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霍允讲着讲着,很快就完完全全陷入了回忆。
泪眼婆娑还死死拉着我的小师妹、满面不忍怜悯的师长还有好心宽慰安抚的师姐,现在我回忆起来过往还历历在目,一切好像发生在昨天。
我确实不是学习仙术的料料,被赶下仙山的我从来没有那么沮丧过。
一路上我都在不停抱怨自己,埋怨自己,我哭的泪水止也止不住,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自己,我从没有一次像这样的难过。
异世界几年来所积攒的委屈似乎全在此刻倾泻而出,我在下山途中情绪就完全失控。
我哭到脑袋发晕,站着都发飘,但无能者的泪水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也还好我的修行之旅虽没修出个什么东西,但我也并非一无所获。
仙山的见闻也让我扩充了眼界,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再也不是一个老文盲了,正常的文字读写也差不多了,虽讲字还是写的非常丑陋。
我虽然被赶下了山,不过也不会出现没有去处的情况,仙山中的长辈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出路。
中洲也都乐意接受我这样的闲人,大多的势力也愿意卖仙门一个面子,接受或者说养上我这样一个闲人。
于是很快的,我就拿了一大块的封地,赐封了金银无数,国家为了安抚我还为我头上安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闲职。
不管有没有在仙山学到东西,那一次经历都已经改变了我的人生。
接下来我的生活就是衣食无忧,生活虽不讲极尽奢靡,但也算在我经济范围内都做的非常夸张了。
我的伤痛也就维持一阵子,遗忘就是凡人对自己的保护,在短暂的悲痛后很快的我就忘我的投入酒色之中。
我不是圣人,更从没打算把自己塑造成圣人。
我特别沉迷酒色,起码在那段时间我特别喜欢酒色,尤其是喜欢女人。
中洲苏中区的每一个娼馆我都光顾过,当然我还不指针对风月场所的女子,良家的女子更为我所爱。
因为那个世界没有婚姻法,没有一夫一妻制,那段的时期我最多时候有十几位有长期关系的女伴。
那段时间我非常疯狂,我像是补偿性质的疯狂的纵情在酒色上。
我特别享受肉体交接的时刻,那能让我忘掉一些东西,或者说暂时不去想一些东西。
大概在一年多后吧,魔族大败就传过来了,坐在大后方的我只知道中洲数十万军队配合数百仙门数万仙家子弟联合出击,此战大捷,斩敌无数。
这次大战中又有许多仙门弟子新秀脱颖而出,其中我听到了好几位我熟悉的名字,他们曾是我的师哥师姐。
当时所有人都推断,和平还将延续数百年!
此时我的人生直顺的几乎可以轻易看见终点,这是中州万年难遇的盛世,我坐拥无数家财,完全可以闭着眼一帆风顺的走入人生的终点。
我可以轻易的享有十几个妻子,买数百位佣人,子孙满堂。这里医疗水平很高,我虽然活不到当地人两百多年那么长,但活到个八十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因为大战的胜利,中洲的朝廷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莫名其妙奖励到了我,我头上的闲职也因此又高了一分。
我升官那天,好多好多人还祝贺我,有一部分人我认识,但更多人我叫都叫不出名字。
许多人跑来恭喜庆贺我,我也笑着回礼、助词、饮酒,不过我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颓废,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时我应该就是颓废了,经过连续几次打击后我的满腔热血现在也只剩心灰意冷了。
那会儿就是叫我努力,用功,我都不知道要我往哪个方向走了。
渺小,我坐在富丽堂皇家中,前后几位佣人服侍,但我却感觉到自己无比的渺小。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我的腿子纤细而无力,只能任由命运的风流吹摆。
我的所有努力,在这庞大的风流之中甚至连挣扎都算不上,只是不停的做在无用功罢了。
宇宙浩渺,时空无限,在历史的洪流之中我其实连尘埃都算不上,几十年后我就什么都不会留下。
我的那位小师妹如果修行有成的话,应该轻松活个五百年吧。等几百年后的等她回想过去,回想自己幼年时期,关于我的形象估计也只剩下一段模糊而可笑的记忆了。
哎,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当时我如此想到。
……
哎~我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迎来了我在中洲的第六个新年
六年里,异世界的前六年里,我过的好像很顺,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顺。
我十九岁来到这片大陆,这年我二十五岁了。
中洲新年的晚上,永远是中洲一年中最繁华最热闹的晚上,街市上灯火通明、行人攘攘,今夜、花灯、烟火还有巨多的商贩,起码在今夜都不会休息~
这个新年的晚间我刚刚从娼馆出来,走在繁闹的街市上,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过年了。
街市行人攘攘,但不知为何我手脚的温度很低,自己猜想可能是一天的剧烈运动已经过分的消耗了我的精气。寒风冽过我的衣肉之间,我不由之主的打了个哆嗦,决定还是先去酒馆再灌个两杯暖暖身子在回家。
于是我摇晃着、步履蹒跚着还带着七八分的醉意走入酒馆。
酒馆内点了火盆,里面暖乎乎的,我随意探了一眼,人意外的居然不多,大家可能都在外面看花灯吧。
哦,店里还坐着个年轻女孩,这是酒馆,她也喝酒么?
