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现在还记得那时的情形。
“好饿啊……”
“姐姐～！我吃饱了，该姐姐填饱肚子了！”
懂事的小泠只不过和妹妹们分了半个馒头，剩下的半个让姐姐吃，毕竟姐姐最辛劳，理所应当的让姐姐先吃饱。
“小泠，给你妹妹吧……小汐还在流口水，我不饿的！”
“小汐！”
二姐吼了四妹一下，后者立刻镇定自若的样子，不再像先前那样没有出息。
“姐姐！小汐不饿，小溟也是，姐姐不吃可就浪费了！”
这看似相依为命的情深，却让女孩自卑又痛苦，露露很清楚，妹妹们都是装的。
一天只有这么点口粮，谁会不饿。
但是，没有办法，背井离乡逃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钱，甚至，因为缺乏社会经验，露露在车上被扒手偷走了仅剩的救命钱，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年仅11岁的露露很后悔，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让妹妹们跟着出来受苦，如果早先忍耐那些畜生的作为留下来，会不会至少有口饭吃呢？
悔恨也已经晚了，或许大家会一块饿死在角落里吧？
“姐姐，有香味！”
最小的弟弟闻到了一旁的店铺里传出的麦香味，饿的头晕眼花之下终于撑不住了，在喊出一声之后，便晕过去。
血糖过低，再不补充能量会出事的。
“小溟，醒醒啊！姐姐给你买东西吃！”
但是，露露已经身无分文了，刚才买食物已经花光了仅存的钱。
除了求助别人，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流浪了这么多天，要是有好心人，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社会的险恶让女孩寸步难行，如果不是该死的扒手，还能撑很久，小溟也不会晕倒。
“小溟！呜呜……对不起，姐、姐姐没有办法……”
想要让弟弟醒过来的愿望无比强烈，甚至为此献出生命也绝对不迟疑。
去求助，拉路人，可是没有一人停下来。
“求你了！救……”
“滚开！哪来的小乞丐？真他妈晦气……”
抱住别人大腿的露露被一脚踹开，额头磕在路边上，皮肤开裂，暗红的血汩汩流出，对此被求助的人却没有任何表示，啐了一口之后扬长而去。
她没有停息，拖着血流不止的身体，继续去求下一个，或许会有好心的人救弟弟一命。
“能不能帮帮我……”
“我很忙的，耽误了时间你赔的起吗？！”
被唾骂了一顿，这个人不耐烦的离去，还是要寄希望于其他人。
“求你帮帮忙……”
她跟上结伴的两个人求助，但是结局依旧是冷酷的。
“帮你忙？那谁帮我忙？你离我远一点就算帮大忙了！真是，臭死了……”
“快走，这人有病，大半夜的找人帮忙，说不定是出来卖的！真是世风日下，别被坑了！”
无情的语言，不轨的猜忌，残酷的远去。
放下尊严，放下脸面，继续这微薄的努力。
“救人……我弟弟快要不行了，求求你……”
“鬼才信你！像你这样碰瓷的人多了去了，骗老好人的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最恶心的人莫过于你们这种……警告你，我手里可是随时拍摄的，你敢碰我一下？”
寒冷的深夜，行人在女孩的求助中不断的拒绝唾骂，远去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落寞无助的女孩。
这样不行，必须做点什么来改变。
见到路上久违的驶来一辆车，女孩奋不顾身的张开双臂上前拦截。
车子没有减速，直冲而过。
女孩被车边擦到，撞倒在路边。
驾驶室里的人探出头来怒骂：“你他妈不要命了？！有病……”
绝尘而去的车，显然并没有决定回来。
放弃了，因为不会有结果，只能让自己遍体鳞伤。
拖着脏兮兮的身体，空手而归，想象中善意的帮助并没有出现。
“姐姐？”
发现了女孩不对劲的妹妹呆呆的唤到。
“对不起，小泠……”
她别过头，不愿承认这残酷的现实。
或许，这才是惩罚，选择了那条道路的惩罚。
代价，便是相依为命的亲人要一同陪葬。
“小溟，不要怕，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女孩搂起瘦弱到不成样子的弟弟，紧紧的拥抱着。
已经这样努力了，结果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不屈服于命运，想要坚强，却被现实一次又一次的挫败。
