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泽？润泽！”
放到耳边的呼喊，才让我从恍惚之中惊醒过来，原来我发呆了啊。
“什么啊，是田诗渝啊，有什么事吗？”
“什么叫有什么事？”田诗渝抓着我的衣服赶紧将我提了起来，这一刻感觉是回到了小学初中：“叶主任一直在找你，不是让你十二点钟过去吗？现在都十二点十分了，你在这里发呆了多长时间啊？”
“啊？啊啊，我都忘了！”我赶紧穿上白大褂，冲出办公室，刚刚走到正厅，就看见了已经站在那里的叶主任。
“主任对不起，我……那个，我睡着了……”随意找了一个理由。
我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作为一个实习生，未免有些太松懈了。
“嗯，这样啊，毕竟现在是午休时间，耽误你休息了吧？”但没想到的是，主任竟然没有生气，只是很简单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表：“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如果你以后跟其他医生打交道的话可不能这样，在医院里不是所有人同事都是一条心的，尤其是在以后要升职的时候，甚至会有人故意抹黑你的。”
主任略带调侃地朝我递过来了一根烟，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回去了。
“不过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了。”主任指了指电梯：“去天台吧。”
我当然不会拒绝，就这样跟主任一起来到了天台：
“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你不要忘记，虽然现在没什么用，跟那些实习生关系弄得很好，但你不知道在未来他们跟你争夺位置的时候，会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我看着主任趴在天台上，看着楼下都在走动的病人和休息散步的医生们，我也跟着站在一旁向下看：
“我本来以为，主任不是那种善于争权夺利权谋斗争的人呢。”
主任看了我一眼，冷冷一笑：“不在乎跟不会是两码事，如果不会这些东西的话，我坐不到这个位置。在那个时候，没人会因为你的礼让而对你放松警惕，只会利用你的天真，把你踩进地狱。”
天台的墙很高，是为了防止有人掉下去吧，导致风都进不来，但却阴差阳错的导致了主任说话带着些许回音：
“那个时候，病人的性命都是他们的工具。”这句话，之前主任也跟我说过，他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因为那个病人的死，我到这个位置上晚了七年。如果不是他因为癌症去世的话，我可能到退休前才会升职吧。”
更何况这只是主任，还有更往上的职位呢。
“我说这些，葛润泽，当年你大二的时候，我看重你，是因为你一直将生命放在第一位，我希望能你现在是这样，以后还能是这样，心负责任感，对病人，对家人，永远不要变。先做人，再做医，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我看着主任，他拿出了手中的烟，但却将其折断：
“这是从病人那里没收来的，没办法，有些事情没办法阻止，都知道这是错的，但却还是有人去做，只是为了一时爽快罢了。”
主任把手放进怀里，掏出了一整盒烟：
“医生抽烟的可太多了。”
在我印象中主任并没有这个爱好，所以他将烟收了起来：
“不过我把你叫来，可不是为了这些事情。”
主任轻轻地叹了口气，感觉也没怎么见他笑过，前一阵子去叶凝家拜访的时候，他也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饭桌上，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典型的“看不惯女儿男朋友的父亲”呢，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他总是这样不苟言笑，实习生们很怕他，如果不是我比较熟悉主任的话，其实我应该也会挺怕他的。
“叶凝该来体检了。”主任算了算时间，距离上一次体检也过去了一年，是时候好好检查一下了：“你去提醒一下她，然后找个时间来做检查。”
“我知道了，不过我不太懂，主任您完全可以自己通知她啊。”虽然我是她的男朋友，但主任可是她的亲爹。
我不问还好，我一问，主任竟然叹了口气：
“那孩子其实挺注重仪式感的。”
嗯，能看出来。
“你平时多和她说说话，不然的话她不知道哪天想不开，就生气了。”
真是“知女莫若父”啊，不过——
“主任，您难道……是在替我们着想什么的吗？”
我突然有些受宠若惊，嘴唇不自觉的就上扬了起来。主任看了我一眼，有些无奈，那个眼神跟她女儿一模一样：
“我女儿都跟你跑了，我还能怎么样？我已经过了拿刀满街追着糟蹋我女儿的小黄毛砍的年纪了，既然女儿到了这个岁数，她自己本人喜欢，男朋友本人还不错，我一个当爹的还能说什么呢？”
气氛，莫名的有些温馨……
我是不是该顺势叫一声“岳父”？不过还是算了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最近挺累的了吧？一个礼拜也就休息了半天。”
