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了疤脸后,杜兰德从酒馆中走了出来,望向远处的码头。
此时的码头已经成为了战场,激烈的叫喊声在其中回荡,顺着海风飘进杜兰德的耳朵。杜兰德深吸了一口气,嗅到的是略带硝烟气味的海风。
“人生真是讽刺。”杜兰德轻嗤一声,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中想到,“越是我所刻意去远离的,越容易突然找上门来。”
这么想着,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酒吧,看到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
“罢了,罢了。”他在心中叹息一声,随手关上了酒馆的门,随后转头向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这就算是,给老顾客的回报……”杜兰德一边走一边想着,耳边战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片广阔的海域——
“杀了他!”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怒吼。
杜兰德站在自己的座舰风暴之都上,麻木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刃,斩下眼前士兵的头颅。
“杀了他!”又是一声怒吼传来,杜兰德突然清醒,手中的刀僵在了半空。
“又是这里……”杜兰德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向着周围看了看,发觉身边是大群的教廷骑士。
“你这该死的恶魔!给我下地狱吧!”就在他分神的片刻,一名教廷骑士挥舞着手里的大剑,怒吼着向他劈而来。
下一刻,这名教廷骑士被杜兰德从腰间一刀两断,鲜血喷洒而出。
“不!”有人发出了惊怒的喊叫声,随即更多的教廷骑士向着他冲了上来。
海上怒涛汹涌,狂风呼啸。大片乌云遮蔽了天空,滚滚雷声伴着闪电响彻整片海面,暴雨冲刷而下,使得天空与海洋几乎连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天晴了。阳光再次照耀在宽广的海面上,一切都归于平静,原本狂暴的海域此时恢复了平静。
杜兰德坐在一段木制台阶上,周围是数不清的尸体。一道长长的伤口斜着出现在他的前胸,翻卷的皮肉里向外渗出鲜血。然而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海平面,宛如一尊雕塑。
过了很久,夕阳落下,海面被染成了红色,看上去像血一样鲜红。
“是时候了。”
杜兰德迎着夕阳站起身来,嘴唇无声地张合几次,似乎是在诉说什么,又像是在对什么道别。
海风再起,夕阳消失在了海平面的另一边,风暴之都已经失去了踪迹,不知去向何方。
回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一枚呼啸而过的铅弹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他拉回了现实。
前面便是血骨海盗与水手们的战场。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水手们几乎从未有过与敌人作战的经验,而他们的对手则是这附近有名的凶残海盗,两边交手的后果可想而知。只能说,现在码头水手一方还没有出现溃逃的现象,便已经称得上训练有素。
“真麻烦啊……”看到混乱的战场,杜兰德心念闪动,“海盗和那些工人都混在一起了……”想到这里,他不禁产生了用武力强行逼走海盗的冲动,不过这种冲动马上就被他压了下来。
杜兰德扫视着前方混战的人群,突然大步向前走去。在他向前行进的过程中,周围的人群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般,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就这样一直走到了码头边缘,通过早已搭设好的木板,来到了海盗劫持的那艘五桅商船上。
“这群人……实力未免也太弱了点,居然连收敛气息这么简单的技巧都无法识破……”
一边走着,杜兰德开始将收敛起来的气力放出。瞬间,他脚下的商船微微一沉,就像被什么重物压到一样。
随着杜兰德的气力向外蔓延,这艘商船的内部结构便飞速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知晓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
此时,在外面的战场上,一名年纪不大的水手被一名海盗一脚踹中小腹,随即便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咳咳……”倒在地上的年轻水手剧烈地咳嗽两下,随后喷出一口血来,手中短刀掉落在地。
“这下完了……”在倒地的那一瞬间,年轻的水手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他过去所经历的事情。他知道,对面的海盗绝对不会放过这一机会。他清楚自己死定了,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料想当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短暂而漫长的等候中,始终没等到死亡到来的他不禁觉得奇怪,于是他心中的好奇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在那一刻,他看到那名海盗正侧身对着他,头朝着后方,手里的弯刀落在地上。那家伙如同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那是……怎么回事?”顺着那名海盗的视线看去,他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海盗占据了的那艘五桅船现在已经横着断作长度一致的两截,正缓缓沉入海底。特别引人注意的是,那断面光滑平整,就连船体内部的结构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一幕使得年轻水手陷入了短暂的震惊当中。他怎么也想不通,如此庞大的一艘船是怎么毫无声息地变成这样的。
在这一刻,场中绝大部分人的想法和年轻水手相同。而极少部分目睹了事件过程的人则是抖如筛糠,有的甚至坐倒在地,根本说不出话来。