世界这样残忍而无情，社会那般炎凉又冷暖，一个只是想要卑微活下去的愿望都满足不了，可以依靠的人被不断的夺走，好不容易找到了归宿，却只是更加悲痛的开始。
我，只是想让挚爱的家人活着，这愿望很过分吗？
如果这就是命运，可不可以用我的全部换取她们的平安？
可惜，没有任何人会回应。
正如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样残酷冷漠。
…………
…………
远处店铺中橙黄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有如女孩内心的希望之火一点点消逝。
店中的女人拉着一个女孩的小手漫步走出，朝着夜幕笼罩的方向离去。
被拉着的女孩回了一下头，注意到了路边依偎怀抱在一起的几人。
她拉了拉女人的衣角：“虞姐姐～虞姐姐，去看看她们好吗？”
女人似乎对女孩的表现相当感兴趣，捏了捏她的脸蛋。
“呀，阿萝也会有同情心吗？”
“嗯……她们看上去好像又冷又饿，虞姐姐可不可以帮帮她们？”
女人抱起胳膊：“只要阿萝求我就答应哦！而且，想要得到就要付出，这是有代价的……阿萝你懂的吧？今晚，在床上等我……”
这像是考研又像是挑逗一样的话没有动摇女孩的同情心，她还是决定了帮助处在绝望中的几人。
“阿萝决定了！”
坚毅又决然的眼神，似乎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女孩的眼中，女人也无话可说，领着她朝几人走去。
“姐姐有人过来了！”
露露灰着脸抬起头，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
“虞姐姐！这个女孩子晕倒了，我们送她去医院吧！”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惜和无奈，转而恢复平静。
“阿萝，你真的决定为了她们而付出代价吗？”
“都这种时候了虞姐姐你还在说什么啊！阿萝怎么样都可以，快救救她们吧！”
“呵呵，看在阿萝今天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女人在欣喜之后，脸色变得异常冷静，一瞬间就不苟言笑进入雷厉风行的状态。
径直蹲在露露的身边，命令道：“如果不希望她没命的话，跟我走，不远的地方有医院”
“真的……吗？”女孩的眼眸中有了一丝明亮。
“我不会再重述第二遍，相信，或者不相信，由你来决定”
“姐姐……”妹妹们同时看着姐姐，希望她做出决定。
女孩抹去眼角的泪，挤出力气抱起弟弟：“我相信她，不管如何，这是唯一救小溟的办法了！”
“很好，你们没有辜负她的牺牲……”
不久，女人开着自己的车带着一众到了医院，小溟得到了医治，及时脱离了危险。
露露没有露出感激的神色，而是直接跪在女人的跟前：
“小溟的命是你救的，我用自己的命来交换，要怎样，任由你决定！”
女人高傲的抬头俯视：“别谢我，你该谢的人是她”
乞求女人帮助露露的人害羞的躲在一边，不敢露面。
“谢谢……”
“不，不用谢，能救你的妹妹我很高兴！嘿嘿～”
女孩露出了甜美的笑，那一刻，露露仿佛看见了，一个纯洁善良，有如天使一样的女孩。
“你晚上为什么会在那里？”
露露在这个女孩当然无所顾忌，因为，她是自己落难以来，唯一一个善良的人。
“离家出走了，钱被偷了，没有吃的，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啊……好可怜！”
女人拍了女孩的脑袋一下，严厉的说：“阿萝，不可以说这话！”
她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如果真的是阿萝看到的那样，她也太……”
作为一个成人的女人很明白，何为尊严，何为倔强，何为骨气。
露露只是在落难之时被帮助了，残酷无情的社会已经磨砺出了她成熟的心灵，不会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向别人乞求可怜。
度过难关，她便会努力打拼生活，还清这份人情，而这种特立独行的倔强性格，是绝对不会被可怜的。
对于坚强的人来说，别人的可怜就是侮辱。
阿萝还太年轻，不明白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的说出这种出自善良的话。
“那今后呢，你想怎么办？继续让你的妹妹们挨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