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现在,这片安全的楼层正处在十分诡异的氛围中。
“现在几点了?”
“7点……还有一段时间,但是……”
放下手机的艾祈幸随口问了一句,旁边正露出煎熬神情的朱双便顺口一答。
现在的处境和之前都非常不一样。
至少,救援的主要目标已经掉了个转了,变成了原来所谓的加害人,以及……
“嗯。”
白发少女扫了一眼周边,紫发少女在有点焦虑地沉思着什么,手紧紧插·进口袋里,微弱可见手指在一阵阵摩挲,而棕发少女则直接开始在原地踏步,时不时心不在焉地摆出一下姿势,似乎在拉住或扑倒某人般,接着又心烦气躁地猛然摇头继续进行。
黑发少女就靠在通往上层出口的一旁,焦虑地咬着指甲,但刀还是紧紧握在手中。
看来,是各自为政了。
也好。
“喂。”
首先,艾祈幸找上了紫发少女。
为什么找她是因为,这个人相比之下和自家助理的交情最少,也最不可能有嫌疑。
什么嫌疑?
那是接下来要问的事了。
“什么?学生会会长大人找我有何贵干?”
被从出神中唤醒,余颜有点强颜欢笑地打了个哈哈,黑色双瞳盯住眼前之人。
“直白说了,我在上面的时候,一直在看助理,他并没有看什么摄影机之类的,但是,听你们的情况好像一直被他清晰掌控着动向吧,你觉得你们中会有内奸吗?”
一般来说白发少女并不会如此单刀直入地提问。
但现在时间紧急,加之她从之前接触可以判断,眼前的人是聪明人,所以也懒得拐弯抹角了。
“……谁知道。”
但是,余颜却没有直接回答。
她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抱住双臂,眼角挪动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手指轻轻向一个方向指了指。
稍微放低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有些帝王之类真的很会安排人,比如丞相,一般都不会让他们齐心协力,而是互相制约又互相合作。”
举起的手指先是点了点黑发少女,然后点了点她手上那把刀,接着又反复环绕着跟随起了正在一遍遍徘徊的魏良。
“所以棋子要聪明,有些事可不能轻易点破,你觉得真的有用吗?”
“当然,不然也不会来追问了。”
“……嗯,这样说吧,我觉得这个人的目的并不是伤害谁,而是控制节奏以及……作为保险,那么就很简单了。”
“谁最熟悉,就是谁,对吧?”
听完以后,艾祈幸算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是的,单从字面上来说,这次对话可谓牛头不对马嘴。
那么结合一下现实呢?
这次赶来的人有三名,朱双、魏良和余颜。
而余颜与前两人虽然有许多不同,但最大的不同还是一点。
她和那两人并没有任何称得上亲密的关系。
所以,从人际、以及信用来说,她是被孤立的,尽管不是出自恶意,更何况她本来给那两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极其负面的。
所以,尽管紫发少女已经猜出几人中有少年设下的内奸,她也不敢说。
其他两人武力值都远远这其之上。
但同时,她也无意间充当了冲淡内奸明显程度的角色,因为余颜脑子意外好使,所以由她来破关其实是很流畅的,就不会出现毫无预兆的情况,这时,内奸只要作为辅助关注其他人安全和给予提示就好。
那么。
一路上,十分恰巧地带着各种药剂的人,是谁?
一路上,时不时会提出一些提示的人,是谁?
最开始,将纸团抛出的人,是谁?
“小双。”
艾祈幸又一次走到了入口处,她盯着手持锋利刀刃的黑发少女,深呼吸一口,平静发声:
“我们谈谈吧。”
……
艾祈幸并没有直接让两人在那一层谈话,而是先上了一层楼。
毒气彻底消散的楼层中,一脸困惑的朱双十分警惕地看着她。
白发少女开门见山:
“助理的这次行动,是和你谋划好的吧?”
“……你说什么傻话。”
“之前,我跟我家手下联系了一下。”
面对只是露出一丝轻蔑神情的朱双,艾祈幸也是不慌不忙。
她之前通过电话详细了解了下自己不在时家中所发生的事,所以……证据也很确凿。
于是白发少女摊开了双手,深深一鞠躬:
“看来我不在时,他们果然做了很没礼貌的事啊,我在此代他们进行道歉。”
“哼……”
“不原谅也可以,但是,朱双妹妹,你和我的手下发生冲突的时候,第一次是在你的家吧?”
“是啊,不行吗?”
“不不不,并没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奇怪啊,明明你的哥哥是把你托付到了魏家才对,为什么会是在你家发生的冲突呢?”
突然,她抬起了头。
金黄双瞳中,有像鹰一般的锐利。
与之相对朱双则不可察觉地眨了一下眼,只是十分短暂的表情,却使慌乱一闪而过。
“那……只是去清理一下垃圾之类的,对啊,那可是我和哥哥的家,总得有人打理吧?”
