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海风吹拂在破旧的木质码头上,将随意放置的旧帆卷动。海浪轻抚岸边的礁石,发出单调的声响。阳光从人脖颈后方晒下,这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突然,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轻易盖过了周遭的杂音。
“手脚利索点,人渣们!我敢打赌,就算是船底的老鼠都比你们要快得多!”
说话的是一名头上包着破布,身材异常高大的壮汉。只见他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弯腰坐在一堆木箱子上头,宽大的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正面带醉意地看着下边忙碌的水手们。
“再过一段时间会有一艘五桅级的货船过来送货,所以都给我快点干活!我可不想让那种大家伙在咱们港口停太久。”那大汉又灌了一口酒,声音越发洪亮,“越早把工作做完,晚上休息时间就越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想去干什么!。”
说着,他再次往嘴里倒了口酒,却发现酒壶里的酒已经见了底,一滴也没有剩下。于是他不满地咕哝一声,从木箱堆上站了起来。
“都别想着偷懒,蛀虫们!”那壮汉威胁似的吼了一声,从高处纵身跃下,发出沉重的响声。接着,他向着岸上快步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码头上方的建筑群中。
见到壮汉离开,码头上的水手们顿时放慢了动作。显然那个壮汉实际上并没有他的说话风格那样粗暴。
“嘿,听到了吗,五桅级的商船!”一名脸上有着疤痕的水手放下手里的木桶,顾不上擦汗,立即兴奋地跟身边的同伴说到,“真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也能见到这样的大船!”
“这算什么。”他的同伴,一名胸毛浓密的矮小汉子,在听了疤脸的话后,当即不屑地嗤笑一声,道:“你真没见识,不说其他六大海域,就单论风暴海的五大港口,别说五桅,就算是七桅大船也常见到。”
“别这么说吗,我半年前才刚从岸上来这里干活,对这些都不太了解。”听到对方的嘲讽,疤脸顿觉有些不好意思,争辩道:“我以前是……”
话音未落,一阵悠扬的号角声自远处传来。紧接着,岸边一名拿着望远镜的老水手敲了几下空木桶,坐在瞭望塔上大喊一声:“头儿说的那条船来了!”
听到这话,码头上的水手们立即行动起来,一时间耳边只有干活时忙碌的声音。
这时候,那名壮汉正走在港口里面的街道上,带着满身酒味。很快,他在一间破烂的小酒馆面前停下了。
之所以说它是酒馆,是因为这间破烂的屋子的外面斜斜地钉了一块同样破烂的木板,上面用了丑到滑稽的字体歪歪扭扭地用什么刻上了“水手之家”这一行字。
壮汉皱了皱眉,随后俯下身来,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昏暗的屋内。
“下午好,客人。”在壮汉走进屋中后,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请问您要喝什么?”
这次说话的是一名酒保模样的年轻人,只见他鼻梁高挺,眼神如鹰一般锐利,面庞白净俊美,身材略显瘦长。因为外面光线很好,所以来人能够轻易看见屋子里的一切。屋里的陈设很是整齐,但却积满了灰,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一样,与屋外的脏乱形成奇怪的对比。
在看清来人的面貌后,这名年轻人对着壮汉友好地笑了笑。显然对方是老主顾了。
“还是老样子,杜兰德。”壮汉站直身体,道:“帮我把我的宝贝酒壶装满,记住,还要黄金朗姆。”
被称为杜兰德的年轻人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接过壮汉递过来的酒壶,从吧台底下倒了满满的一壶,很快又还了回去。
“一共五个银币。”杜兰德抬眼望向高出自己一头有余的壮汉,微笑着说到。
“怎么涨价了?”壮汉有些惊讶,道:“昨天还是三个银币……”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杜兰德摊了摊手,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在这里,要想得到这种高级货可不是什么简单工作。”
壮汉没再说什么,掏出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数出了五枚银币,叠成一摞放到吧台上面,而后抄起酒壶猛灌了一大口。
“呼……”烈酒入喉,壮汉长出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真是好酒啊……”壮汉的声音十分低沉,似乎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哪怕是在整个土图加港,也再找不到像这样纯正的了。”
“记得给钱就行。”杜兰德将钱收进柜台,抬起头来搭话道:“听起来,你以前喝过这种酒?”
“嗯”壮汉点了点头,身体自然地坐到了身后的一张桌子上,道:“黄金朗姆,宝藏海最有名的烈酒。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杜兰德没说什么,他看出眼前的壮汉已经进入了回忆之中。
然而壮汉很快就清醒过来。只见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酒壶,发出了一声嘲讽般的笑声。
“多谢你的酒,老板。”壮汉站起身来,将酒壶绑在腰间,便打算离开这里,回他的码头上去。不管他以前经历过什么,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监工而已。
正当那壮汉要走时,贴在角落里的一张悬赏令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摇晃着走到那个角落前面。
“是他啊……”壮汉看了看那张悬赏令,长叹一声。
“听起来,你对那上面的家伙很熟悉啊。”杜兰德从这声长叹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于是眼神一动,望着对方笑着说道:“怎么?与那家伙有过节吗?”
“过节?呵,这么说倒也没错。”壮汉嗤笑一声,道:“谁和他没有过节呢?传说中的七海之王,风暴的支配者,被三大国联名通缉的罪犯,大海盗凯撒·卡森德拉……”
“怎么,被那家伙攻击过吗?”杜兰德挑了挑眉毛,故作吃惊道:“难道你见过他?”
“不,我没有见过他。”壮汉缓慢地摇了摇头,自嘲道:“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又怎么可能见过他?”
