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咋整……
转眼扫了一下绿化带，少年捏着下巴考虑起了计划。
这边是学生常常来往之地，绿化带主要以小树丛为主，范围也不是很大，在其内是被树丛包裹的草地，草地中倒是有在不断掉下落叶的树木……还是带牌子那种古树。
“不然挪一下位置？”
“不行，每处摆的位置，我都是经过计算的，如果挪开很可能就会漏掉什么地方或者和其他的烟花重合在一起，最好的话，还是在原位置。”
最简单的方法遭到了拒绝。
不过朱木想也是，如果这样就能解决，少女也没必要一脸苦恼地来与自己商量。
他把那个深陷绿化中的烟花盒抬起来，掂了掂量。
不算太重，反而称得上有一点轻的盒体，最外围传来的是理所当然的粗纸质感。
一旁苦皁本人也在努力地思考着，少女把视线投放在了绿化带那一圈小树丛本身。
“要不……我们把树丛给剪了？”
“想得美，不行。”
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立刻遭到了少年好气又好笑的反驳，伸出手去敲了一下对方的头，发出哼哼唧唧的不满声。
不过随着这一敲，朱木倒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小树丛本身。
这些小树丛在冬天也并未褪去绿色，只是稍显暗沉了些，墨绿的枝叶繁盛地绽放着，显示出其顽强的生命力，他伸手撇了撇长满绿叶的枝干，指尖传来的触感异常粗糙坚硬，少年又压了一压，也不知是手的力气太小还是什么原因，并没有把小树丛压垮。
这样的话……
‘找个什么东西垫一下，然后放到树丛上去？’
一瞬间，朱木产生了这种想法。
但他马上猛地摇头，打消了这个顺势而为的想法……就算再怎么安全，彩纸烟花也是烟花，放在冬天的树丛上引发事故的可能太大了，再说这样压着绿化本身就是不允许的事。
接着少年又仿佛醒悟了一般捶了一下手。
“想到什么主意了？”
“垫一下就好了啊。”
现在想起来的话，自己果然是被定势思维误导了。
这里面并不是自家卧室，也并不处于被追杀的危机局势，完全可以慢吞吞把旁边教室的桌子板凳之类借来，垫在烟花盒的下方。
“嗯……”
苦皁也低下头思考了一下，然后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有道理，但是，谁去借桌子？”
“我去吧。”
秉持自己多少是个男生的原则，朱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答。
虽然自己再病弱，也起码比这个一个小小只的少女要有力气一点，扛一个桌子回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默默去扛桌子的朱木一个人进入了教学楼。
……比起去教室，仓库应该更可能拥有无人问津的桌子。
不过，在此之前请让朱木先生再梳理一下思路吧。
风向、因冬季而逐渐枯萎的树木、干燥。
“……”
这种东西，加上烟花摆放的位置，恐怕更明显能影响的因素才对。
他也偷偷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便签本，用中性笔在上面勉强勾画着。
勾画完了的少年注视着那一道道弧线，漆黑眼瞳微微一缩。
接着他便若无其事地踏入了仓库所在方位。
“听说了吗？”
仓库的位置倒不是很隐谧。
找来办公室老师手中钥匙之后，朱木才得以解开锁，踏入那灰尘密布的阴暗空间中。
“阿嚏！”
有一点点被鼻炎困扰的少年一进去就是一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匆匆忙忙把叠起桌子分开之际，外方却传来了学生们有说有笑的谈论声。
“最近这边抓住了一个连环杀手来着，已经杀了很多人的那种哦！”
“哇……没想到会在身边发生这种事。”
“是啊。”
听到这个话题的朱木手中动作顿了顿。
那是有关于伊治的话题吧……那件事，并不能说解决得完美无缺。
虽然的确是他在不违反太多法律的情况下得到了对方的有罪判定，但对于监牢中那人来说算是无济于事。
直到最后，少女也不曾认为过自己是错误的。
但是朱木唯一不会去想的便是“后悔”的情绪。
后悔永远是无用的自我惩罚，他已经够苦了，不想再这样折腾自己，所做的，也只有在下一次遇见事件之时更加稳妥地进行。
“不过最近事件真的好多啊。”
“是啊，还有一个学生把自己男朋友砍了、有人把欺负自己的人捅了十几刀、还有非要做实验爆炸毁容了的……”
“……”
无论是哪个年龄层，八卦总是往激烈的一方一点点倾斜。
不过。
最近真的出了这么多事吗？朱木歇了口气，一口气把桌子搬出拥挤的仓库，外面的其他学生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扯下去了。
“呜哇……最近真的事好多啊，有点可怕，我都不敢一个人走了。”
“是啊，偏偏还大多都是在我们学校的。”
奇怪。
最近真是有够不太平的，朱木有点厌烦地摇摇头。
秋天明明已经过去，现在的时节，恐怕更应该被称为多事之冬吧。
