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桌黎子墨相处了几天，璃夜对于这个过分热情的家伙开始有些厌烦。
“阿璃阿璃，你看这个，好好笑哦。”
“阿璃阿璃，我最喜欢这个了，你要不要也试试？”
黎子墨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对身边的任何人分享她的生活一样，不停地对璃夜说着自己的喜好和发现。璃夜却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试图进入她的生活里的人充满了戒备。换句话来说，璃夜对于能够被她真正认可为“朋友”的人，门槛很高。
璃夜其实很难去习惯于一个对于她来说过于陌生的人闯入她的世界，对于这样的打扰，她常常采取拒绝的形式作为答复。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我真的不感兴趣。”璃夜在某天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子墨的话，丢下冷冷的一句话离开了教室，只剩下子墨一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离开的时候，璃夜莫名地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了子墨的眼眸。本来厌烦和冷漠的心情，因为碰上了子墨悲哀的眸子开始融化，但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什么。
那个眼神，和她好像。
璃夜的心颤了一颤，子墨悲戚的脸庞又和记忆里她离开她的那天阿凌的脸庞重合起来。
烦。
璃夜一个人回到了家，当钥匙啪嗒一声打开了家门时，她就明白家人又出去打麻将了。打开灯，亮得有些刺眼的灯光明晃晃的，将整个空荡荡的客厅映照得更加孤寂。
璃夜将身体埋在沙发里，闭上眼睛，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天花板，阿凌的脸庞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绝对很恨我吧。
她想。
可是我根本无法承担她的期许，我才不想要一辈子做个街头的混混，待在底层永远翻不了身。所以，我这样做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反正她本来就过着这样的生活，我不在也无所谓吧。
毕竟。
毕竟我和她是不一样的。
璃夜宽慰自己想。
她坐起身来，翻出作业心不在焉地看着题目，又时不时望望门口，想着父母什么时候会回来。
直到第二天，被母亲笑着叫醒，朦胧着眼睛，看见餐桌前丰盛的早餐，莫名的幸福感在璃夜脑中升起。
果然我的选择没有错误吧。
璃夜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天阿凌悲哀的眸也消失在了这温暖甜蜜的空气中。
“阿璃呀，在学校怎么样啊？”母亲满脸笑容，像是电视剧里的妈妈一样询问着她在学校里的事情。
“啊？就，挺好的啊。”璃夜有些不习惯母亲的突然热情，心里反而有些膈应，只好简单地回答。
“有没有交到好朋友啊？”依旧是笑着问。
“还没有那么快吧。”璃夜有些戒备，但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或者说不愿意让气氛再次变得糟糕，配合又小心翼翼地说。
好在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催促璃夜快些吃完早餐，今天由她来送璃夜。
坐上了母亲的车，璃夜有些不习惯于与母亲靠的太近，将脸扭向车窗的方向，看着窗外的景物快速滑动。
气氛开始尴尬起来，母女俩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阿璃啊，妈妈知道以前让你受委屈了，现在妈妈也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母亲不再像之前一样满脸堆砌着笑容，反而沉静地说，“但是妈妈会努力改变我们的关系，希望以后你也能像别人一样开开心心的，多交些朋友。”
璃夜稍稍偏了些头，悄悄看了看妈妈的神色，与以往不同，多了几分认真的神情。
璃夜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这么久，快要忘记和家人沟通的方法了一样。
“嗯。”
许久，璃夜才蹦出一个字来。
母亲这时才又露出了笑容，趁着红灯的空当，转向了璃夜那一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璃夜愣住了，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母亲，暗淡的眼神亮了亮。
