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与白

作者:汤米老师 更新时间:2021/1/8 15:33:36 字数:11782

凭借着四年前的大规模合并,港口城市N市一举成为这一带最大规模的城市。在这里,你可以感受到“通过合并强行创造出来的大城市”特有的不协调感——以市政府大楼为首各种造型奇特的建筑林立,风格前卫的摩天大楼群、被废弃的山村、配备了新型医疗设备的大医院、无法维持经营最终倒闭的大工厂同时存在于一座城市之中。

    就在这个N市,从去年的六月份开始,就开始出现关于“魔法少女”的目击情报。

    有什么东西在敲打超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车窗。司机本以为是被溅起的石子,可回头一看,却看到一个骑着扫帚的魔女微笑着提醒他“开慢点吧”。

    一个小孩追着皮球冲出马路,此时正好有一辆卡车迎面驶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来不及了!”的瞬间,一名女骑士突然出现在孩子的面前,徒手把卡车拦了下来,然后便一声不吭地离去了。

    就在一名女性无法摆脱纠缠不休的搭讪者,正感到为难的时候,一名头上长着狗耳朵的少女以四足行走的方式冲了过来,就这样把搭讪的男子抱走了。

    尽管这些少女都有着“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一个共同点,但她们的外貌、服装、所处的状况各不相同,以都市传说来说也不够统一。

    一开始,这些传闻只被当成是妄想、吹牛、谎言被付之一笑,但是目击者不断地增加,其中一人所拍摄的,名为《手牵手在空中飞翔的两个天使》的视频被上传到视频网站之后,这个传闻便爆发式地扩散开来。

    那段视频是真的。不,那是有人制作出来的。人们在工作单位、学校、网络上等各种各样的场所议论这件事,有时自称曾经得到过少女的帮助的人也会加入进去,就视频的真实性以及少女们的存在进行讨论。

    一名被少女帮助过的人曾经质问过“你是谁?”而对方的回答则是“我是魔法少女”。他的这段亲身经历为“神秘少女”赋予了“魔法少女”这一特性。

    粉丝站和研究网站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收集目击情报的总合网站每天都在更新。其中最新的目击情报尤为刺激。

    在闹市中有一栋被大陆系的黑帮用作藏身之处的公寓。听说有一名仿佛从西部片中走出来,一身枪手造型的魔法少女冲了进去,把在场的黑帮成员痛揍了一顿,然后把藏在里面的武器和资金全都抢走了。

    “这事,你觉得是真的吗?”

    在公交站内有三名女初中生在等车。其中一人把智能手机的屏幕对着两个朋友。画面上显示着收集魔法少女目击情报的总合网站的公告栏。

    “你还真是喜欢那种东西啊。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嘛。”

    “咦?你不觉得很有真实感吗?”

    “这条消息,未免也太有临场感了吧?就像是在现场看到的似的。”

    “小夜每次都像这样否定我说的话呢。也许就是身在现场的人发布的也说不定啊。”

    “就因为你总是在那胡说八道才否定的啦。说是在现场的人,也不可能是被打倒的黑帮的人和魔法少女本人发布的。而且你都老大不小了,居然还相信什么‘魔法少女’。”

    “但是如果魔法少女是真实存在的话,不是很有意思吗?”

    原本一声不吭地听着两名朋友发表魔法少女论的,看起来很老实的少女就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开口说道:

    “小夜和小纯都错了。就算真的有魔法少女,她们也不可能去做那种事。因为魔法少女是正义的伙伴,会去帮助有困难的人。”

    “非常感谢你这番充满梦想的意见。”

    “小雪啊,该怎么说呢,你还真是喜欢幻想啊。已经接近妄想了。”

    就在手拿着智能手机嬉戏打闹的中学生的背后,公车站的后方耸立着一栋七层的商业大厦——第七产光大厦。大楼的屋顶上,也有一名少女正在为同样的事情发愁。少女身穿一件以和服为基调,但露出度却如同泳装一般的服装,脚穿高齿木屐,头上别着手里剑造型的发夹。这身打扮与其说是普通服装,说是戏服更为准确,现在在N市中,会穿成这样的人只有魔法少女而已。

    少女指着显示在魔法终端机上的发布在总和网站的该条消息,问道:

    “这是真的吗……?”

