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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昏暗的天空，有些吓人的大风带着黑压压的乌云逐渐逼近。
在已经是快要入冬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天气可是很罕见的事情。当然，也可能是新的一波降温要来了。
不管怎么样，天气的突然变化浇灭了所有正沉浸在校庆之中的学生们的兴致。但，就算是对这准备多时的活动再不舍，也没办法让已经逐渐黑下来的天空变回早晨的晴空万里，只好悻悻离去，期盼着学校能在日后再作出补偿措施。
但，我们不太一样。无论天气如何，我们都没有了再在校庆上接着玩下去的心情。
“……所，所以，就和你说的一样，你是，不死之身？”
“嗯。”
乐音轻轻点了点头。
她正坐在栗子家楼下楼梯的台阶上，借着屋檐遮挡着已经有些规模的雨滴，抬头看着遍布天空的乌云。
十几分钟前，我和乐音一起把栗子送回了她家。栗子似乎还没从自己失手“误杀”了乐音的过错中恢复过来，我试着尽力去安抚她，但没什么效果。想了想，决定先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
“你当时真的把我们两个吓得不轻。特别是栗子，她到现在还哭着呢。”
我走下了楼梯，叹了一口气，坐在了乐音的身边。
“她会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她其实没什么好自责的。反倒是……我。我当时看起来真有那么可怕么？”
“就算现在我再回想起那时候你的样子，还是会冷汗直流。你当时抓着我的手，手里还拿着一根黑色的刺，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你会杀了我。”
“……”
她沉默了，低下头去。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逼你。但我确实想知道，那时候的你，真的是你么？”
“……”她闭着眼睛，犹豫着。
她看起来很困扰，就这样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
“不，算了，就当我没问过。”
我等待了几分钟，但她还是没能做出决定，我打算放弃这个问题了。我叹了一口气，起身。
“我再去看看栗——”
刚迈出脚步，却从后面被她拉住了手臂
“乐音？”
“坐下。”
“所以说你不用逼迫自己说出来也可以……”
“我知道，但我总要面对的。”
听到这句话，想必她也是下定了决心，我回过头去，打算听她说明一切，却被吓得有些呆住了。
“我……我的过去就快要追上我了。”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冷静。可再抬起头时，两行眼泪却顺着她看起来还略显稚嫩的脸庞滑落了下来。她的神色间再也没了以往的沉稳和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茫然和因极度缺乏安全感而显示出的惶恐。
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那个总能从容面对一切的凡乐音，倒像是一个因无家可归而感到惊慌失措的孩子。向来坚强的她从来没露出过这么无助的表情，巨大的反差感让我惊讶地说不出话。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很害怕……所以，现在，就算是我在无理取闹也好，”
她的一只手揽向了我的脖子。
“能不能……让我稍微抱一下？……”
虽然是在询问着我的意见，但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现在进行时。
“唔。”被抱住了，突然就感受到她身体上即便隔着衣服也异常清晰的冰凉……她像是根本没有体温。她的脑袋贴着我的胸口，甚至呼出的气息也同屋外的狂风一般寒冷。
“拜托你……就一下，一下就好，行么？”
她哀求着。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在哭。胸口处已经感受到了她冰冷的眼泪。
“……呃，嗯。”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声音，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有在回应。但我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莫名的香气轻飘飘地钻进我的鼻子里，我不知不觉地也冷静了下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动静。
“谢谢，我好多了。”
“……嗯。”
我想松开手，却被她突然的目光给吓得停下了。
“嗯？……不是说就一下么。”
“我是凡乐音，你的妹妹。而妹妹要撒娇的话，身为哥哥的你是没有拒绝的权力的对吧？”
“你怎么和乐朔一个样子……”
“我正是从她那里学来的。拜托了，这样能让我有些安全感。”
我轻轻点点头，也算默认了。
她的嘴角勾了起来，像是对我的表现感到满意。
“准备好了么？接下来，是……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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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那口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只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
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的荒漠让我有些迷茫，心里似乎什么都没有……除了一种特别的感觉……那是挣脱了一切束缚的自由。我只知道，无论在这之前我做过什么，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拥有完整独立人格的我。
这是我漫长的，独行长路的开端。
刚开始，我一无所知，只是单纯地在荒漠中寻找着有意识的生命，期待着从他人口中回想起有关自己的一切，直到我真正接触到人类。
