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熟悉的班级教室。
“有个特别的消息。”
艾祈幸难得地神色严峻了起来，金黄双瞳盯着外方灰蒙蒙的天空，语气却依然平静：
“不是什么好事，要听吗？”
“……请说。”
与之相对的，朱木倒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毕竟坏事不会因为掩住双眼便散去。
而且，对于可谓引发这一事端的少年来说，心中已经有隐隐预感了。
“……她有了。”
“伊治？”
“嗯。”
少年啪一下把手放在了桌子上，大大地叹息了一声。
卧槽。
真的除了这一句什么都说不出来。
狗血吗？狗血。
合理吗？倒也合理。
这下伊治为什么被退学，原因又为什么没公布出来，算是彻底地暴露了。
好吧，这是人家谈恋爱，他也不便说些什么，只是把手抚在额头上，忍受着因一口气咽不下去而产生的隐隐阵痛。
“大概多久了？”
“四个月了。”
“……”
惊愕归惊愕，朱木并没有失去理智。
所以，他尽可能冷血地开始了猜测。
“案件第一起发生的时间是多久？”
“……两个多月前。”
啧。
听到这个答案的少年明显地咂了一下舌，摇摇头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发少女也明显感到了他不定的思绪，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没有说话。
一天便又自然地滚动到了夜晚。
……
“怎么了？今天脸色这么阴沉。”
在还是白天时，余颜也几度想要过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少年都是欲言又止……最终拖到了现在。
现在是，下午，他一如既往地在帮自家会长买饭菜时被半途杀出的少女拦住了，之前被拦住的情况也很多，但他都装作很慢的样子逃避了过去……
但现在，的确是不得不说了。
面前，余颜一脸好奇地嬉笑着，最近频繁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她本身就是交际圈大到有点可怕的那类人，实际上交心的朋友也很少的那一类人。
至多就是卓泽偶尔会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吗？”这种问题，她也没解释，也不敷衍，只是一脸嬉笑地看着他不回答。
一如她往常的形象，玩世不恭、阴险、呲笑轻蔑……
但。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我也知道很不可思议……也很让人发指，但是，请做好心理准备。”
随着少年略显沉重的语调，她的笑容也一点点收敛了起来。
于是朱木开口了：
“伊治……现在被调查的那个杀人犯，好像怀孕了。”
“……”
紫发少女整个表情僵了起来。
难以置信、纠结、无语、惊愕……这等等情绪混合在一起，逐渐扭曲了她的表情，最终她低下头，抚着额使一切表情泯灭在阴影之中。
“……你说，她的男朋友是黎勇，对吧？”
“嗯。”
“什么时候的，案前，案后？如果是案前，有多久？”
“……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在案前。”
“碰！”的一声余颜愤怒地将拳头砸在了一旁墙壁上，随后激烈喘息着，从粗糙墙面挪下的拳头渐渐渗下一丝血迹。
紫发少女抬起头，从黑色防毒面罩后透出的眼勉强勾起一丝笑意，但又马上保持不住地化为抽搐，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结果又化为一丝无可奈何加一丝不可理喻情绪的叹息，最终摊出手，盯着同样沉默了的朱木艰难开口：
“少年。”
“嗯。”
“我知道我是个人渣，我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我甚至也不能算是专一的……小蝶去世之后，我为了分散痛苦也找过一些孩子……但是我可从来没对她们做到这一步，从来，所以，虽然我是人渣，但是我还是要骂一句……这人踏马的就是个人渣！”
话语最后彻底变成了脏话，紫发少女猛地按住头，不停叹息着。
朱木也无从安慰。
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一旁默默陪着余颜，等她僵心里沸腾的情绪平息下来。
没过多久紫发少女便恢复了平静，虽然形容比起之前仍有些憔悴，但至少恢复了理智。
“……你觉得这件事和案件有关吗？”
“不用问我也知道吧。”
“哼。”
余颜轻哼一声，突然抛出了一个从前从未询问过的话题：
“话说，那个人，就是杀人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什么人，都不是可怜她的借口。”
“嗯。”
难得乖巧地点点头，但紫发少女走近了一点，似乎还是想继续探问，那黑色双眼定定地看向少年，被红色火烧云映得有点紫红。
“但是，可以成为憎恨那个人的另一个动机……我想知道，受害者又是怎样的人。”
小蝶是他的罪行之外，最重要的是余颜的罪行，但这次，无论如何与与其断绝了联系的余颜也扯不上关系了。
可能……