    然后画面被切换。魔法终端机心形的画面放出光芒,接着一个硬质而且光滑……带有瓷砖般质感的球体,以湖畔为背景漂浮在画面之上。那是立体影像。

    从这个右边黑左边白,配色相当之显眼的球体上长出一枚犹如蝴蝶般的翅膀。球体每扇一次翅膀,就会放出闪闪发光的鳞粉。尽管球体上画着一张笑脸状的无机质的脸,但表情是固定的,一动也不动。发出的声音有如孩童般尖锐。

    它的名字叫法布法布。就是所谓的吉祥物。

    “可能是谣言pon。也可能是真的pon。”

    球体当场翻了个跟斗,散发出大量亮晶晶的鳞粉。少女被晃得眯起眼睛。

    “如果是灾厄玛丽的话,她真的敢做出这种事来pon。因为她向来以流氓自居,所以经常会做出一些非常荒唐的事情pon。”

    “灾厄玛丽”是以N市城南地区为地盘的魔法少女。虽然魔法少女会把自己负责守护的地区称作“负责区域”“据点”等,但是“地盘”这个称呼方式非常适合她。

    鄙俗、粗鲁、野蛮等等,形容她品行的贬义词多不胜数。就连吉祥物也把她贬斥为“流氓”。

    “就是说,这是真的喽……?”

    “那种事情法布怎么可能告诉你pon。要是其他魔法少女做了什么我都一一向你报告的话,法布就成告密者了。在妖精的世界里,告密者是会被讨厌的pon。”

    “那这边的呢……?”

    少女用手指划过画面切换到另一页。由于关于“白色的魔法少女”的目击情报比其他魔法少女的总和还要多,所以网站单独为她设置了一个专栏。

    “我觉得,这目击情报未免也太多了……”

    “啊啊,这是‘白雪’的页面啊。因为她是最勤奋的pon。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pon。她为世人做的事是这上面的好几倍呢pon。”

    具备有机质的蝴蝶翅膀,看起来却像是无机物的黑白色球体又在空中转了两圈,然后落在一朵花上。

    “波纹,你之前是不是也看过那个页面?”

    “是吗……?”

    “难道说你对她燃起了竞争意识?”

    “没……我只是佩服她居然能干这么多活。”

    “竞争意识是值得鼓励的pon,相互竞争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pon。”

    “哦……”

    少女……波纹将目光从魔法终端机上移开,把摇晃的双脚并拢,从坐着的屋顶边缘上一跃而下。少女下降了二十米,然后无声地落在了地面。

    “为什么突然跳下来pon?”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因为烦人的家伙来了……”

    “烦人的家伙pon?”

    波纹从大楼之间抬头仰望,法布也顺着波纹的视线望去。上空的一个小点逐渐变大,接着显现出人形。法布见到那个身影,大叫出声:

    “最高速!”

    坐在扫帚上的魔女……魔法少女“最高速”降落在大楼之间,伸出脑袋望着波纹的脸。

    “波纹你还好吗?”

    波纹以咂嘴作为寒暄。最高速苦笑着回应道。

    “你还是那么傲娇啊。”

    “早知道就早点藏起来了……”

    “大家都是魔法少女,要更加和睦地相处才行,不是吗?”

    “啰嗦……”

    “比起这种事情……”

    波纹又咂了下嘴,但最高速没有责备她,继续说了下去。虽然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正是她被波纹讨厌的原因之一,但也因为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的缘故,她本人或许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这篇报道你看了吗?”

    最高速递过来的魔法终端机上显示着一则网络报道。报道的内容是,据传出没于N市的神秘少女,通称“魔法少女”的服装与存在于人气社交游戏《魔法少女育成计划》内的物品极为相似。

    “察觉到的人还真不少啊。这样子不是很危险吗?”

    “没有问题pon。”

    “是吗?”

