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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红楼后,我抵达了咨询室,并向俞子怡简短地陈述了来意。
俞子怡只是保持皱眉地看着我,好像并没对我的话语表现出太多惊讶。
盯着我沉默了片刻,俞子怡双手抱臂,移开了视线,从原本正视我的方向,改为微微侧身,望着地板的状态。
“嗯,我知道了。叶苇,你是打算后面不再来了吧。”
俞子怡的声音有些落寞,她望着地板思考了片刻,才再度将目光转向我,似乎在进一步确认我的答案。
虽然不知道为何俞子怡能够直截了当地猜出我的意图,但我还是摆出了一副外人看起来会觉得很真挚的模样,缓缓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语告知于她。
“没错。其实,今天我来只是为了跟老师道别。上次的治疗非常有效,我的病症已经不再发作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俞老师。”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我的眼睛也认真地着她。
事实上,在周末的时候,这个表情已经在镜子上经历了上百次的淬炼,我很相信俞子怡会被它的感情所感染。
尽管不知道人在真挚时会露出什么表情,但我得承认,我的感谢的确是真心话。
除去小作文这点瑕疵,俞子怡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展现出了作为教师的负责。
只是现在,我的疾病已经解决,而预防复发的手段也已被了解,接下来再度依赖于他人,也就没有必要了啊。
本来一切都应该就此告一段落,可在听到我的感谢之后,俞子怡的目光有些复杂。
她稍微垂下头,目光落在茶杯上,食指弯曲着抵在下巴。
“可是,叶苇。上次的治疗其实并不完善,出于你的情况,我想......我们的咨询可能需要延续。”
这我可就听出来了啊。显然,因为某种原因,她似乎是并不想与我中断咨询吧。
这种原因可能是出于我的病情考虑,也可能是她纠结于职业操守。
不过这也没关系了,因为我知道在我的手上还有一件她所在意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将是我与她斩断联系的必杀技。
“不,请老师放心。我已经从根本解决问题了。还有,这是老师你当初被我拍摄下来的把柄,现在,我将它销毁了。”
我掏出手机,在她面前将当初的证据一并删除,然后又继续说道:
“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就再也不存在什么交易关系,你不需要再为我的预约优先处理,我也不会再到这里干扰你的工作。”
当着俞子怡的面,我展示图册清空的手机,这就是当初我两之间有些荒诞的联系。
只要斩断了这个联系,我们就再也没有借口联系在一起,她不再是被我胁迫,而我也没再有求于她。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俞子怡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手机的事情。
“这种事情,随便怎么样都好吧。”她说,“叶苇,你说你解决了问题。那你可以跟老师说说,你是怎么解决的吗?”
面对我的举动,俞子怡只是无所谓地笑着摇摇头,然后回归到注视我的模样。
这可就有点不妙了啊。这个女人,为什么就这么在意我的事情呢?
明明在确认把柄删除之后,我与她就不应该再有联系了不是吗。
可她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一时间,我感觉到有些烦躁,但很快,我已经想到了要欺骗她的办法。
其实这并不难办,只要跟她说“我已经跟父母和解啦”之类的话来摆脱她的纠缠,她也就没有继续干涉下去的理由了。
但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搬出来家,没再跟母亲同居了。这就是我从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终,我竟然选择了做一名老实人,这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做出的选择。
尽管知道俞子怡并不会认同这个做法,但我还是说出来了,这自然是因为我一点都不在意俞子怡的看法。
可我还是下意识地躲开了俞子怡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这本来是不应该躲避她的,因为她并不是我所应该介怀的对象。
可为什么我就是不敢看向她呢?
看来我的脑子是真进水了。
这样想着,我努力维持平常地看向她,只是这种矫枉过正的状态,似乎让自己有些不自然。
“这样才不是根本吧。”俞子怡揉了揉眉心,“啊,叶苇,要我怎么说你才懂呢,你这样做只不过是在逃避而已啊。”
这时候是否回复俞子怡都毫无意义了,一时间的失态让我感觉自己已经暴露了内心。
即使现在伪装,我又能骗过俞子怡多少呢?
我选择保持沉默,可俞子怡并没有放弃。
“叶苇,我的老师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想知道一个人的内心缺少什么,不看别的,就看他炫耀什么;想知道一个人自卑什么,不看别的,就看他隐瞒什么’。”
不知为何,俞子怡忽然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你好像一直在执着于自己的独立。叶苇......你觉得你一个人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沟通,也不需要借助其他人来发泄,一切东西自己吞下去了就好......你认为总有一天,所有事情都能够被你自己消化。”
俞子怡望着我,露出了一副怜惜的表情,似乎在苦笑。
“这就是你所炫耀的东西。可你这样子,那不是很累吗?”
明明了解俞子怡这番话不过是在嘴炮,但我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她认真地用双眸与我对视。我没再躲避,只是用掩饰性的漠然地望着她。
她在说什么,按她的意思,即便我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但在内心里,我仍然缺少独立。
可自己解决问题什么的,这还不算真正的独立吗?
真正的独立又是什么呢?
我没想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是,我得承认,俞子怡的眼睛非常好看,是那种兼具少女与成熟的柔和。
在刹那间,我差点将她作为了可以依靠的对象,可我还是回想起了我的原则。
——长年累月的自我照顾告诉了我这样一个道理,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如果我尝试去依赖他人,那不保有一天我会被再次抛弃,然后独孤上路。
既然在获得的时候就知道失去的痛苦,那就不要获得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