“哦,原来如此,这是一个巧合啊。”
“对啊,只是巧合。”
说到这句黑发少女咬了一下牙,仿佛在无声威慑一般,却因整个身躯与容貌的缘故毫无效果。
不过刀子就不一样了。
艾祈幸瞄了一眼抵在面前的刀子,继续面不改色地笑着说:
“假如我的部下就这么巧合地在小双你清理垃圾的时候闯进来了,这很正常,但,我好像听说最后一次谈判也是在你家吧?既然可以轻易闯入可见防范的不到位,在明知会有危险的情况下,魏家的那位小姐难道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
在一长串的轰炸之下,朱双一步步往旁边退去。
脚步声。
但,在那之中,她也不不甘地开始反驳:
“也比引狼入室强,万一他们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办?”
“那就不怕他们趁着你们不知道那边情况来个十面埋伏?就算找个广场会面都比这个安全……除非,那并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设置好的情节。”
一步。
再一步。
背后传来触感。
最终,黑发少女被抵在了墙边。
而艾祈幸,则伸出手如壁咚般将其困在墙边,一任对方举起刀尖朝向自己的脖颈。
“我听说了,你从枕头里突然掏出了一瓶氢氟酸?”
“那是……”
“那是做什么的?那,可是你哥哥的房间吧?”
一把抢过话头,白发少女进行起毫不留情地连续轰炸。
朱双脸上已露出一丝屈辱表情,沉默了许久,最终却只能把头撇在了一边。
最后,她冒出一句弱弱的话语:
“那是……对付哥哥……”
“你给你哥哥用的,都是不会致死的药物,这一点我也是调查过的,那瓶药,估计也是助理亲自买甚至亲自放在那教给你怎么做的吧,目的则是让我的部下们觉得,跟上来一定会有很大风险,杜绝干扰。”
“……”
“这次的事件,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还真是蓄谋已久啊……助理,连我都敢骗,而且还成功了?哈哈哈……”
一只手收回扶额苦笑了几声,艾祈幸收回前倾的身躯,静静待朱双从狼狈中恢复才重新开口:
“你知道的吧,你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
“别装傻了,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情况,就算嘴炮没法把他拉回来,我也需要能引起他兴趣的话题。”
死一般的寂静。
“装傻?”
沉默了良久,黑发少女突然抬起头,以往那种懵懂之感似梦幻般烟消云散,现在那张如人偶般精巧绝伦的脸庞上,浮现的是与她兄长极度相似的微笑。
黑色双瞳深邃如阴影,明明是在笑,双眼低垂落下之帘却泫然欲泣,那是唯凄美一词能形容的一笑,少女歪斜着靠在墙上,不顾衣衫凌乱,不堪一握的纤细双腿泛着点点红痕,如细细蔷薇一般,随其而上,只险险以手按住裙摆,隐去了那危险区域。
“你知道如果我不这样了,哥哥会做什么吗?”
她轻松越过白发少女身旁,手中之刀随意挥舞着。
然后。
朱双将刀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只隔着一层浅浅的肌肤,气管颤动染起嘲笑于利刃传达:
“他会去自杀。”
一丝。
血。
在白皙脖子上异常鲜艳。
“一点犹豫也不会有。”
但接着,黑发少女又把刀轻巧放下,仿佛刚刚只是诡异舞步中的一环,割在冰冷空气中的刀刃顺势旋转着。
与之前不同。
她这次保持着近乎病态的自信,开口:
“哥哥活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我的不自立。”
“……”
“要照顾我、至少到自立的一天……一天、一天,这些年来,虽然他已经非常努力地掩饰了,但是,这样朝夕相处还察觉不了,我到底是多笨啊?”露出轻笑的朱双,扶额露出惨淡、但又极其狂热的笑容,仿佛炫耀一般将声音放大,竭力张开手以宣布着一切,以异常平静的声音叙述着,话语中却全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内容:“所以,我就赖在他这一点上吧,依赖他、依靠他、共生他,摆出一副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的样子,我们两个人一直相依为命,现在是、以后也会继续……然后,有一天,我会哭泣着倾诉没有爱情陪伴的寂寞,恳求、也是威胁着,让他拥抱我……本该如此的。”
笑容突然消散。
接着,一丝黑色染上了黑发少女如人偶般,乖巧、却又精致的面容。
那是同时以憎恨与困惑所凝聚的浊色。
“你真的是个奇怪的人,你出现以后,哥哥居然和我疏远了一些。”
“那……”
“不、我并没有怪你,我并不奢望哥哥会对我抱以相同的爱情,因为他对爱与恋这种东西好像一直莫名其妙排斥得很厉害,所以他越亲近对方就越不愿意把自己讨厌的东西压在对方身上……”
从推开门那一瞬开始,朱双就彻底明白了。
而将绳子割断后,她便下定了决心。
于是,相信自己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加深爱着自家兄长的少女,发出了宣言:
“不过,就算不是你也没关系、就算哥哥真的把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带回家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我请求,他是无法拒绝的。”
“我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我就是他的心灵支柱,只要我去请求他、威胁他,哥哥一定会拥我入眠的。”
“哥哥会爱你、也就是……还不够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