    “如果是魔法少女本人泄露出去的话,会触犯《魔法少女的规则》引起大问题的,但法布知道没有那样的坏孩子pon。普通人把这一点写成新闻等于是免费帮我们打广告pon。我们反而应该感谢他们pon。”

    这只吉祥物有时会说出这种像是营业员的话。波纹刚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曾经指出过这一点,可它却满不在乎地说:“与其说是营业员,不如说是人事pon。”

    大约两个月前,细波华乃成为了魔法少女。

    在社交游戏《魔法少女育成计划》的玩家中,每几万人中就有一个能成为真正的魔法少女——尽管细波华乃知道这个都市传说,但她并没有当真。

    虽然从幼儿园到初中,细波华乃一直是以“对于那些以无理的理由侮辱自己的人,就把他打到投降让他屈服”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的,可一进入高中就会遇到各种障碍,很难再继续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被母亲带回来的第五个自称是继父的男人摸了屁股后,受到侮辱的华乃以拳脚回敬,接着便收拾行李离开了家。一个人搬到一间空间狭小但勉强能住的公寓的华乃为了生活必须继续在外面打工。因为考虑到将来,她必须节约各种开支,读完高中。

    于是她就想找点爱好,当她在学校和打工的地点受气的时候能够帮助她消愁解闷。而《魔法少女育成计划》正好与华乃的主张——为爱好花钱的人是蠢蛋——相吻合。因此,原本只有“在店里读漫画”和“去图书馆读书”这两个爱好的华乃如今又多了“魔法少女育成计划”这一个爱好。

    某公司成功让智能手机的价格低廉化之后,各家竞争公司也相继加入到价格竞争之中。三年前,智能手机的份额据称已经达到九成。之后,智能手机的出货量继续攀升,席卷整个手机行业。

    伴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以智能手机为对象的社交游戏的数量也出现了爆炸性的增长。号称免费的社交游戏比比皆是,但大多数都是“开始游戏不用钱,但是想畅快地进行游戏的话就付费是必不可少的”。在这一点上,《魔法少女育成计划》彻底贯彻免费这一宗旨。游戏内的物品只能通过游戏内的活动和货币获取,就是说一切都在游戏内进行。

    过去在学校看到谈论游戏话题的男生,华乃都会在内心嘲笑他们幼稚,但一旦尝试过之后,发现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自己设计自己在游戏中的化身,也就是将会成为玩家的分身的角色,然后开始游戏。完成帮助他人的任务以及战斗任务,收集魔法卡片和物品卡片,然后强化自己的角色,挑战更高难度的任务,更强大的敌人。

    由于一直严格遵守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一天三十分钟”这个时间限制,所以游戏进展得非常缓慢。即使如此,为了实现自己理想中的战术和连技,收集卡片,进行合成,打倒敌人这一项作业还是很有意思的。由于整个游戏的系统十分平衡,玩家所付出的辛劳和收获的报酬都将转变为快乐,让从未玩过游戏的华乃感到很新鲜。

    虽然她对“魔法少女”这个题材没什么兴趣,但这个游戏让她想起家里还有电视机的时候,和电视里面的少女一起大笑的自己,让她回忆起原来自己也有过喜欢魔法少女的时期。

    由于她认为玩家之间的对战和相互协助“没意思”、“烦人”,所以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进行与CPU的对战以及故事模式的任务,然后游戏进行了一个星期,就发生了变化。

    原本只是在画面中飘来飘去的吉祥物“法布”向她搭话了。

    “恭喜你pon!你已被选为真正的魔法少女了pon!”

    华乃以为触发了什么事件,于是她就连续击打按键想要跳过这段信息,就在那个时候屏幕突然发出强光,华乃被耀眼的光芒包裹起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魔法少女。

    华乃做了三次深呼吸,然后望向自己的手,自己的脚,用穿衣镜确认全身,接着又将上述动作重复了五遍。这当然不是错觉。她用力揪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感觉很痛。所以也不是幻觉。

    华乃为了得出一个现实的答案,擅自认定自己是因为打工和学业而疲惫了。她觉得照这样下去会很伤脑筋,然后她望向镜子,发现变身已经解除了。

    试着再次在心中默念“变身”,身体就会被光芒包裹住,完成变身。在心中默念“解除”,变身就会解除。她把变身流程和解除流程重复了无数遍,然后望向镜子,发现镜子里面的还是魔法少女“波纹”。脸型、体格,所有地方都与华乃完全不同,身上还穿着换作是华乃的话绝对不会选择的煽情服装。眼前的景象充满真实感,感觉非常逼真,完全不像是幻觉和妄想。

