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回答,从语气上来看,这家伙依然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低沉语调。
事到如今还这么僵着的人,也真是有够少见的。
其间朱木也并没有进行阻止,人质若是死去的话那就全无价值了,再说现在就算把那人质紧急抢救了一点回来,稍有一点异动这家伙死去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完全可以依靠这个拖延掉对方的步伐。
虽然是不近人情的想法,但总能留给彼此一条生路。
所以朱木也走了上来。
“被直接用刀捅伤腹部,而且还是这么深,如果稍有问题可是会死掉的,不如说,你们那边受这种伤的人相当多吧,这么多天与世隔绝,你们到底怎么处理的他们?”
“……没办法,既然选了这条路,会遇到这种事也是当然的,他们都被安置在了食堂那边,那边桌子多,门也没锁,我们就拿了点窗帘之类给垫一下。”
“那样死掉只是时间问题吧。”
真是熟悉的处理方式,就在今天,朱木也送走了这么一名负伤的同伴。
但是暴徒与卓泽不同,他们随时有逃走的自由,虽然外出很可能是锒铛入狱的下场,但起码比慢慢痛苦丢掉性命要好多了。
所以当听到这个回答时他整个人都露出一副阴沉神情,继续追问着:
“而且,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把人放食堂安置?你们既然占据了整个学校,宿舍去哪了?不说其他的,我知道保健室放不下这么多人,但宿舍环境总比食堂好一些吧?”
“宿舍那边开不了门啊……阿姨没来,我们抢不到宿舍的大门教室,那个铁门又怎么都开不了,说白了如果你们没把电锯抢走就好了!”
“但是,你们要是在那种时候直接派几个人带着伤者自首的话,不说其他性命起码是可以暂时保住的吧。”
被他这样一通质问的暴徒也有些恼羞成怒,焦躁地挠挠头后提出的反驳……却立刻显出无力,被少年继续轻而易举地驳斥了。
在质问的同时,朱木当然也有意无意地在表述之中掺杂了一丝私货,但慢慢随话题推进,他便越发感到异样。
如果是为了换取郝英雄出狱的话,这支暴徒的行动也未免偏离主题太多了一点。
“而且你们这支斥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我们这边也很强吧,居然还只派你们带着刀来?那样不是必死的结局吗?……你们,要好好想想了。”
“没办法啊!老大……就是你们杀掉的那个人,也找过寿令拿枪,但是被拒绝了……说是现在少了这么多人你们战斗力肯定也快没了……”
“怎么可能,我们策划逃出的时候他可就在现场,我们什么情况他还不清楚?一杆轻机枪和那么多手枪都没能完全拦住,主要战力也没有受伤,我们还有一堆炸药。”
说到这,朱木把衣服敞开,展现出在内衬处被割断窗帘所系紧的一排土炸药,这一突然的举动虽然一时引起了对方的警戒,但在稍后,却是让暴徒猛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抬起了头。
那暴徒一反之前的颓态,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一圈黑漆漆的炸药,一下从地上猛地站了起来,不过马上想到什么又僵在了原地。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呢喃着:
“难道说……”
“是啊,他很可能是在明知道我们随身携带了这么多危险物品的情况下,还让你们这样白白送死……这样跟用消耗物品完全没什么区别了,而且,我们在这缠斗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不是完全把你们放弃掉了吗?把人放食堂也真是恶意满满,话说,你们都有去食堂看过伤员吗?”
“没,寿令说会影响大家心情就只准自己进去了……你的意思难道说?”
在对方越发难看的脸色下,朱木心也沉了一下。
他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缓缓抬起手,指向了对面的人。
少年满面寒霜,以一种即便在如此夏日也冰冷到足以将人血液冻结的语气开口询问:
“……你们这几天伙食都吃的什么?”
