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十一年十一月十一日下午四时。
距离上次地面传来剧烈震动已经过了大概半小时。
“就这样,那祝你好运,空摩罗多。”
“嗯,再见。”
在与基地的熟人告别之后,我继续着任务。
得亏平常给他们买酒,现在基地没有多少人怀疑我。
而事实上,要不是伊斯部队所提供的酒,恐怕还真没那么好混过去。
谁不想要在这样压抑没有乐子的地方寻求酒精的安慰。
而我也的确在这几天里破了戒喝着酒。
“荣诺捏先生,就是这里了。”
我没有转向身后。
看似是在自言自语,但我的身后实际上有着一个隐形的士兵。
一名叫做荣诺捏的“超级战士”。
“超级战士”这一计划,便是教会目前所努力的方向。
虽然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小孩子气,但也算是能够最简单扼要说明计划目标的名字了。
而事实上,就目前来看,教会做到了。
菲尼克斯所领导的科研团队,包括我在内。
在现今已经将这项计划付诸实践了。
一群有着丰富暗杀经验的少年少女们将可能在未来投入战斗。
利用柔弱的外表和人类的同情心所进行的最肮脏的作战。
“荣诺捏先生?”
“不需要叫我先生,我们实际上处在同一地位。”
再一次小声询问,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但他那沉稳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和我一样的研究者。
反倒是像统领者。
“接下来的路程我没办法和你继续走了,我现在重述一遍路线。”
在进入电梯之前,我已经和荣诺捏对过一次路线了。
但为了避免出错,我决定在对一遍。
“从这里直走大概到第三个拐角,你会经过我们的饭堂。在饭堂的出口,也就是用一张凳子卡着的那扇门。”
“从那里出去后,到拐角左转,那里是我们的实验区域。菲尼克斯的房间还需要再深入些,大概到最里面的房间就是。”
“如果运气不好,他正好在实验,那你就会在实验区域里看见他。”
“他是黄色短发的男性,身高大概在一米八。是我们研究员里最高的了。”
“胸前会带着铭牌。虽然比较小。但不确定的话就仔细去看吧。希望你不会被教授发现。”
“祝你好运,荣诺捏。”
我去掉了先生的词汇。
“嗯,你也是。”
我的任务仍未结束。
我需要去解放那些“实验素材”。
也就是那群小孩。
尽管一个斗篷的隐身效果只能出现在一名穿戴者身上。
但也聊胜于无。
脱下自己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斗篷。
然而我却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我没有魔力。
没有驱动隐形的魔力,这块黑布无疑比我的白大褂制服还要显眼。
我也不可能保证那些小孩自己会用魔力。
那些小孩的年纪可不像爱芙琳那样大。
有的甚至才六岁!
顿时,情况变得紧张起来。
“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吗?”
我们这群科学研究者平时对魔力充满着鄙夷。
但到关键时刻才发现。
魔力这种飘忽不定的东西却又是自己所能够依靠的唯一力量。
是能够与“科技”所抗衡的力量。
踏…踏……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听起来应该是我的同事。
我赶忙把外套穿下,掩盖着自己的斗篷。
整个基地的人都是普通人。
当初的我们还信誓旦旦的想要战胜魔法。
当所谓的“科技”跨越伦理,成为了悬梁之剑。
当魔法成为了此刻仅能依靠之物。
“唉…可恶。这样的科学真的是科学吗?”
我奔跑着,朝着记忆中的“监狱”跑去。
说是监狱,但实际上只是单独的套房。
甚至可以说比我们这些研究员的宿舍还好。
不过住在这里的人们可没有着自己的人身自由。
“科学乃解释的语言,是我们人类对于世间万物道理的诠释和总结。”
“双手早已沾满污秽,伦理在渴求力量的欲望中不复存在。”
我自言自语着。
就像过去在基地里,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无聊翻看的小说那样。
在那里,穿越者们利用着自己世界的科技与秩序。
创造了一个和平美好的乌托邦。
尽管结果如此。
但过程却是一副副“博人眼球”的征服史。
世界在大一统的秩序下整合成一个无比伟大,跨越星河的美好新世界。
在人们感慨美好生活的同时。
我们是否还会记得,脚底的大地沾染着多少鲜血。
在人们拿着过去先烈的英雄事迹吹嘘的时刻。
我们是否还会记得,先烈们的初衷是什么。
唏嘘着这样的世界,但无人付诸行动。
我也想要成为拥有如此力量的穿越者啊。
但我不想成为大肆鼓吹牺牲与荣耀的穿越者。
“「鲜血与战争释放着人类暴力的欲望,而和平与宁静被视作永不抵达的最终目标。」”
这句话不清楚是谁说的,我也早早忘记是何处听来。
或许只有热力学所提及的“热寂”下,能够达成这样的目标。
一个消灭所有生物的世界里,一个没有了思考与欲望的宇宙。
“怎么,说的还蛮有一回事呢,「空摩罗多」。”
打开了前方的房门后,却发现教授在摸着这群孩子的头。
呆滞的少年少女们没有意识到眼前的敌人。
想要带走他们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教授,显然的,计划的最重要一步已经走错。
可恶,没猜到教授会亲自过来!