无视谈得正欢的路人，少年端起桌子疾速地向目标跑去，可惜因为左手实在太不灵巧，无法像以往一样一口气把东西搬到目的地，中途还歇息了好一会。
……
与此同时，在绿化带附近，苦皁正在静静等待着。
寒风因林立的建筑而固定了轨迹。
明明是无形的风，却依然会被算计捕获，就像同样无形的水一样，易于被它物影响。
但是风也能影响它物。
就让她这一丝毫无价值的水，也形成一点洪流吧？
少女左顾右盼，发觉朱木的身影已然走远。
她掰开那一丛茂密的绿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其中潜伏的烟火盒。
垫起来吗……倒是没有影响。
毕竟虽然苦皁所做出的设计图是平面，但实际上影响范围可是圆形。
趁这番四下无人，少女面不改色地踏上了绿化的草地，观察着其中的情况。
“……”
很好。
不愧是她所在的学校，绿化情况非常可观，因此埋下的种子也便异常可观。
那种子随风飘扬着，等到那一天之时，一定会成为最为美丽的星辰吧。
风向、范围、建筑、绿化、干燥……
一切，暂时都还在计划之中。
所以，在那一天之前。
在那之前……
苦皁退出了绿化带，再度精心整理起其中那一盒简陋的烟花盒，仿佛给洋娃娃打扮一般，精心地抚去其上那一颗“种子”。
“哟，来搭把手……”
“哦，欢迎回来。”
还要忍耐。
……
晚上，一身疲惫的朱木拖着身体回到了家。
“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
打开门后鼻尖嗅到一股红烧土豆、以及排骨汤浓厚的味道，少年把鞋换下，双眼随意向厨房瞟去，所看见的是穿着围裙的朱双正在忙碌的身影。
也算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像梦游一样弓着背一点点把自己“拖”到桌子上，接着埋着头困乏地看着正在忙碌的黑发少女。
朱双也瞬间注意到了少年的状态。
“真是的，哥哥最近怎么老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冰箱里有绿茶，你去拿来喝一点哦，今天喝排骨汤哥哥必须多吃点！”
“嗯……”
虽说如此，朱木并没有动。
还是趴在桌子上，少年只是定定望着冰箱的方向，好像要靠念力把茶取出来一样。
“怎么啦？”
“……不想动……”
“真是的。”
察觉到对方状态后，黑发少女叹了一口气，在终于腾出一丝手后跑到冰箱那边去，拿出一大瓶绿茶后急匆匆给自家兄长倒了一杯一脸心疼地端了过去。
朱木把茶拿到脸前，鼻子先是细嗅了一下，接着抿了一口，接着才一口口喝了下去。
没有加奇怪的东西，冰冰凉的有点甜，好喝。
“好喝。”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吐出了真心夸奖。
“今天的话，说不定可以睡着……”
“是吗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今晚我就放你一回假吧……话说，哥哥？”
发出猫一般的咕噜声，少年把茶喝完以后再度缩了回去，简直跟说梦话一样嘀咕着。
终于清闲下来的朱双也松了口气，站在他一旁笑着应和着，手轻轻抚摸着似乎快要睡着的少年，说到最后却突然有点生气地揪了一下他的脸。
“疼……”
“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嗯？”
“……学生会，事多，还要帮那个人，手疼……”
“真是的，本来就忙的话你倒是推脱一下啊。”
这个状态的朱木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在少年困到意识不清的时候，往往就会像这样蜷缩起来，表现得也比平常幼稚得多，也很容易说一些真心话。
这个状态的自家兄长应该还是她一个人独占，一想到这一点朱双就感到一阵窃喜。
当然，明面上她还是深吸一口气便继续在厨房操劳了。
后方的少年睁大迷迷糊糊的眼睛盯着黑发少女的背影，话不过脑子地就漫出来了。
“……小双……很能干了啊，哥哥很高兴……”
“是吧？”
被夸张后便露出自然笑容，现在的朱双，少了平日那一丝伪装的幼稚，越发成熟起来。
但不久这笑容便染上了一丝苦涩。
“但是，哥哥不还是选了另外的人吗。”
说完这一句后，穿着围裙的黑发少女深深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继续凝视着一点点沸腾的骨头汤。
“……”
朱木也先是沉默了一会。
“你的话……本来是有机会的。”
忽然，一声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嗯？”
但注意力全在骨头汤上的朱双却是错过了。
如许久前一般……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少年把那空荡荡的茶杯放倒，轻轻叼了起来。
只有绿茶残留的茶杯，泛着一丝冰凉的甘甜……
如果很久以前也能什么都没加，恐怕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