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镇鬼关战场。
黄沙漫天,脚下的大地也在颤抖,仿佛怒潮一样涌动。陆陆续续的,无数火把汇聚如龙,隐约照出军阵前巡骑飞驰,长枪林立,空中更有斗王强者掠阵,从四面八方划过夜空如电,气氛紧张。
半月多前,离塞联军伏击全歼镇鬼关援军,又攻西州府,创造了三万破十万的壮举,世人道秦已失天命。首领苏林听取谋士建议,下令组建先锋军,自三万塞族战士里优中选优,再精挑五千悍卒,均是大斗师境以上之辈,配备秦人府库中最好的铠甲战马和火炮,专门用来突击镇鬼关这座西州境内仅存的钉子,目的是打通与乌戈山离国的道路。
这天下午,塞西亚骑兵驱赶附近数千秦人流民涌进山谷制造恐慌,其后,是自西州府城头卸下、足以令斗王强者忌惮的霹雳火重炮。
这一仗还未打,秦军统帅唐简已秘密集结军队遥遥缀在塞人身后。他麾下十万人马一半都是西州各地收拢的溃兵,剩下一半则是以当年秦皇亲卫禁军的八百斗王为基础,经过数年拼杀壮大而来的老部下。这些精锐就是他唐简的老本,也是秦皇青妍的倚仗,如果把这五万大军拼光了,那大秦国就只剩燕王麾下坐镇北境的二十万北庭狼骑可用,青妍的皇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十天前,唐简命令本部精锐尾随前往镇鬼关的离塞联军,只许小股袭扰,且每战必须败退,不得轻易决战,不要暴露大军实力,同时分兵包围已经陷落的西州府城,派人向城内苏林的王后劝降,说天神威大将军亲至,苏林难以抵御。
西州府城下的秦军溃兵在唐简的指挥下变得非常顽强,屡战屡败,但屡败屡战,而塞西亚精锐和离国援军都在围攻镇鬼关的路上,一时间无法击溃这伙秦人,反而被他们搅得不得安宁。
苏林的王后息栾长得白皙美艳,更与秦人相似,原是中州息族人。斗气大陆万族林立,每时国破家亡者也不计其数。自息族衰败后,息栾随家族一路流落至西州边境,与苏林相识,毅然嫁为王后以图复兴息族。
唐简起先要求攻城部队制造浩大声势,重炮虽所剩无几,却日夜不停轮番轰击坚固城墙,战鼓隆隆宛若雷鸣,但真正有威胁的攻击却几乎没有。
一连两日如此,息栾大怒,率领部族勇士亲自出城攻击炮兵阵地,秦军一名斗皇带队迎上,交战不过一刻,霹雳火重炮不见踪迹,秦军金钲齐鸣,那斗皇立时撤退,不打了。
鉴于自家夫君曾三败于唐简,息栾怀疑有诈,不敢深追,郁郁退兵回城。不消一刻钟,雷霆般的炮声又起,连经阵法加持的城墙都被削去一块,城头喊杀声震天,息栾惊怒交加,又带兵杀出。
如此反复几轮,直至天黑。息栾平复心绪,对左右笑道:“唐简小儿无谋,欲诱使王上回援而击之,我等不予理睬,小心防守便是,偏不叫他如愿。”又命使者半夜突围而出,传信要求苏林不要撤军,尽快打通道路引乌戈山离国大军来援,四面合围,中心开花,歼灭城下这股讨厌的秦军。
面对塞人的固守,秦人却乐此不疲,炮声轰鸣的战场上竟一夜立起许多高塔箭楼,宛如黑色的巨山向着城市缓缓压来,大有破城而入的意思。息栾吓了一跳,又把军队拉了出来,一番冲杀之下将那些攻城巨兽毁个干净。
第二夜子时,秦军数次架梯企图抵近城墙,塞人初始以箭阵迎击,眼看敌军一触即溃,斗王境以上强者亦从未现身,后来渐渐仅稀稀拉拉射出几箭,惊走对方了事。
到了寅时,西城墙根地下忽然爆发出一声震天巨响,震动产生的热浪令人喘不过气,息栾几乎被从榻上甩下来,她振开光翼,宛如一道赤色流光掠至城头,厉声大喊:“秦贼挖地道炸墙,大家小心!”
然而,眼前的巍峨城墙已然垮塌出一道骇人缺口,足有三丈宽。所有人屏息望向黑暗里影影绰绰的秦人军阵,却不见预想中的决死冲锋。
息栾急忙下令用备用石料迅速填补缺口,心里焦躁不安,感觉要出事。唐简在中州各地平乱的时候,用兵奇诡狡诈,为了保存实力以少胜多,夜袭更是家常便饭。可如今夜这般明目张胆地夜袭,却更叫人头疼。
息栾又命土属性斗者不得卸甲,密切关注墙下土地震动,令族中毒师与火属性斗师辅助,一旦发现地道则释放毒烟退敌。
待垮塌的城墙修补了一半,秦军又出动了。塞人城头立时又鼓号齐鸣,一阵火箭乱射,将城墙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却连个鬼影都不曾见。
年轻的王后受不了了,觉得秦军故意让自己断绝援军,意图就是要攻占西州府,而城下那些神出鬼没的秦军就是唐简带来的主力部队。
息栾派出第二名使者趁夜色飞出。一里外的密林深处,唐简目光雪亮,悄无声息注视着使者远去的方向。其身后静立的一千五百银甲骑士一个个如狼似虎,势若暴洪,胯下坐骑高大神骏,肋生双翼,乃是萧族赠予帝国的天马。这些人是他平定天下的倚仗。
离塞联军行辕,苏林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两份截然不同的战报,声音有些发抖,“军师,快!本王要回援西州府!”
目光所指的黑袍老人不说话,一旁的金发男子却是眉头一拧,沉声道:“塞王冷静,可别千万为了一个女人而误了先生的大事。”
“操!”那一瞬,苏林咆哮起来,须发戟张,“死的又不是你婆娘,连自家王后都护不住,那还有脸当这西州的王吗?”
“那王上的意思,是要就此退军了吗?”老人摆了摆手,不让金发男子发作,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动。
苏林怔了一下,连忙摇头,低声道:“军师勿怪,本王只是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眼前这个黑袍人神秘莫测,仿佛凭空出现在这西州府一般,本该早早臣服于天神威大将军铁蹄下的塞西亚族在此人的帮助下竟越战越勇,隐隐有了一统西境的趋势,而自己也莫名突破了多年桎梏晋升宗师境,在惊喜之余也着实令他脊背生凉。
“桀桀桀,两全其美的法子?”黑袍人笑了一笑,“说来听听。”
“还请军师与山陀儿带离国本部兵马回援西州府,本王率本部五千人马连夜出发,一日内拿下镇鬼关!”苏林学着中州人礼仪抱拳一礼,话音掷地有声。
“先生,这恐怕……”山陀儿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黑袍老者沉默了片刻,拱了拱手淡淡道:“那便静候王上佳音了。”
天刚亮的时候,三万联军分两部消失在了这一片分岔的山谷中。
“绕道去镇鬼关。”黑袍人指挥山陀儿和他带领的两万五千离国军队,在西州府方向饶了一大圈后,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另一条隐秘的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