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小孩子的生活挺无聊的。
大人可以流连青楼画舫，和花魁小娘谈谈人生理想，和才子佳人说说家国天下，顺道拯救一下失足少女。
小孩子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走街串巷的糖人小贩，央求大人给上几文钱，买上两个糖人。
“林哥哥，我想吃糖人。”
林家宅院高高的门槛，两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孩子亲昵地依偎而坐。
脸蛋红扑扑的第五歌柳抱着林清思的胳膊，望着雨过天晴，终于做开始生意的小贩，兴奋地摇晃着林清思的手臂。
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林清思被第五歌柳缠的没办法，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神情非但没有小孩子特有的青春朝气，反而像是一个懒懒散散的中年大叔，无精打采地扫了眼门前的大柳树。
这棵大柳树少说也有百年的树龄了，按照民间的说法就是有了灵性，都习惯叫它一声“柳树娘娘”。
柳树娘娘一到春天便能抽出千万条枝丫，一个看上去就很精明的小贩坐在树荫下，用吴侬方言吆喝着生意，一群孩童围着摊子，叽叽喳喳说说笑笑。
生意还挺不错。
被第五歌柳摇地东倒西歪的林清思撇撇嘴，这就是摆明了想骗小孩的钱了，你良心不会痛吗？
林清思翻了个白眼道：“吃什么糖人，你都几颗蛀牙了？”
“我不管，我就要吃糖人。”
“食屎啦梁非凡。”
“林清思！你欺负人，我要告诉姨娘！”
小萝莉气得咬牙切齿，林清思却是哈哈一笑，伸手捏住了第五歌柳白白净净的脸蛋，三下两下就扯成了一张大饼。
“哟嚯？翅膀硬了，哥哥都不叫了？小丫头，你这辈子都别想吃糖人。”
“林哥哥坏....”
大概是威胁起到了作用，第五歌柳泪吸了吸小巧的鼻子，眼泪朦胧地看着林清思，到底改了口。
她可怜巴巴地合起了小手，像是拜菩萨一样在胸前摇了摇，年纪很小就深谙撒娇之道。
“林哥哥，歌柳想吃糖人，要孙悟空的那种。”
“啧啧啧，能屈能伸。第五歌柳，你何止能活过三章，你简直是最终大BOSS啊。”
林清思轻轻捏了捏第五歌柳白白嫩嫩的小脸蛋，最终还是放弃了欺负小萝莉的恶趣味。
他数了数荷包里的散碎银子，稍稍盘算了一下。
林家是江南道的大豪商，对于自家人的吃穿用度毫不吝啬，哪怕是普通小丫鬟的月俸也让人咋舌，其中最受宠的贴身大丫鬟霜儿，甚至都已经攒齐了嫁妆。
可是老林头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对于小孩子的零花钱抠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要不是林妈心疼儿子闺女，会时不时给上一点，林清思早就铤而走险，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林清思煞有其事地对小萝莉说道：“第五歌柳，这个月你的零花钱早就花光了，这算是我借给你的，下个月要两倍还我。”
“谢谢林哥哥！”
第五歌柳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无论是还双倍还是还三倍，反正她都是每个月第一天就花光了零花钱，毕竟有林哥哥嘛。
“啧。”
林清思不爽咋舌，心知这小丫头肯定没有放在心上。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站了起来，牵着第五歌柳的小手走到了糖人摊前，完美融入了一群还流着鼻涕的熊孩子之中，问道：“糖人怎么卖？”
“回小公子，孙悟空十文，唐僧五文，猪八戒二十文。”
小贩咧嘴一笑，他看到两个小孩从那么气派的大宅门里走了出来，身边又没跟着大人，自然是悄悄抬价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东都政治清明，江南又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只要人吃饱了饭，精神世界总会更富有一些，就连小小顽童都有爆棚的正义感。
“呸！你刚才还说孙悟空三文钱。”
“这个奸商就是逊啦！”
“你老爹今年就娶小老婆，你老娘明年就改嫁！”
几个胆大的熊孩子七嘴八舌地问候着糖人小贩的家人，市井中的恶语那是相当的恶毒。
“去去去！”有小心思却不是大恶人，糖人小贩像是轰苍蝇一般挥舞着手臂，“小无赖，不买别围在这，耽误我做生意！”
“嗷！嗷！被说中就恼羞成怒咯！”
见势不对的熊孩子们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转过头来，对着小贩比中指，做鬼脸，吐口水。
抬价被点破，糖人小贩也不尴尬，笑呵呵道：“小公子，给妹妹买一个吧，比蜜还甜呢。”他早就看出来这两个小孩子谁想吃糖人，谁掌握财政大权了。
林清思倒是没有和糖人小贩较劲的意思，转过了头，对着流口水的小丫头说道：“你吃猪八戒，我吃孙悟空。”
“我不，我吃孙悟空！”小丫头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林清思乐了，多可爱的小丫头啊，他笑摸第五歌柳狗头，“孙悟空瘦的和猴一样，两口就没了。你看猪八戒多大，多肥，多丑，多像一只猪！”
林清思说着不是废话的废话，第五歌柳的小脑袋一时有点转不过来，皱着小脸天人交战，却听到噗嗤一声，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清思这才注意到糖人摊还有别的顾客。
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三千烦恼丝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扎住，一身洁白的羽衣飘逸出尘，身形纤细，容貌昳丽，肤白胜雪。最惹人注意的是，她眉心的一抹梅花钿光华流转，鲜红地像是能滴出血来。
而在林清思看过来的时候，古怪“萝莉”也正在打量他。
迎着林清思的目光，古怪“萝莉”歪了歪脑袋，淡金色的眸子里满是戏谑：“你瞅啥？”
林清思战术后仰。
他不理会对方的挑衅，字面意义上拽住第五歌柳的小辫子：“走啦傻妹，回家吃饭了。”
你看我一眼，我杀你全家，这种沙雕桥段三流小说都不爱写，更别提对方一看就是个麻烦角色，林家少爷很忙的，才没空和对方纠缠。
他不光要照顾小小年纪就喜欢听《红楼梦》的傻妹，还得给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丫鬟姐姐讲鬼故事，带球撞人，以奶洗面什么的最喜欢啦。
“林哥哥林哥哥，你的猪八戒给歌柳吃一口。”
“我看你是想peach。”
“给我吃一口嘛，就一口！”
....
“小娃娃，有点意思。”
望着林清思的背影，浑身上下透着违和气息的古怪“萝莉”像是老头子一般背起小手，宽大的云袖翻转之间，露出了袖口处金丝刺绣的龙虎互搏图样，栩栩如生。
等到林清思的身影消失在宅院，她小手一挥，对着糖人小贩说道：“孙悟...猪八戒的糖人，给我也整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