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记忆里,
医院,医生,无尽的复诊。
我是一个坏掉的人偶,而医生则是尝试着把我修复。
父母也不能解释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父亲也只是安慰着母亲,“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这个孩子已经遭受了太多了,毕竟是我亲生孩子,就当是有点与众不同吧,不要想太多了。”
那时的我,懵懂而又无知。
直到我听到了医生对他们说他无法修复我,也许我注定体验不到正常人的生活。
长大以后,我想知道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我看到别的孩子,会哭,会笑,会生气。
我从未感觉到这些,仿佛在我心底只剩下了空虚,孤寂。
是的,我是不完整的。
我的后母十分想帮助我,因为如果我是坏掉的。这会刺痛到她那颗脆弱的同情心。
但是我不在乎。
但是我的父亲不同,他一点也不担心我的情况。相反他十分的爱护我。
但是,我不在乎。
他说,我很像他过去的样子。并且,他告诉我。
“这就是无聊,一种深入骨髓的癔症。但是不要担心,某一天你会看到一扇代表真理的大门,不要恐惧,去面对它,它会为你的无聊填补上一个合适的东西。”然后他偷偷的送给了我一个刻着奇怪纹路的八音盒让我保管好,八音盒的声音空灵而又清脆。
我后妈不想听父亲对我说的话,她希望有个普通的孩子。这样的想法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意识,让她近乎到了一种疯狂的姿态。
她总是想尽办法让我开心。
但是,根本没有用。
我从未感到开心,但是。。。我明白了同情。同情这个可悲的女人。
所以,出于同情。
我开始模仿其他的孩子,假装变得正常。
但是我不能理解别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也不明白,更不在乎。
不过,后妈很开心,她终于有了一个正常的家了。
“如果她知道了一切都是假象,她的心大概会如同堕入万丈深渊吧。”这是父亲的评价。
时光一天天过去,父亲口中的门却从未出现。
在学校里,很多孩子都喜欢捉弄我或是欺负我,因为我很奇怪。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总是安安静静的躲在一旁看着他们。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泪水。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
被欺凌的痕迹会伴随我回到家里。如果不抽出时间处理,那个女人就会问个不停。
说实话,那真的很麻烦。
随后我意识到如果要得到其他人的尊重,我就得在人前也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模样。这样才不会暴露自己。
我强制让自己很正常,一切事物便变得单纯了起来。最终我几乎每天都表现得很正常。
假装成为了朋友,假装有爱好,假装安慰悲伤的人。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如同疯了一般的折磨。
我心如死灰,在我的身体里仿佛有一个永远填不满的空洞。它让我宛如一个灵魂死去的空壳。
直到我再度成长,我对这一切的现状感到厌恶。我想想其他人一样去经历,去享受过程。我想知道什么才是快乐,什么才是悲伤。
八音盒的声音,总是偶尔跳出一些奇怪的音色,不管怎么检查,都发现不了问题的所在。在我的梦里,它的曲子也会偶尔想起,只是那声音最终都会渐渐的崩坏成一种奇怪的喃呢。
我把这些变化告诉父亲,他只是笑着点点头,却从未给我解答。
自从第一次听到那令人作呕的音色以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父亲似乎在间接的向我传授着什么。
比如。。。
“哦,爱丽丝。我本来为你母亲抓的药应该是党参、黄芪、甘草、白术的。但是那个粗心的医生,给我拿了丁香、香附子、石灰末、胡椒、烏龜骨、鹿茸、金毛狗腎各五錢,蛇床、紫稍花、菟絲子各一錢,麝香三分。 你可以帮我去换一下么?但是记得不要误拿了双子柏虽然长的跟一些药材很像但是那是有毒的毒物。”
又或者在母亲出差的时候,他需要亲自下厨为我准备晚饭。这时候他总喜欢一边哼着八音盒的曲子一边准备。
“哦,该死我竟然笨到切到了自己的手。爱丽丝你可以在我包扎伤口的时候帮我清理一下,菜板上的血迹么?”尽管受伤了,但是他却一点不慌张。淡定的处理着伤势的同时还在等我清理完毕。
“尽管你可能会有点疑惑,但是其实血迹还在上面呢。”说着他会房间去了一个小瓶子。“这个叫发光胺,接下来让我们把它滴在之前的血迹上面,然后关上灯。这里有个叫黑光的光束手电筒,让我们来看看它能做什么?”随后那摊本该清理掉的血迹再一次浮现在哪里。
他拿出了另一个瓶子,“这里是过氧化氢,你也可以叫它双氧水。”随后他用瓶子中的液体再次擦拭了一遍。“这下痕迹就彻底的消失了,是不是很神奇?”
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向我传达着什么。但是,那又是为什么呢?我不能理解。
我尝试一切可能带给我触动的事物,罪恶、耻辱、以及悔恨,我渴望着有什么可以将我唤醒。
什么都可以。。。
无论多么极端,那个能感觉到快乐的我依旧在沉睡。
我已然麻木。
脑海里只能浮现出父亲曾诉说的建议,这是我唯一的期待,也是活下去的唯一诉求。
直到那一天,父亲带我出门游玩。
他去为我买饮料的时候跟便利店的店员发生了冲突,他当时选择了沉默。
但,这不是结束。
他带着我坐在公园附近的长椅上,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最后将我喝光的饮料瓶放在了靠近马路的一个信箱上面。
我没有兴趣跟其他孩子一起玩耍,所以我只是假装在沙坑里独自堆着沙堡。实际上却一直观察着父亲。
我认为,他应该会指引我看到那扇神奇的真理之门。
一个保洁的阿姨,正在公园里捡着瓶子。其他的孩子们正愉快的玩着皮球,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做这件事的意义。
但是接下来的一切,仿佛冥冥注定一般,孩子们的皮球飞向了信箱。
瓶子落地,保洁阿姨去捡,但是却无意间走进了自行车道。
一辆骑的飞快的送外卖的摩托为了躲避摔倒在了机动车道上,飞驰的轿车看到倒在地上的人也连忙避让。最后撞向了路边的小店。门口抽烟的店员就这样成为了这场“事故”的唯一牺牲者。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条线将一切连在一起,而握着那根线的手的主人,正微笑着看向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一种奇怪的悸动。
那到底是什么?
仿佛心口一紧,这是什么感觉?
我看到了那扇刻着一株倒着生长的树木的门,树上刻画的符号似乎是一个等式。
解开了那奇怪的等式以后,我听到了那变的扭曲的但又充斥的愉悦的曲调。
我第一次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因为我找到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灵魂,而非伪装。
“嘿,别笑的那么阴森森的。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疯子,最好别一个怪物疯子。那不适合你这张可爱的脸。”说着他默默的将我背后探出的触手塞回了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