    她握了握自己的右手,然后把右拳打在左手掌。产生的声响和冲击力撼动了玻璃窗,让日光灯的拉绳左右摇晃。那十根比华乃细长、柔软的手指美得就像是艺术品一般,但实际的强度远比看起来要高。

    她轻轻地踢了一下地板。脑袋差点撞到天花板。要是把天花板给撞穿了,又会被房东责骂的。

    她的身体能力有了显著的提升。很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她望向自己的手脚。皮肤上不要说是伤口色斑还有汗毛了,连一点黑痣或皲裂都找不到。光洁柔软,而且还带有如同刚采摘下来的水果般的湿气。

    她感觉到身体的内侧充满了几乎要迸发出来的能量。

    领口和袖扣上缝有苦无和手里剑,如果不小心摔倒的话恐怕会受重伤。

    传闻是真的。《魔法少女育成计划》的确会创造出魔法少女。

    她再一次望向穿衣镜。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漂亮又端正。就像是模特儿、艺人一般。

    “哼……”

    连声音都变了。这是一把响亮的声音。

    她在穿衣镜前试着摆了几个姿势。微笑、飞吻。不管摆什么姿势都非常好看。只是和她想象中的魔法少女有点不同。至少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正统派。

    “你怎么了pon?”

    画面里面的吉祥物突然向她搭话,吓得她差点跳了起来,但她总算没有把惊愕表现在脸上。只是,由于刚才对着镜子摆姿势、微笑的丢人模样被人看到了,她的脸还是泛起了红晕。

    华乃尽可能地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回应道:

    “你是谁……?”

    “法布就是法布pon。既然你玩过这款游戏,应该法布是谁pon?”

    “我不是说这个……你的目的是什么……?”

    “法布负责为具有魔法少女的才能的孩子们提供援助pon。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pon。”

    和这家伙没法沟通。波纹咂了下嘴,望向镜子。镜子里面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魔法少女。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我听说魔法少女都‘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就是这样吗……?”

    “因为被帮助的人的眼睛会进行修正pon。如果是比较漂亮的脸蛋,就会变成‘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pon。你不满意pon?”

    “不……”

    华乃的化身“波纹”的外观是以忍者为基础的。黑色的头发,细长的眼睛还有稀薄的眉毛。虽然这些部分与这一身就像是把和服和泳装加起来再除以二般的服装十分相称,但是从整体来看,以一名魔法少女来说显得有朴素。除了忍者必备的红色围巾以及散发出金属光泽的巨大手里剑造型的发夹,其他的部分都统一为黑色调。

    “波纹”这个名字是把华乃的姓氏“细波”译成英文,但是像这样变成现实之后,这和风的外观和西式的名字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化身的服装可以更改吗……?”

    “现在不行了pon。”

    “啊啊,是吗……”

    “怎么了pon?不满意吗pon?”

    “不……”

    法布继续进行说明。它希望被选中的魔法少女能去帮助别人。虽然对帮助人不感兴趣,但华乃对这美丽的外表还有远超常人的身体能力,以及能够使用的魔法很感兴趣。

    最重要的是,华乃已经对自己的日常生活十分厌倦。

    “法布会为你提供支援的!还会送你一个很漂亮的魔法终端机。”

    “支援……怎么个支援法……”

    “法布是所有魔法少女的朋友,所以当你想和她们取得联络的时候,法布会帮你进行中转pon。而且只要是和魔法少女有关的问题,不管是什么法布都会回答pon。”

    “魔法少女到底是什么……?”

    “魔法少女就是魔法少女pon。你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吗pon?”

    “就说那是什么东西……”

    “以从魔法之国获取的魔法帮助他人的女孩子pon。”

    “原理、理论……还有魔法之国的目的……”

    “你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吗pon?”