“不习惯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好吗？”
“嗯……”
璃夜低下头，心里却似乎流淌着什么温热的液体。
相对无言。
到了学校，下了车，璃夜鼓起勇气向母亲挥了挥手道别，眼睛却难为情地瞥向左边的地板。直到母亲走了，只剩下车逐渐变小的车影时，才转身走向学校。
教室里，人也差不多到齐了，子墨依旧喧闹地和后面的同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丝毫不减活泼的性格，像是没心没肺一般。
可当璃夜在她身边坐下以后，她却停了嘴，回过头来看了璃夜一眼，不再说话。
璃夜见她异样的眼神，明白自己昨天的话或许说的有些伤人，但想起道歉，还是做不到放下自尊说出口。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子墨也没再和璃夜交流一次，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这倒是让璃夜从喧杂的氛围中解脱了出来。
除了气氛有些奇怪，没有人的打搅让璃夜颇为自在，在尽情享受不被打扰的空间的同时，担心被讨厌的情感像被刺进心脏的倒刺，隐隐作痛。
直到下午的数学课，子墨的肚子有些不舒服，向老师打了报告，老师便随意地叫了子墨身旁的璃夜配她去医务室。
璃夜看着捂着肚子满头大汗的子墨，心也软了，搀扶着她走向医务室。
“好疼，你走慢点。”子墨疼得厉害，忍不住说。声音变得轻飘飘地，漂浮在空气中，璃夜放慢了脚步。
子墨有些撑不住了，将半个身体的质量都压在了璃夜身上，璃夜有些抗拒这样的身体接触，但考虑到子墨的身体，没有说什么，只是有意无意地往自己那一边靠近，试图减少与子墨的身体接触。
子墨似乎也感觉到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使劲往璃夜那边一推，两人都跌倒在地。
“你干什么？！”璃夜又惊又怒地喊到，双手撑着地板。
“既然你这么讨厌和我接触的话，就不要勉强了吧”子墨这时也换了一副脸色，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冷冷地说，与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全然不同。
果然被讨厌了吧。
璃夜想。
“我，其实没有讨厌你。”璃夜试图解释。
“算了，我自己去吧，不麻烦你了。”子墨却并不想听，扶着身旁的柱子，缓缓站起身来。
璃夜连忙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却不知要不要扶。
子墨没有再看向她，只身捂着肚子缓慢地挪动。
“对不起！”璃夜终于看不下去了，抛下了软弱的自尊，向子墨喊着。
子墨的身影晃了晃，停下了。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打扰了你。”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坦然接受一段突如其来的友谊，”璃夜的眼眶几乎要湿润了，“不是讨厌你，只是，我可能还是需要习惯的时间。”
子墨又行走的身影再次停下，转过身笑了。
“还不快过来扶我，我都快疼死了，你还在这里发表演讲。”
“啊？哦！”璃夜愣了一下，忙欣喜地跑向前，小心翼翼地挽过子墨的手臂，搀扶着她慢慢地走。
到了医务室，医生说了并无大碍，只是普通的肚子疼，子墨擦了些风油精静静地坐着。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吧？”
子墨笑着看着璃夜，虽然肚子还在隐隐作痛，却一副开心的样子。
“嗯。让你误解了，对不起。”
“没事，慢慢来吧。”
子墨说了和母亲一样的话，或许太久脱离了普通的生活，确实需要慢慢来适应。
“还有啊，你以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子墨拍拍璃夜的肩膀，眼里满是柔和，“以后慢慢和我说说吧，或许，相互了解之后，一切都会解决的。”
璃夜对上了子墨温柔的眼眸，一时之间竟不愿移开眼神。
“嗯，一定会的。”
子墨悄悄拉住了璃夜的手，璃夜却条件反射的甩开了她的手。
“对，对不起，我……”
璃夜连忙道歉，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子墨一改之前介意的样子，温柔地笑了，有些无奈的样子。
“还是有些防备啊。没关系，慢慢来，慢慢来。”
璃夜再次对上了子墨的眼，轻轻地对着子墨试探地笑了笑。
“还有啊，今天谢谢你。”
“不用，没事的。”
子墨也没再说什么，两人虽然不再彼此相望，只是静静地坐着，空气里却弥漫起了温暖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