有一说一，确实，这一个礼拜我只休息了半天，而且那半天还是在上午，下午还是要去医院，而且还要帮忙值班，熬了个通宵。
但我肯定不能直接承认：
“还可以，年轻人不累。”
“但年轻人也不能撒谎，做好自己的身体管理也是医生该做的事情。”主任冲我摆了摆手：“叶凝体检那天，结束之后你就跟她一起回家吧，然后第二天再给你一天假期，多陪陪她。”
“哎？这样可以吗？这不是……滥用权力？”
“什么叫滥用权力？排班表都是我让你安排的，你给自己排一下不就行了？”
“也对哦。”
主任看上去好像比我想象中的更有头脑。
“那就这样，今天的话你不要跟别人说，我也不会再跟你说第二次。”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你们互相好好照顾对方吧，我这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跟你和叶凝说的。”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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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什么时候，咖啡厅永远都是大家最喜欢的场所，是人们聊天、工作的地方，科技虽然在进步，但大家的需求也还是那些。
平凡的一天里，一家咖啡店里传出了聊天的声音：
“啊，葛依柔现在已经是研究生了啊，真不错呢，我跟着也有点自豪呢。”
韩竹喝了一口咖啡，看上去是真心在为葛依柔感到高兴，毕竟葛依柔也是她的学生呢，能教出一个优秀的学者，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脸上也“有光”。
“但是韩竹啊，恕我直言，你跟我也是一个大学，后来是教生物的。但葛依柔是学文科的，你只是在她高一的时候做了她的班主任吧？”
田诗渝坐在桌子的另一旁，有些尴尬的看着激动的韩竹，说这些感觉是在扫她的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人的话总是不会错的，我做过葛依柔的老师，这一点是事实就够了。”看来韩竹就是要这样想了。
“不过，葛依柔之回到过去了半年时间，回来之后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韩竹很好奇，毕竟在葛依柔毕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变化蛮大的，她回来，并没有虽然没有带上润泽的消息，但却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母亲是谁。”
“啊？是吗？”韩竹看上去有些紧张：“然后呢？她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吧？”
田诗渝笑得很欣慰：
“没有，这就是她成长的地方啊，”
一辆自动机器人缓缓驶过来，为两人端上了三明治，顺手续满了咖啡，然后缓缓离去了。田诗渝目送着机器人离开，才继续说道：
“那孩子回来之后看上去更成熟了，去看了叶凝的爸爸，去了叶凝的墓上祭拜，唯独看上去不怎么在意她爸爸的事情了。”
一说到田诗渝的老公，韩竹的“哥哥”，两个人便又都陷入了沉默，低着头同时咬了一口三明治，美味进到嘴里是香，进到心里是苦。
“那……哥哥的下落……”韩竹在得知润泽失踪的时候，其实也很担心，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帮帮一个人在家的田诗渝，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
“但哥哥怎么会突然完全没有消息呢？他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难道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哥哥已经不是当年认识的那个葛润泽了吗？韩竹有点委屈地吃掉了三明治。这么多年不见，哥哥已经变了？变得自己不认识了吗？想想以前葛依柔的家长会都是田诗渝参加的，难道葛润泽变得对家里不负责任了？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还能认出那个十几年没见过的，当年帮助过自己的葛润泽吗？
“其实，润泽离开这件事的结果意义，已经没有过程意义重要了。”田诗渝苦笑一番：“在他消失的这几年里，我们都变了，心态变了，关系也变了。或许一点点的，我已经将葛依柔看成自己的亲女儿了，而葛依柔……在知道真相后，好像也愿意将我真正当做自己的母亲，这都是润泽离开后的‘功劳’。”
田诗渝能说出这些话，想必也是很纠结吧？
“哈哈，等到哥哥回来之后，说不定还会不适应呢。”韩竹低头一笑。
“回来之后……是啊……”田诗渝不断重复着那四个字：“回来之后。”
渐渐地，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不知道回来之后，自己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