    “就说……”

    “你已经成为了魔法少女,这一点是确定无误的pon。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pon。无论你问什么,听到什么,你都是魔法少女pon。”

    “咦……”

    非常可疑。但华乃刚才已经亲眼目睹到了异常的现象。

    华乃只要努力就能考入好的大学。但光靠努力是成不了魔法少女的。这其中还牵涉到运气,大概还有才能,要是现在拒绝了,大概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既然如此,就应该先答应它。

    华乃就像这样,把一切都放在天平上,盘算过一番之后同意了这件事。

    华乃客观地看待冷静地计算得失的自己。连她自己也佩服自己,自称是现实主义者的她,居然能不慌不乱地接受这个异常事态。不晓得有没有看出华乃的心思,吉祥物如此说道:

    “无法接受自己已成为魔法少女这件事情的女孩子,从一开始就不会被选为魔法少女pon。”

    华乃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以魔法少女的身份开始活动,但还不可以。听说在那之前还要接受前辈魔法少女的说明,华乃不禁黯然。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令人郁闷”。

    “你明明说过会支援我的……”

    “法布会尽可能地帮助你……但是法布只有一个人,所不可能兼顾到各个方面pon。”

    回想起来,《魔法少女育成计划》的说明也非常地啰嗦。游戏会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地要求玩家按下按钮,简直把玩家都当成是没有想象力的笨蛋。华乃把刚拿到手的魔法终端机的电源关掉,咂了下嘴。心形的屏幕实在不方便观看。

    华乃不擅长与人对话。说得更直白一点,她不擅长与人类交往。她很讨厌那些想要聚集在一起,以为聚集在一起就能变得更加强大的人。

    这正是她对《魔法少女育成计划》出手的原因,但她没有想到,在《魔法少女育成计划》之中,也要被“麻烦”、“令人厌烦”的人际关系折磨。

    她对前辈魔法少女“最高速”的印象是“看上去很蠢”。

    魔女的尖帽,魔法扫帚,魔女的连衣裙。典型的魔女类型的角色,脸也比波纹长得洋气,那双与魔法少女这个身份很相符的大大的蓝眼睛滴溜溜地乱转,金黄色的头发被绑成两束麻花辫。

    只有那件紫色的长大衣以及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与魔女的原型不太相称。波纹看到,大衣的背后绣着几个金色的大字,上面写着“不容分说”。飞天扫帚上不只设有摩托车的挡风玻璃以及车把手,还安装了各种花里胡哨的助推器以及消音器。波纹心想:“啊啊,真蠢。”然后把原先估计的最高速的等级下调了一级。

    降落在作为碰头地点的第七产光大厦屋顶的最高速,露出满面的笑容对波纹竖起大拇指。

    “初次见面!我是波纹,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没精打采的!你没吃饭吗!哈哈哈!”

    第一人称是我*。还在那傻笑。最高速在波纹心目中的等级进一步下降了。{译注:这里“我”的原文“俺”,属于男性用比较粗鲁的第一人称。}

    最高速轻快地坐在了大楼的铁栏杆上,并催促波纹坐下,但波纹既不愿意坐在她旁边,也不想被她俯视,她认为这样子更加轻松,于是继续靠在墙壁上。

    最高速开始向她说明魔法少女的使命。那就是运用魔法的力量帮助他人,积累善行,并通过这种方法来增加魔法糖果。

    “善行……?”

    “在游戏里面是通过打倒敌人来增加的。可是在现实世界中没有那么多的敌人。所以即便是这种脱离尘世的工作也只能脚踏实地地去干。”

    面对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面孔讲述着的最高速,波纹在心里咂了下嘴。

    除此之外,最高速还教导她如何使用只有魔法少女才能操作的“魔法终端机”。尽管“只有魔法少女才能操作”这种说法非常夸张,但是操作方法和普通的智能手机没什么区别。虽然波纹对把这种东西说得像是定制品一般的最高速感到很不爽,但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依旧在心中咂了下嘴。

    波纹按照最高速所教的方法唤出个人数据页面。上面记录着身高、体重以及身体尺寸。尽管华乃体格健壮,身高比男性平均身高还要高出三厘米,但变身成波纹之后,无论是身高、体重还是体格全都变得像一个女性。

    “性格”一栏中写着“讨厌人类性格暴力”。华乃知道这段描述非常准确,但正因为这样,让她感到很恼火。看到“魔法”一栏写着“扔手里剑百发百中”,她并没有在心中,而是实际咂了下嘴。

    “嗯?怎么了?”

