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没脖子的胖女人在吼完这一嗓子之后便在包里翻起了东西,我真怀疑她接下来是不是要掏出一包卫生巾砸在我脸上。
真让秦守给说中了,今晚我来书城参加鹿亦坤的签售会就是来励志的,不过现在我已经励志够了,虽然我很累,但脸上还是尽量展现出不卑不亢的神色,回头再看了一眼鹿亦坤,心中认为近距离下看到的鹿亦坤似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帅气潇洒。
“再见,祝你愉快地度过今晚这个签售会!”
直到我道别之时,鹿亦坤脸上还带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后来听说我当时和鹿亦坤对峙的那一幕被人用手机拍了下来,传到网上之后迅速掀起了圈子里的惊涛骇浪,成为了圈子里久传不衰的经典事件,记得微博上这个事件被命名为《不入流作者为博出名蹲伏于签售会现场攻击知名作家鹿亦坤》,相关视频最多被转发了十几万次。
稍微与我打过交道的编辑和作者都私底下找我打听八卦,顺便嘲讽我是想火想疯了还是脑子有问题忘记吃药了,因为我的做法像极了娱乐圈那些十八线艺人为了自我炒作而在当红明星大咖的发布会上哗众取宠所采取的丑行。就连每天都盯着我催稿的编辑也在一夜之间不和我吭声了,不过我的微博粉丝倒是瞬间涨了五万多,只是那些关注我的人都是来问候我以及我家里人的。
第二天一早我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春晓,你一个人在外边过得还好吗?”
“我在外边过得挺好的,妈您放心。”
“这人上了年纪吧,就容易失眠,我昨晚上总睡不着,还不停地打喷嚏,我就想啊,肯定是你在挂念我了。”
“妈......我对不起您......最近这两三天您就待在家里吧,千万别出门!”
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实在是和我妈难以启齿。
那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就收场,我从书城逃出来以后便躲进路边的公共洗手间狠狠洗了把脸,镜子里的我满脸憔悴。
几年前的我明明不是现在这样的,那时的我脸上充满了骄傲和稚气,还相信着梦想。每当体育课上其他男生在篮球场或是足球场上卖力吸引女生们目光的时候,我默默地待在场地边缘,捧着硬壳本子写着自以为优美而孤独的诗歌。
我反复地写,反复地写,仿佛只要我将那些诗歌写上一千遍,以后我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没有孤独的悲伤,没有生存的压力,只有朋友、爱人、看不完的书和听不完的歌,我每天都会在海边的阁楼里写作,累了就和爱人躺在沙滩上看天看海,看那日出日落。
但是现在,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从大学里辍学,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年少时爱人的面容早已被埋在记忆的流沙之中,梦想犹如玻璃器皿般摔得支离破碎,可即使是这样,我还得活下去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身上沾满屈辱痕迹的风衣给脱了下来,丢在了公共洗手间的垃圾桶里。然而在后来的很多年时光里,我一直忘不掉那件被我丢掉的风衣,我总是能在梦里见到它。那件风衣就像是我的人生,原本干净无瑕,但随着我的自作聪明,它慢慢地附上了各种各样的污渍,直到某天我才惊觉它已经脏成这个样子了,不过到我惊觉的时候,它却再也洗不干净了。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出公共洗手间,来到秦守等着的路口时,身上那件单薄的T恤衫已经被雨淋湿了。
“你没事吧?”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梁慧英这时竟然还没走。
“对不起,连累到你了。”
我试着向梁慧英说点话,但却不敢抬起头,生怕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一堆碎玻璃渣。
“是我连累了你才对!”
梁慧英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
我停顿了一下,便准备挥手向梁慧英道别了。
“喂!”
梁慧英这时忽然喊住了我,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大概是继续混下去吧,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就回家,跟父母道个歉,然后再随便找份工作,按照父母的意愿去生活。”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
梁慧英并不急着接话,我只看见她从紧身裤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烟盒,一根纤细的女士香烟很快便在她口中释放灵魂。虽然梁慧英额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了,但从她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狼狈或是落魄,随后她又悠闲地晃了晃手中的白色烟盒,
“尽管我一直都带着这个小东西,但我其实都戒烟一年多了,自从我退出圈子以来。”
梁慧英抽了一口烟,迎着雨点微微仰起脸,很快便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或许今晚过后,我又想回归圈子了,戒不掉的东西终究是戒不掉啊......”
“是吗?那预先祝你成功。”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孟春晓。”
梁慧英歪着头,神秘地笑着说道:
“我赌你最终也不会放弃的!”
“为什么?”
梁慧英说得我微微一愣。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虽然你现在还很嫩。我实话告诉你吧,别以为鹿亦坤很厉害,他在火起来之前就是个死扑街罢了~”
梁慧英轻快地回答道,仿佛鹿亦坤在她眼中真那么不值一提。
“大胸姐姐说话就是好听,我是瓮中鳖,你是千年龟,谁还不是个王八呢~”
秦守跟着起哄道。
“你先把嘴闭上!”
梁慧英狠狠地瞪了秦守一眼,顿时让秦守蔫了下去,随后她又朝我看了过来,非常认真地邀请道:
“孟春晓,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跟着你干?!”
想歪了的秦守满脸震惊地看着梁慧英。
梁慧英懒得搭理秦守,她的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干杂志,写畅销书。鹿亦坤目前在做的事情,我们完全有能力比他做得更好!”
梁慧英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平静的话音之下暗藏着一股强烈的煽动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