她也多少有点推脱心理吧，但余颜觉得，若是这般推脱能将对方摔得更惨一点，让自己轻松一点，说不定是好事。
说不定，扫墓的预定就真能实现了。
朱木微微垂下了眉。
“……异常执着的人吧，千方百计追杀了我一阵子，直到最后也没有背叛她喜欢的人，所以也很死脑筋，有点个人崇拜的味道，不算笨也绝对不算聪明。”
聪明的人怎会沦落至此。
朱木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紫发少女却挺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
她表情似乎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那面具下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呢？总之，杀意已经溢出来了。
“感谢～”
像猫一样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余颜睁开眼，之前因愤怒所造成的憔悴也好破绽也好，全部消散在了那张让人不快的愉悦笑脸中。
“这样的话，我就完全可以放下心去对付那个人了。”
“不，我并不担心你会不会全力对付。”
但朱木却又一次拦住了她。
一如既往维持着平静的少年再度语气凝重地警告：
“别干太过分了。”
“嗯。”
这次余颜却点了点头。
难得的，她从口袋中抽出了一盒好久不见的香烟，灵巧地抖一下烟盒，将其中一只放进手中，依然戴着黑色防毒面罩的紫发少女回头一脸平淡地开口：
“的确，太不值得了。”
连她都有点嫌弃为这种人牺牲了。
要一换一的话，要是眼前这个人的程度还差不多，她暗暗想着。
……
黎勇还是在那家店等着。
少年望着外方的天空。
深紫与深蓝呼应，漆黑填补其间，完全无法窥见月亮，真是异常深的一场黑夜。
今天的他，比以前要来得早上一些。
黎勇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夜晚与路灯，忽然开口了：
“请给我两杯奶茶，加重糖。”
“好的。”
店员遵照客人嘱咐，操弄着机器将温热的液体一点点倾倒杯中。
黎勇很快就微微一笑接过了奶茶，给两杯都插上吸管。
接着……
他拿出一张便签纸，又拿起一片小小的白色药品，一点点捏成粉放在纸上，似乎觉得不够又再捏了一片，又换了一种药片继续，然后将纸卷成小小的一根管，将吸管扯出将纸管倒进后又重新插上吸管，最后，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在点燃香烟之前把纸张烧得无影无踪。
他动作非常细微，因此几乎完全无法被发现。
奶茶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一丝白色粉末漏在了外面，黎勇叼着烟，静静等待着。
没过多久，紫发少女便从外方匆匆跑了进来。
“抱歉！每次都是你在等我啊……”
“不，没事的，不过我今天来得有点早就把你的那一份一起点了，如果不喜欢可以再点，希望不要介意。”
文质彬彬地一笑，黎勇将加入了药物的那一份推到她的面前。
余颜……
没有一丝怀疑的样子，非常干脆地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握住暖着手。
“当然没事啦～不如说每次都要你请我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嘛，总之我就先开动了。”
说罢，她便取下黑色防毒面罩叼住了吸管。
白色的奶茶一点点顺着吸管往上攀升……
“……”
最终，在黎勇略带冷意的注视下，完全进入紫发少女口中。
她吧嗒吧嗒嘴，十分欢快地笑着说：“好甜啊。”
“嗯，昨天尝试的那个实在是苦过头了……所以今天就换一点口味。”
成功了。
黎勇在心中暗自露出笑意。
但，药效绝不可能如此快速，因此他主动唤起了话题：
“话说，我最近一直在整理过去初中的东西啊……我记得你最开始进初中和现在的区别还挺大的。”
“是啊，人是会改变的嘛。”
“话说你还有那个时候的照片之类的吗？”
“有哦。”
就是这样。
黎勇嘴角露出不可察觉的笑容。
于是，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诚挚表情地开口：
“在手机上吗？”
“嗯。”
“那，给我看看吧？”
听到这个要求的紫发少女理所当然地拿出了手机。
就在两人聚精会神地一边分享照片一边回忆往事时，紫发少女却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神色。
“唔……”
“怎么了？”
“我想上个厕所……”
说罢，余颜露出一丝歉意表情，双手合十做出请求姿态，急匆匆地丢下一句“我先去一趟”便离开了店面，手机也被随手扔到了一边。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
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黎勇换上一副冷漠表情，继续操弄起已经被解锁的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