    “就一个魔法……”

    而且还很不起眼。忍者扔手里剑与其说是能力,应该算是一种技术吧。而且既然是忍者,不是还有很多其他的能力吗,比方说分身术、火遁之类的。

    “魔法少女只能得到一种魔法能力。虽然在游戏里面可以使用各种各样的魔法,非常方便,但是现实世界可没那么轻松啊。”

    除了这一点以外,最高速的说明也尽是一些让波纹感到郁闷的事情。

    魔法少女必须遵守“魔法少女的规定”。规定有两条,第一条是“不可以让普通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第二条是“不可以与普通人谈及魔法少女的规定和能力”,违者会被剥夺魔法少女的资格。

    每周会有一次集会。非强制参加,但有时候会有重要的联络,所以最好还是尽可能每次都出席。

    一部分魔法少女有很强的地盘意识。

    最好不要靠近灾厄玛丽负责的城南地区以及“王权”负责的西门前町这两个区域。灾厄玛丽性格好战,王权爱说教,不管被哪一个缠上都会很麻烦。

    修女娜娜之前不小心进入了灾厄玛丽的地盘,差点就被射杀了。Peaky·Angels的视频被上传到网上的时候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夹杂着这种经验之谈,愉快地进行讲解的最高速让波纹感到很没劲。

    总算说完各个注意事项的最高速跨上扫帚消失在夜空之后,波纹咂了下嘴。

    “请问……”

    “怎么了pon?”

    “是谁选她当讲解员的……?”

    “是亲切的前辈魔法少女毛遂自荐的pon。虽然最高速的讲解时间是通常的三倍,但她会非常认真地教导后辈pon。”

    得知最高速之所以会对自己进行说明和忠告,是因为她那强加于人的亲切的缘故,以及她的说明时间特别长之后,波纹咂了一次近几年来最猛烈的嘴。

    于是,波纹对最高速从“看上去很蠢的前辈”变成“爱摆前辈架子的笨蛋”。

    然而自那以后,最高速总是会找各种理由过来找波纹。不管是对她咂嘴,还是直接告诉她不用再来了,她都会用“还真是傲娇啊”这一句话应付过去。判断不管和她说什么都没用后,波纹便不再理会她,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会过来把想说的话都说完,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前些天她还拿了一盒煮芋头过来。波纹很不情愿地吃了一口,发现味道非常好吃。

    ◇◇◇

    一进入秋季,夏季的时候挤满观光客的俱边海滩也变得冷冷清清,太阳下山之后,更是鲜有行人来往于此。在一座能够将空荡荡的俱边海滩尽收眼底的小山上,耸立着一座特别巨大的铁塔。铁塔上并排坐着两名魔法少女。其中一人是身穿以校服为基调的服装的白色魔法少女,另外一人看起来则像是中世纪的骑士,但长着一根长长的尾巴。她们两个把脸贴在一起,正在与魔法终端机中的吉祥物“法布”对话。

    魔法少女很喜欢大楼、铁塔这一类建筑物。因为地势高,没有人的建筑物,对于本来就身着显眼服装的魔法少女来说是绝佳的休息场所。虽然只有极少数的魔法少女会飞,但即便是不会飞的魔法少女,也具备能够像在平地奔跑一样沿着大楼的墙壁往上跑的身体能力。

    “请你们务必要参加下一次集会pon。”

    “为什么?”

    “因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pon。”

    “我听说有新人加入,是关于那件事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件pon。”

    “什么事件?”

    “请期待当天吧pon。”

    白雪关掉魔法终端机,把原本背对着铁塔的身体向一旁挪动了四十五度,让自己的膝盖圣少女和膝盖贴在一起,创造出容易对话的状态。

    “喂喂,小飒小飒,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白雪对她说。

    “听到了。”

    面对发出怪叫的白雪,圣少女露出有点阴郁的表情。

    “你是怎么想的?”

    “因为最近参加集会的人很少。我猜,法布之所以那么说,或许是想让更多人的参加集会。”

    “很少吗?”

    “很少。昨天不是只有七个人吗?我、你、眠眠、库兰贝莉、最高速、修女娜娜还有寒冬牢狱。”

    “在最近这几次里面不是算多的吗?”

    “那就叫做少啊。到目前为止,有哪一次是全体成员都参加的?”

