的身影,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鸦神——不......”
西伯的嘴唇轻轻张开,无声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鸦神在看清西伯的嘴型之后明显地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为了惊愕。
......呵,居然就这么短暂的时间,就已经将我认出来了么。
鸦神咧开了嘴发出一阵自嘲般的笑声,背后双翼上的黑雾渐渐淡去,带着他慢慢落回地面:
“没想到时至今日,在这艾希利亚还有人类记得我的名字。”
说真的,这么多年一直待在这个地方研究法术,他的名字就连自己都快忘记了,现在听别人说起来甚至有些陌生......但无论如何,那的确是他的名字。
鸦神将受伤的左手伸进黑色斗篷中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毫无顾忌地转过身背对着两人,径直走向森林之中,
“我以我的真名起誓,我正在做的事情不会对人类(你们)产生任何危害。等到一切结束,你们会如愿以偿地得到我的传送魔法——而你们如果不想和我为敌,就尽可能地让那些异类和教会的家伙们离我的宫殿远一点。”
如此高声地说着,他已经没有了再继续待在这里的打算。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
西伯看着这位一生经历堪称“伟大”的妖皇,目送着那如今已显得颇为单薄的身影隐没于树木之后,神色如常,
“但我会转告给能说了算的人。”
鸦神对西伯的话没有反应。但是,恐怕对他来说无论西伯说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吧,因为无论如何,这个人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作为妖类,去面对人类的讨伐的准备。
他会被人类讨伐,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恶事,而是因为他是“妖”,在华夏之外的地方,这个种族就是他与生俱来的罪孽。
看到鸦神远去,西伯也转头快步走到空铭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巨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对上那些怪物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无论如何都必须赶紧撤离这里。
“抱歉,西伯先生。”
空铭低着头,看着西伯身上那些被黑羽刺出的伤口,神情低落地说道,
“我好像又拖你后腿了。”
西伯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越过丛林草地,步履矫健,叫人丝毫看不出是已经受了伤的模样:
“你已经做的不错了。就算再怎么虚弱,妖皇也是妖皇。如果真的只凭你一人就可以解决妖皇,那么跟着我一直留在审查队里也没有意义了。与其道歉,不如想想怎么样能做的更好。”
“......明白,”
空铭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妖皇为对手战斗,尽管并不是全力以赴的妖皇,但对于他而言也是一次宝贵的经验。
“可惜,本来我们要取的东西还是被烧掉了,白白跑了这么一趟。“
西伯闻言瞥了他一眼:
“鸦神有什么必要跟我们发誓,说他的所作所为不会危害人类?”
空铭愣了一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思考了片刻,不确定地问道:
“西伯先生你......做了什么让他不得不让步的事?”
西伯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抖了抖自己的背包,里面发出的阵阵响声告知了对方其中的分量。
空铭知道之前他的背包里是没有这么多东西的,所以只能有一种可能。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个时候鸦神已经没法再将它们从你的手中抢回来了,所以才会退而求其次,他的意思也不是让我们阻止知识教会调查,而是让我们不要将那些祭品的样本和知识教会共享!”
西伯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空铭此刻开始仔细地回想刚才西伯和鸦神的对话,想试试能不能从中找到更多的信息,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西伯倒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在想什么,他微微偏过头,看向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总是不带感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彩。
站在西伯的角度,他很难想象一个高傲的妖皇会为了从知识教会的人那里争取短暂的时间而放下身段。
到底是什么......或者说谁,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