“看那里!”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于是人们纷纷回过神来。一道道目光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汇集到三桅顶端。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两边大小基本相同,看来我还没手生。”杜兰德看着自己脚下的“杰作”,嘴角略微上扬,而后从桅杆顶端跳了下来,落到所有人眼前。
“这就毁掉了吗?”落回地面的杜兰德抬起右手,对着阳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此时这把断刀剩下的部分已经爬满了裂纹,很明显已经不能用了。
“果然,我就不该期望这些不入流的家伙能有什么好货。”随手扔掉手中的断刀,杜兰德轻叹一声。这把刀是他从疤脸那里拿来的,本来就已经被他掰断,而后又承受了他灌注的庞大斗气。可以说,这把刀没有在使用过程中当场报废,就已经算得上质量卓越了。
“……你是什么人?”良久,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并拿着武器对准杜兰德。只不过,这人的手抖得有些夸张,以至于他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在对杜兰德画圈圈。
“我是谁?好问题。”杜兰德扫视着眼前的人群,脸上仍旧带着那嘲讽般的微笑,“你们可以叫我……杜兰德。”
“我猜,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以及我接下来会做什么。”杜兰德脸上带着笑容,向着人群走了两步,“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说着,他已经走到了一名海盗身边,伸手从对方腰间的刀带中抽出一把弯刀,这才接着说了下去,“其实,我没别的事要做。我只打算……让这场闹剧结束。”
说着,杜兰德突然对着天空快速斩出一刀。没人能看到这一刀的轨迹,所有人只感到有一阵风自下而上猛地掀起,然后正上方的云朵便被分成了两瓣,一道笔直的分隔线横贯其中,露出天空原本的颜色。
杜兰德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刀,发现这把刀也步了上把刀的后尘,原本还算光洁的刀身此时已经布满了细小的裂痕。
“我本来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好离过去的那些混蛋事远一些……”杜兰德看着手中已经废掉的刀,自言自语般道:“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且错的离谱。”
“逃避过去毫无作用,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想了整整三年。”停顿片刻,杜兰德再次丢掉手中的刀,语气悠然道:“我越是想远离过去,过去越是找上门来。”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背脊。
“本来我不想干预你们,毕竟我没理由多管闲事。”杜兰德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群,毫无表情地说了下去,“但是,我的一位老主顾,被你们血骨的人用卑鄙的手段杀害了。所以……我现在看你们很不爽。”
“若是不想在这里就把小命丢掉的话,那就快滚!”杜兰德突然变了脸色,用手一指海面上剩下的那艘海盗船,怒吼一声,“滚!”
在他说完后片刻,一名海盗回过神来,向着船撒腿就跑。而后那些海盗纷纷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冲着自己的船冲了过去,看样子一个个的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
很快,破旧的码头上便只剩下有些摸不清情况的水手和杜兰德一个人。
看着着那艘海盗船慌乱地离开,杜兰德突然叹了口气。
“我这是在……庆幸吗?”察觉到内心的波动,杜兰德有些吃惊,心中想到,“为什么会……”
“不,不对。”但很快杜兰德就否定了自己的认知,在心中想着,“与其说是庆幸,倒不如说是释怀……”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抬头看向面前那群大气也不敢出,都在偷着打量他的水手们,道:“好了,我已经解决了你们的问题。现在该你们帮助我了。”
“……请问您……您需要我们付出什么?”一名水手很快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说:“我们会拿出诚意来感谢您的,所以您想要什么?”他的表情很是为难,仿佛已经做好了被人狠敲一笔的准备。
“我不要钱。”听了对方的话,杜兰德摇了摇头,说:“我只想要你们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如您所愿!”听了这话,那水手先是楞了片刻,而后回过神来,立即招呼所有人飞速离开了。
偌大的码头上只剩下一道人影。有船在泊位里停着,随海浪轻轻晃动。
“那么,是时候了。”杜兰德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小城镇,而后转过身来面向大海。紧接着,杜兰德用左手大拇指轻抚左手尾指上的指环,上面的红色宝石突然闪过一道光芒。然后,一个细颈玻璃瓶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右手上,里面装着一只小小的船,看上去是个模型。
杜兰德看着瓶中的小船,眼中满是回忆的色彩。接着,他拔下了瓶塞,将瓶口对准身前的海域。
在杜兰德取下瓶塞的一瞬间,浓郁的雾气从瓶口喷薄而出。很快,弥漫的浓雾遮住了海面,将海上的一切都隐藏起来。
“该走了。”杜兰德笑了笑,而后向着前方跃了出去,身形消失在茫茫雾气里。
岸上,几名刚才参与了战斗的水手走在街上,回望着远方的码头。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一个人说道。
“估计是名路过的剑圣,甚至可能更强……”另一个人仿佛仍旧心有余悸,压着嗓子道:“我可从没见到过有人能做到那种事……”
“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提问的那个人又说:“他为什么会管我们?”
“谁知道呢。”第三个人摊了摊手,道:“也许是因为强者的怪癖?总之我不想想那么多,能活下来就够了。”
聊到这里,几人便默契地不再说这个话题。这就是在海上谋生的人们的共同特点,即对于生死之类的事并不会看的太重。在这里,生命的价值有时候甚至低于一枚铅弹。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句话形容简直他们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