    每周一次推荐参加的魔法少女集会,终究只是推荐参加,而非强制,所以参加者会逐渐减少。虽然法布经常说什么,应该坐在一起交换情报,应该加深魔法少女之间的感情,但几乎没有人会认真听它的主张。

    但白雪和圣少女参加的频率非常高。因为她们两个都是魔法少女爱好者,所以想好好利用这个为数不多的可以和其他魔法少女交流的机会。多亏有这个集会,她们和几名魔法少女之间形成了亲密的关系,所以至少对她们两个而言,魔法少女集会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可是啊,那个聊天室太憋屈了,要是人太多的话会很累的。”

    魔法少女集会的形式是,让以自己的外表为原型的Q版“化身”进入一个仿照会议室设立的假想空间中进行对话。

    “就算里面挤满了人,但现实中的我们并不会感到难受,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啊,小飒。”

    “等一下!”

    圣少女竖起食指指着白雪。白雪则是错愕地望着指着自己的食指以及食指的主人。

    “穿这身打扮的时候不要叫我‘小飒’。”

    “啊,不好意思,小飒……”

    在道歉的同时再次犯下同样错误的白雪笑着打马虎眼。圣少女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姬河小雪而言,魔法少女是她永远的憧憬。

    小时候,在观看《小雏系列》的时候会跟着可爱的小雏一喜一忧,后来又开始追《Star Queen系列》、《Cutie Healers系列》,被与恶势力战斗的少女们的英姿所吸引。

    她还看过和自己一样是魔法少女爱好者的儿时的玩伴从亲戚的大哥哥那里借来的以前的动画。《梅莉小姐》、《莉卡蓓儿》、《神子妹妹》等等。魔法少女总是用魔法带给他人幸福,不管遇到怎样的危机都绝不气馁。她曾经宣言过,将来要像她们那样成为魔法少女,让身为男性,最多只能成为魔法师的儿时玩伴羡慕不已。

    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班里面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把魔法少女当成是幼稚的玩意,并将其抛弃,只有小雪依旧没有放弃魔法少女。对小雪来说,魔法少女并不是虚构的人物。魔法少女早已成为绝对不能舍弃的自己的灵魂。小雪明白,要是把“想要成为魔法少女,让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这种梦想说出口的话会招来他人的耻笑,所以她把这个想法藏在心里,虽然藏在心里,但并没有放弃。

    成为初中生之后,小雪与《魔法少女育成计划》相遇了。一直想要成为魔法少女的少女,得知了这款据说能让玩家成为魔法少女的游戏是一种必然。

    话虽如此,她并不是因为确信能够成为魔法少女才开始进行这款游戏的。能够成为魔法少女是骗人的吧,那个传闻大概只是一个传闻吧,但只是想想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成不了魔法少女,以魔法少女为题材的游戏也很有意思,而且无论玩多久都不用交钱。小雪抱着这样的想法,非常随便地开始玩这款游戏。游戏开始后二十八天,姬河小雪成为了魔法少女“白雪”。

    镜子里的人是小雪小时候想象的魔法少女。不只是想象,她还用纸笔画了下来。服装是以当时的热门漫画的主人公所在学校的校服作为原型,并且人如其名,从头到脚都是一片雪白,身上各处还点缀着白色的花饰。与只被人夸过可爱,但从未被人夸过漂亮的小雪不同,镜子里的魔法少女非常美丽。皮肤白皙透明,眼睫毛也很长。镜子里面的人明明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但小雪对于她就是自己这一件事并不会感到不协调。

    小雪不认为那是一场梦。尽管很奇幻,却充满了现实感。小雪大胜称快,并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脑袋撞到天花板,又掉了下来。

    被巨大的声响吓到的母亲,来到她的房间看是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个时候小雪已经解除了变身,并且以“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这种非常牵强的借口把母亲打发了。变回人类之后,她开始觉得那果然是一场梦,于是她试着再一次变身。

    魔法少女“白雪”再次出现在镜子里面。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恭喜你pon。”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法布。今后请你多多指教!”

    那一天,小雪一整天都嬉皮笑脸的。看到她这个样子,她妈妈很担心她是不是摔跤的时候把脑袋给摔坏了。

    入夜之后,小雪没有让父母发现,悄悄地离开了家。她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学校操场上跳跃、出拳、翻筋斗、连续后空翻,一点点地将从体内涌出的力量释放出来,并一一确认那些自己以前无法做到的动作。啊啊,终于成为憧憬已久的魔法少女了。这样的真实感不断地涌现出来。喜悦与兴奋不断地涌上来。

    她往旁边转了一圈,裙子也跟着飞舞起来。或许应该把裙子画长一点的。这条裙子比小雪平时穿的制服的裙子短了不少。看来在人前最好还是不要做太大的动作。

    “那么说来,我能使用魔法吗?”