……嗯，事实上，这片荒漠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边无际。从那口十字架形状的棺材延伸出来的锁链至今都一直缠绕在我的手腕上，我拖着它，在砂土中行走了数十年，才终于走到了荒漠的边界。在那里，我发现了一座村庄。
那是王国的开拓者们为了改变这片大地而努力种植出的果实。我满怀着期待地走进村子，手里却握紧了自己的武器……他们都死了，多数人被我切成了十几块，剩下的则是被锁链缠住，从中间被活生生的撕成两半。当时的情况……毫不夸张的说，就算你找遍整座村庄也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骸。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仿佛这座村庄生来就要被我毁灭。直到一切都结束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惊人的恶行。我感觉到那……不是真正的我。那从内心深处迸发出的对人类难以想象的恶意并非我真正的想法，我更像是被这股仇恨操纵着做出了这些事情。
我对这样……在仇恨中迷失的自己感到恐惧。我不敢再去跟人类接触，我害怕自己会再次变成那副样子，于是我转身逃离了那片废墟，回到荒漠之中继续自己那没有尽头的旅行。
我本以为我会就这样一直漂泊下去，直到自己停止思考，最后在精神上死去。但我没想到那并非我最后一次亲眼面对尸山血海。
或许是有人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几年之后，教会的圣殿骑士闻讯而来。再一次接触人类的我不可避免地陷入疯狂，在无意识中将他们残杀殆尽。
我意识到我能做的只有越逃越远，可那些想要杀死我的人却总能找到我。每一次我在尸骸中醒来，我都会意识到这份仇恨对我的影响在逐渐加深。为了对抗这种影响，我开始封闭自己的内心，试着尽量少地去接收自己的声音——最后我真的变成了一副没有灵魂的尸壳，变成了一台除了行走之外便一无所知的机器。
就这样，我在这片荒漠上一直行走着。那些年里，往日的回忆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我能回忆起的事情越来越多，可我对自己的认知却越来越混乱……我到底是谁？是那个用黑色羽翼的阴影蒙蔽整片世界的「天灾」，还是这个已经主动丢弃了自己灵魂的，可怜的傀儡？过去的影子开始跟现在的自己重合，我真的分辨不出来了。
对时间的感知也随着心灵的封闭而变得迟钝。直到那个人找到我，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在这片荒漠上独自流浪了数百年。
那个在荒漠深处找到我的人……她实在是强的可怕。她把剑刺进我的胸膛，就像把一根针刺进苹果里那么简单。
在她的怀抱之中，我听见她的声音。
“明明这颗冰冷的心已经不再跳动，但为何这幅躯壳仍要残留在这片大地上饱受折磨呢？……”
“……独自支撑了这么久，实在是辛苦你了。”
她徒手撕开了两个世界之间相隔的空间壁垒，把动弹不得的我丢了进去。空间乱流肆意切割着我的身体，在我的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我本以为她是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将我永远困在空间裂隙之中，
“一定要活下去，我的孩子，愿你能在那个世界得到拯救。”
但她却开口，微笑着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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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所以……你就是这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么。”
“嗯。”乐音点点头。发丝在我的脖颈间蹭着，弄得我有点痒。“再后来，就被两个「夜空守望」捡到，然后在他们能力的帮助下暂时寄生在你的精神里休眠。”
“呃，呃？”我迷茫的眨眨眼。
“那两个「夜空守望」就是你的父母。那时你才一岁，乐朔也还在你母亲的肚子里。”她抬头，有些好笑地看着我的反应。“如果以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计算的话，我确实是你的妹妹……怎么，你真以为这是你父母编出来的？”
“……”我有点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盯着她，被动接受这令人震惊的事实。
看到我的窘况，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轻声笑着松开了我。
“在这边的生活确实比在荒漠里漫无目的的徘徊要好上许多，但这暂时的松懈也让我尝到了苦头。”
“这是指……你会变成那副样子的原因吗？”
她点了点头。“安逸的生活让我些许放下了心灵的防备，那诅咒一样的影响再次加深了。现在，哪怕只是稍微动用一下自己的力量，我都会有迷失的风险。所以，我只能使用被我夺取了存在的那只黑龙的力量来保护你们。”
“原来是这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变小了，乌云有要散去的迹象，天空也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我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啊……糟糕，已经这么久了。栗子应该也冷静下来了，现在自己待在上面，肯定会觉得很害怕吧。”
我连忙起身。
“我，我先去看看。”
“让我去。”乐音伸出手抓住了我。“由我来说应该更能让她平静下来。另外，关于我的事情，我也应该让她知道。”
她和往常一样平淡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拒绝她。
“嗯。”我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她也站起身你，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去。
“对了。”她突然停下了。“以，以后……也多让我抱一下吧。”
“当然。”
“谢谢。”
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