“……”
暴徒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忽然开始干呕,整个人都发了疯一般开始扣着自己的舌根,其他暴徒在短暂的呆滞后也做出了同样的行动,顿时,本来穷凶极恶的一群人全都躬下身竭尽全力地把胃中翻腾之物倾倒而出,当然,这已经无济于事了。
毕竟,血肉与血肉已融合在一起,本来只是一个组织、一个班级的人,现在更加亲密地结合在了一起,于内部消化着。
这一诡异的情况一直延续了数分钟。
而静静等待完这一切的少年,也有些干涩地发出了声音。
“话说,你们是为了救出那个叫郝英雄的人才发起的行动吧?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东西……”
“……英雄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后显出一丝黯然,暴徒停止了干呕,一脸绝望地瘫坐在地。
“他已经死了……寿令,只取回了他尸体的一只眼球,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疯了吧……啊啊,的确啊,他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我可不这么觉得。”
但就在他沉浸在感伤中的时候,少年冷淡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联想。
朱木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一切的暴乱,这一切的开端,最初都只源于一场连续杀人案与那凶手的水落石出,但那起案子被破解的方式……实在是太诡异了,那个背影、那张纸条、那些录像、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太过怪异,仿佛蓄谋已久一样。
他能想到一种可能,但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会乱说。
总之,告发郝英雄的那一人与背影应该是同一人才对,因为郝英雄本人的话从一直传来的消息都可以看出他并无抵抗之心,而且,一定是他们班的学生。
寿令和郝英雄是同一个班的,而且还是室友,在咨询的时候,他也到过朱木面前,并且还拿了个本子。
一个本子可以非常顺利地掩盖掉纸条的存在,而在朱木对本子上条目进行检查的时候,寿令就可以非常轻松地把纸条扔到他的东西之中了。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设想,如果要证实,那么最简单的就是……
“你跟寿令关系怎么样?”
“嗯?他跟班上很多人关系都很好啊……”
“那么,你认得他的字迹吗?”
朱木从包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张皱巴巴的字条,像这种在家里用不到的东西他都是堆学校里的,没想到这种懒惰还帮了大忙。
那暴徒点点头,把纸条接了过去,然后双眼眼瞳顿时缩小成针孔大小。
“……这是,寿令的字没错,他完全就没想过改字迹。”
果然。
一得到这个信息少年心中所有的线便连成了一张网,一张巨大的,足以笼罩整个学校的网。
看来,所谓的知情人就是寿令了,但不知为何,朱木有一种感觉,这种浅层次的网还差了一块,而且还是很大一片。
“这是我来你们班上做调查的时候有人给我的……也就是说,其实是寿令举报了郝英雄吧。”
“但是……怎么可能呢?他和英雄大人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啊?而且寿令这个人也不像那种小人,他还接受过英雄大人的帮助!怎么会……”
“帮助?什么帮助?”
“他是遭受过校园霸凌的,英雄大人知道以后就把这个学校里霸凌过他的那个人杀了。”
……是三名受害者中的一人啊。
而且,貌似还是第一个,朱木比对着之前得知的信息在心中排列着。
不过,少年心中还有一个非常大的疑虑。
“话说你们班怎么会这么崇拜郝英雄呢?这种事,明明有时候法律更好用吧。”
一听到这句话,暴徒的脸色就阴沉下去。
他发出一声呲笑,轻蔑地摇摇头看向少年。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这么说吧,我因为一个同伴的唆使一不小心毒死了隔壁一家人,结果他们只知道指责我,完全没有处理那个混杂的想法……这种事,法律能理我吗?!”
“你激动什么?什么不知道……不管你怎么想,别拿气撒到哥哥身上!”
“没事。”
越说到后面他便越是激动,最后干脆挥了一下拳,气喘吁吁地跺着脚。
而朱双也发觉这一下,立刻跃到朱木身边,做出了戒备姿态,不过朱木却只是举起手示意朱双退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困惑也越发深厚。
“你们班怎么都是这种情况?我可不觉得惹上这种麻烦的人很多,你们怎么都聚在一起了?”
“不知道,所以我们最开始也很惊讶……当然既然都是这种情况,大家就都是同伴,比以前跟谁都没没法说的情况好多了。”
“是啊,现在的话,起码可以跟同学说了……”
暴徒们却也似乎并不知情。
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这一大窝子社会异类聚在一起的几率,可和恶人聚在一架飞机上一样,就算说成神明的奇迹也不为过。
“话说,你们为什么要破坏信号?”
朱木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追问。
并非他想扮演侦探角色,而是,此刻,敌友之间的区分在他眼中突然不分明了起来。
而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暴徒更是一头雾水。
“信号?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吗?我们可没破坏信号,不过寿令说那样没事就没事了……再说我们一群学生,哪那么大能耐一下把信号整没了啊?”
“没能耐还能搞到枪?”
“那是寿令搞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哪拿到的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