    “通过魔法终端机参阅个人数据就可以了pon。”

    小雪启动魔法终端机,查阅自己的个人数据。上面写有魔法少女“白雪”的各种信息。

    “我说法布。”

    “怎么了pon?”

    “是关于我的性格的。暂且不说‘马大哈’还有‘正义感强’,‘有妄想癖’是怎么回事?”

    “人类这种生物,很难客观地去看待自己啊pon。”

    “是吗……”

    “魔法”一栏上写着“能够听到有困难之人的心声哦”。

    这一项能力可以说与小雪的理想——为了世界为了人类使用魔法的魔法少女——完全吻合。小雪非常感谢魔法之国。感谢它让自己成为魔法少女。感谢它授予自己这个美妙的魔法。

    从那天起,小雪就开始以白雪的身份展开工作。夜晚从自己房间的窗户溜出来。寻找有困难的人,并帮助他们解决烦心事。被她帮助过的人里面,有弄丢自家钥匙的初中生,有自行车被盗的大学生,有遭到恐吓的上班族。

    可是当中也有很多烦心事是白雪无法解决的,比方说担心出轨被发现,不知道该不该向单恋的对象表白,害怕拿不到退休金之类的。由于小雪只有发现烦心事这一种魔法,所以她只能有效地利用作为魔法少女得到强化的腕力、脚力、视力以及听力,脚踏实地地帮助他人。但是抱有能够通过这种朴实的方法解决的烦恼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小雪忙得不可开交。

    成为魔法少女仅仅过了两天,前辈的讲课还没有结束,白雪就已经在眨眼之间获得了大量的魔法糖果。魔法终端机内的糖果仓库已经被魔法糖果塞满了。

    在第一次魔法少女集会上,小雪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魔女造型的化身是最高速。

    修女造型的化身是修女娜娜。

    特征是长围巾的化身是维斯·寒冬牢狱。

    身穿睡衣的化身是眠眠。

    被鲜花簇拥的化身是森林音乐家库兰贝莉。

    骑士造型的化身是圣少女。

    最高速愉快地向她讲述了自己的经验之谈。修女娜娜则是随声附和着她,并时不时与自己的经验做对比。眠眠表示“比起自己说更喜欢听别人说”,自始至终都在听别人讲话。寒冬牢狱默默地站在修女娜娜身旁。库兰贝莉则是一直在房间的一角播放背景音乐。

    集会结束前,圣少女向白雪搭话。由于她所负责的区域就在旁边,所以主动接下了教育新人的工作。她询问白雪,不知道能不能找个地方碰头,见个面。白雪答应了她,并相约在第二天的深夜零时,在俱边海水浴场附近最大的铁塔碰头。

    尽管已经通过化身交谈过,但是对白雪而言,与自己之外的魔法少女直接见面还是头一回。本来就喜欢走神的小雪更是无心听课,还被老师警告了三次,让朋友们非常担心。虽然小雪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魔法少女,但魔法少女依旧是她的偶像。如今可以与自己的偶像见面对话。而且两人并不是明星与粉丝的关系,而是同为魔法少女。她的心情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尽管为了不迟到,白雪提前十五分钟就跑上了铁塔的塔顶,但是对方早就已经到了。

    魔法少女的夜视能力很强。即便是在没有月光的黑夜也能像在白天那样看得一清二楚。

    铁塔的上方站着一名骑士。身体的各个重要部位都覆盖着护臂、护胸甲、护腿等,背后还背着一把宽约四十厘米,长约一米的大剑。剑鞘上刻了一条咆哮的巨龙。是因为那带角的发饰,还有从腰部延伸出来的犹如尾巴一般的装饰也是以龙为基调吗?

    还不只是这些俗套的作为骑士的要素,即便是隔着一层铠甲也能窥视到魔法少女……即女性的魅力。因为大腿还有胸部,这些本来应该遮挡起来的部位全都裸露出来。长度到肩膀的头发被绑成两束,垂在左右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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