杜兰德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着对方接着说下去。
“他恶名远扬,传说他无恶不作,曾经为了一睹帝国公主的芳容,而执剑杀上帝国首都。”壮汉说话的速度很慢,像极了一遍说话一边回忆的酒鬼,“他的座舰风暴提灯,据说拥有掀起巨大风暴的神奇能力。那艘船挺过了无数次的战斗,仍旧整洁如新,简直就是一座不落的海上要塞……”
杜兰德静静地听着壮汉讲述,神色毫无变化,就仿佛早已听过千百遍相同的话一样。
“看看他的悬赏,好好看看,十五亿三千万镑!”壮汉用手点了点悬赏令底部的数字,语气逐渐激动起来,“这几乎是帝国十年的财政收入,十年!”
“这可能是海上最值钱的一颗人头了。”杜兰德笑着插话道:“谁不眼馋这笔钱呢。”
“你不能这么说。”听了这话,壮汉却回过头来,对着杜兰德道:“这是世界上最值钱的脑袋!我敢打赌!”
“是吗。”杜兰德听了只是笑笑,“他再值钱也与我们无关。毕竟我可没有那个想法,而且他死了好几年了。”
“不,他没有死。”壮汉听了连连摇头,“他怎么可能会死?那样的存在……”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上了嘴。
“他是我最崇拜的人。”在停滞片刻后,壮汉终于讲出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他是海上男儿的骄傲,我就是听了关于他的故事,才成为了一名……海盗。”
空气似乎凝固了,杜兰德皱起了眉头,仿佛下一刻就要有所动作。
“放轻松,老板。”壮汉再次叹息一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从监狱出来很久了。现在的我,早就失去了当年的野心……”
谁都没有说话,杜兰德默默地盯着对方,眼神游离,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份沉默直到外面冲进一个人来为止。
“不好了,老大!”之前的刀疤脸冲进了酒馆,神色慌张地大喊起来,“是码头,码头那里出事了!”
“什么?”壮汉一惊,酒立即醒了大半,“到底怎么回事?”
“从货船上下来的是海盗!”刀疤脸一脸惊慌地说:“那条船是幌子!后面还藏着一艘海盗船!”
“海盗?”壮汉猛地一惊,连忙追问道:“看到他们挂出的是什么旗帜了吗?”
“是红色骷髅旗!”刀疤脸哆嗦道:“来的是血骨海盗团!”
“该死!”壮汉又惊又怒,“为什么是他们?”
“血骨海盗团吗……”杜兰德皱起了眉头。在他的印象里,这是最近崛起的海盗团体,行事风格以狠毒出名,所到之处只会留下鲜血和断骨。这个海盗团的所有人都没有被人目击到的记录,因为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壮汉立即冲向门外。却不想,一把弯刀自他后心捅入,将他刺了个通透。霎时间,鲜血喷溅。
“为,为什么?”壮汉全身颤抖起来,想要将头转回去,看看究竟是谁偷袭自己。
“因为我也是血骨海盗团的人。”刀疤脸大笑起来,将弯刀在对方胸膛里用力搅了搅,“这可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附魔兵器!只要你一死,就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你这家伙……”壮汉目呲欲裂,声音微弱下去,“我诅咒……你……”
“呲”地一声,刀疤脸将弯刀拔出,壮汉应声倒地。
“好……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刀疤脸甩掉刀上的鲜血,回转身来看向杜兰德,脸上一副嘲讽的神色,“居然没有逃跑,小子,难道你已经被我给吓到腿软,连跑都不敢了吗?”
“就在你说看到了对方挂出海盗旗时,我就清楚你是海盗了。”杜兰德面色不变,仿佛对壮汉的死毫不意外,“如果是海盗偷袭的话,那么不会有人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你却将敌人的旗帜说了出来。”说到这里,他嘲讽般笑了笑,“因为我知道血骨海盗都是一帮什么样的家伙,如果是他们来攻击土图加港的话,那他们一定不会把自己的旗帜正大光明地挂出来的。”
说完,杜兰德低头看了看地上壮汉的尸体,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片刻后,杜兰德叹息一声,抬起头对着疤脸说到,“我记得,老派的海盗精神里是不允许滥杀无辜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而且杀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也没用,不是吗?”
“什么狗屁的海盗精神?”刀疤脸就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你是傻子吗?多一个人活着,就多一分被认出的风险!只有杀得一干二净才能防止暴露!”说到这里,他的表情越发狰狞,“所以,你必须死!”
说着,刀疤脸便将闪烁着蓝光的弯刀对准杜兰德砍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刀居然砍在了空处。
“我劝你最好是赶紧住手。”杜兰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随后轻捷地跳了下来,无奈地看向一脸震惊的刀疤脸,双手摊开道:“如果现在立即转身离开,我还可以当无事发生过。”
“不过是你运气好!”刀疤脸大喊着,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扑上去一刀砍在杜兰德身上。这一刀结结实实地命中了,至少看上去如此。
“什,什么?”刀疤脸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杜兰德举起两根手指,捏住了砍来的刀锋。
“破防魔纹?”杜兰德斜眼看着弯刀,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语气轻蔑道:“怪不得能够偷袭得手。”说着,在刀疤脸震惊的目光中,杜兰德伸出一只手,缓缓捏住了刀锋,同时低声念道:“只可惜……像这种垃圾货色,无论再怎么处理也还是垃圾!”
只见得杜兰德捏住刀锋的手微微用力,然后,弯刀便如同糟朽的木板一样,被他轻易地掰断了。
“你,你究竟是谁?”莫大的恐惧降临在刀疤脸的心头,他突然发现,在对方平和的外表下,那两道如刀剑般锐利的目光是如此的令人感到恐惧。
“我吗……我叫凯撒。”杜兰德微笑道:“就是那个凯撒·卡桑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