“嗯,那是一部叫做「异界游记」的小…说……”
脑内突然之间浮现出了一些内容。
内心突然恐惧起来。
“教授!”
往后一步,嘶吼着掩盖自己的恐惧之意。
明明才说过不记得,为什么在教授的说明下突然想起。
为什么教授在我的面前?
犹如爱芙琳那样的暗示法,这一次居然用在了我的身上!
显然的,我的大脑被动过手脚了。
教授到底是怎么样知道这一切的!
“别担心,我并没有修改你的记忆,那些都是你真实的经历。这点我以自己的人格保证。”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放下心来。
“你要明白,世界是物质的世界,环境制约着我们。”
“当名为科学的力量掌握手中,我们能够战胜环境,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
双手用力握拳,余光打量着周围。
“物质影响着人类,而人类是以怎样的形式受到影响?”
他和蔼的笑着,显然是像让我回答。
“记忆。”
这是菲尼克斯教授时常提到的一点,也是他所研究的领域。
“人类的大脑拥有着何等先进的电子仪器都无法抵达的领域。”
“人类自打出生,就在被动的接受着外界的一切。”
他摇了摇头。
“不,不对,应该说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
“我们把自己的种族视作了高尚的群体,种族主义孕育而生。”
“我们用神明与故事武装思想,宗教孕育而生。”
“我们以欲望为动力,为利益行事。”
“种族和宗教的偏见,利益关系的冲突造就了这般冲突的世界。”
“但我们所经历一切,或许仅是某人睡梦中的一瞬。”
教授又停下了话语,显然想要我来回答。
对于这样的问答形式,教授似乎十分热衷。
“缸中大脑。”
在见到那台机器之时,我便在想,自己是否是存放与水缸中的大脑。
如何去区分自己?
这个问题显然是得不到很好的解释的。
教授点了点头,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人通过分布于身体各处的感受器来接收信息,通过效应器来反馈它们。”
“这是每个人都有的神经反射,而一切的一切都能够由我们的大脑控制。”
“在外界对我们的影响下,我们的阅历增长。我们的大脑储存着任何仪器都无法单独承受的数据。”
教授不可能独自面对我。
准确来讲,不可能在危险的情况下面对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尽管强行打断了教授,他也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换了个话题。
“异界游记这本书可不太好,主角天天说着热爱和平,但自己却在发动战争统一世界。”
“大道理说了不少,能做到的也没多少。”
“嘴上说着‘因地制宜’,可实际上只是在照搬政策。”
“拥有着强大的科技,却鼓吹着人海战术。用庞大的牺牲来战胜‘精锐’的士兵。”
“用着何等感人的‘向我开炮’故作矫情,用着无数的血与泪造就了无数的英雄篇章。”
“真是何等‘正义’的主角呐!空摩罗多。”
突然,眼前这个和蔼的教授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你不也和我一样,讨厌着这样的穿越者吗?”
没有了先前的和蔼,转而是一次又一次的质问。
“就像过去的穿越者们那样,现在的他们仍然会重蹈覆辙。”
“牺牲牺牲还是牺牲,天天挂念着死去的人们,而不避免着这样的牺牲。”
“明明有着更好的的方式,却总拿牺牲开路。”
“他们吸取不了教训,人类区别与数倍于自己力量的生物原因便是学习。”
“人为什么要学习,人为什么要记忆,贪欲在长年累月的积累下变得尤为混浊。当初白纸一般的婴儿在世界的渲染下却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英雄’。”
“如同一摊污水,早已失去了初心。”
“我们能记下任何机器都无法比拟的知识,却无法从死亡的人们上吸取经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加入他们,空摩罗多!”
“这十年、二十年难道就是另一个穿越者的承诺所能够解决的吗?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抵达了今天的这一步!”
教授在劝解我。
这我是清楚的。
“异界游记啊。”
我站直了身体,放开双拳。
故作放松的面向着眼前的教授。
“那只是一本为了博人眼球的小说罢了,它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我逐步靠近教授。
“以和平为目标,以暴力为过程。「起义」不就是那个时代下的人们所希望见到的吗?”
在这里抓住他的话,我们就还有希望。
“别说那么多,教授。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要抓住他,我们就不会有更多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