我正想着,女孩抬眼看向我。
她面貌生的很平凡,五官端正,但不好看也不难看,肤色特别白,是那种不见血色的病白。
女孩抬头眼睛突然盯着我,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尖的刀子一样。一时间我有一个错觉,我感觉自己**裸的。
时间持续了一秒钟,然后女孩笑了,她看着我突然的咯咯直笑,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神经病啊~
这一瞪,我酒意都醒了七八分,赶忙速度抽离了视线,我晃晃脑袋只以为自己又出丑了,慌慌乱乱找了个角落坐下了桌,问伙计点了一壶低酒精饮料。
酒水上台,我正欲慢慢享受酒水时,那个肤色病白的女孩走了过来,在我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呃,什么事?”我第一反应里以为她是娼妓。
“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知道你有什么不甘心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几岁,说话里笑意还很浓。
“你想说什么?”
“我要给你个机会。”女孩笑着咪了一口我点的果酒。
“什么机会呢。”我敷衍的问,现在把女孩当成了骗子,浅薄的社会经历告诉我,那些说起话来高深莫测、莫名其妙的不是脑瘫,就是骗子。
女孩衣着干净整齐,看起来不是脑瘫,那应该就是骗子了。
“我给你这个机会,我知道你和你的小师妹分开非常痛苦,所以我想才你这个机会,我让你不需要仰望他们~”女孩冲我挑了挑手指,笑意还是浅浅的。
我却被震惊说不出话,都忘了问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会成为故事里最最关键的角色,你要成为最强大的人,你永远不必仰望任何人。”
我心里知道只有骗子才会在一开始画出那么大的饼,但我还是问了一句“你要我做什么呢?”
“远的先不谈,我们就先杀光魔族,先结束这场战争吧。”女孩拍拍手口气一如往常的轻挑随意,好像只是在叙述平平无奇的小事。
“魔族不是已经大败了么。”我好不解,说话间零点到了,酒馆外烟火与鞭炮的声适时响起。
女孩起身打开了角落的窗户,冷风呼呼过来,外面的天幕上烟火炸的五彩缤纷,她转过头来,脸上波澜不惊道
“魔族才没有输,一个简单的减灶诱敌就把他们全骗了,前线的战役很快很快就会崩溃,那些士兵会死,仙人也会死,很快这里将会全部沦为战区,明年的这里不会有那么多人了,也看不见烟火了,这是最后一年好好的新年了~”
女孩看着我波澜不惊的说出了一个和我认知完全违背的现实。
她更像一骗子了。
“那你要我这样的人做什么?”我实在疑惑。
我真不明白这个奇怪疯子拉着我到底是想讲些什么。
“本来我想说的更加高深莫测一点的,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废话,所以我说的简单一点。”女孩笑了一笑,她的笑意总是莫名其妙,让人困惑,叫人不解,使人捉耳挠腮。“我要你跟我走,我要你成为这个天地之间最强大的存在,我要你帮我杀掉一个活了一万年的神明。”
杨清音说完话抿抿唇看向了我。
只可惜当时的我还在云梦之中,整个人只有一脸的痴呆迷茫,丝毫没意识到这次相遇将彻底改变故事的走向。
嗯,这股子气运与机遇总是来的那么莫名其妙,在我迷茫时,绝望时,心生退却时,那只大手又出现了。
那只大手在我身后轻轻一推,于是我又回到那条路上……
记得在还山上修行时小师妹曾用这句话安慰我,她说(每个人生来都带有宿命。万物的运行、世界的走向,一切的一切全是命中注定好的,谁也夺不掉,拿不走。)
我闭上眼恍惚里小师妹身形似乎又在我身旁出现,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又浮现在我脑海。
时间好像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我再度身处仙山中的芳草林地里。
这又是一个一无所获的午后,我感觉气馁、绝望、迷茫、自卑,每日例行的修行无果后我几乎又要陷入悲观的自我怀疑之中了。
然后一股淡淡的香风出现了,一双软白的小手轻轻遮住了我眼睛。
(不用那么卖力的,今天休息一会儿吧~)小师妹站在我身后轻道。
我只是叹气摇头没有说话,我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的话肯定是会被赶下山的。
小师妹松开手走到我面前道,她小小的圆脸突然显得特别认真,小师妹与我四目相对道(霍师哥你知道么,我娘曾和我说过那么个理论,她说我们每个人生来都带有宿命。万物的运行、世界的走向,一切的一切全是命中注定好的,谁也夺不掉,拿不走。)
(娘说我们的一切全是注定好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属于你的怎么也拿不到,我们凡事只要努力过了,顺其自然就好。)小师妹安慰道。
(苏暖你也觉得我不适合这里吗,劝我放弃么。)我苦笑了一下。
小师妹浅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我一直相信师哥的,但今天的修行就到此为止吧……)
(呵~)我笑了一下也没有坚持。
小师妹见我也同意休息也喜笑颜开,乐滋滋道“我一直都相信师哥你的。师哥你知道吗,我娘还教过我观人之术,我看见师哥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将来肯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
“大人物么……”我自嘲的念了一句,这才从长篇的回想挣脱。
我眼睛湿湿的,竭力控制着眼泪不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