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这位学家又讲了许多,从大的理论到小的通俗的实际。
例如女孩化妆是化给自己看的,现代时尚与性别无关,只是对美的追求。
又或者是女性该如何守住自己的善良与对自己的尊重,胖也好瘦也好,黑也好白也好,真正重要的是自己的信念,他人的目光与评价都不应该在意。
总之这位云婉泽学姐的一切观点都可以归咎为一句话。
那就是平等是绝对自然的,是源自于自然属性的,每个人的选择的权利源于对自己身体的绝对掌控。
不知道是因为这位学姐的口才太好了还是因为她的气场太强了,周围的男生们突然都变得战战兢兢了起来,有的已然开始在反思自己的过错了。
当然,我相信也有人会很反感学姐说的这一切,觉得她是在放空炮罢了。
而至于我嘛……
虽然刚才在听的时候不乏发笑,也不乏摇头之类的无力举动。
可是现在,我也不想想太多,只想快点带着加百列离开这,否则时候会发生什么,对加百列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喂,加百列。”我轻轻喊了一声。
“是,圣子大人。”
“那个……你想走吗?”
“走?”加百列疑惑地说道。“您想离开了吗。”
“嗯……多少有点吧。”
“那如果圣子大人想离开的话,加百列是无所谓的。”
“那就先走吧,从后门走,离开的时候尽量小声点。”
“是。”
我和加百列纷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弯着腰,而加百列则是满不在乎地直着身子。
我们溜出了桌子,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可还没等我走两步,讲台那边就传来了声音。
“那位同学,请你等一下。”
不是在叫我不是在叫我。
“就是那位打算离开的同学。”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该死……
我倒吸了一口气,抿着嘴唇直起了腰,然后慢慢转过了身去,面朝着讲台那边。
“你和你的朋友,现在是打算离开吗?”
“啊……嗯,对不起呢,学姐,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所以……能否先走一步呢,打扰您真是对不起。”我捂着头轻轻弯了弯身子以表歉意。
“如果有事想走的话,当然可以,但是这位同学,你怕不是觉得我的话……有点刺耳了吧。”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我遇到的人,尤其是女孩,各个都这么敏锐呢,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
“这个……我怎么会……”
“我从刚才开始就注意你了,我在讲话的时候,你会时不时地嘲讽着笑一笑,要么就是摇摇头,充满了高傲的姿态,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原因嘛……”
行吧,这是你逼我的,本来就想这么离开的,可现在好了,托你的福所有人都看着我呢,我总不能打三个滚说句我错了就逃了吧。
这样的话肯定要激怒加百列不说,就我自己的尊严和原则往哪放呢。
我无奈地苦笑着说道:“学姐您要问我那些小动作的原因,那还用说吗,肯定就是因为我不同意学姐的观点嘛。”
呀,这位女王大人眯起眼睛了。
好可怕……
“圣子大人,您怎么了,我们不走了吗?”学姐好像完全没有被加百列放在眼里。
“等一下……”我小声对加百列说道。“你先别说话,稍微等我一下。”
“嗯,好的。”
周围议论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响,看样子这群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同学,能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吗。”学姐问道。
“行吧……那,学姐您好,我叫梅赛渊,是哲学系大三的学生。”
“梅同学,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请问你觉得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哪个观点令你发笑呢,如果你能说出来的话,也是个不错的案例,让其他同学都看看。”
这是等着看我笑话呢。
但是学姐,你要是想看笑话,那可是找错人了。
“学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觉得世界上什么东西最便宜,可是性价比最高?”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我倒是想问一下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便宜话啊,古代有的时候也会发生这种事情,皇帝每天上朝,大臣们却净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要么干脆是什么都不说,皇帝就纳闷,难道天下就真的那么太平吗,那显然不是啊,只是因为啊,这过年的便宜话太好说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说的都是些过年话?”
“难道不是吗。”
“那我可要请梅同学你赐教了,看看我哪句话说的让你觉得便宜了。”
还真是从容呢,看样子这应该不是她第一次被找事了。
啊,不对,根本就是她找我事才对啊。
“学姐你刚才讲了很多,我也都认真听了,学姐你的哲学观是洛克的自由主义哲学观,所谓天赋人权,人人生而平等,人对自己的身体拥有绝对的权利,是吗。”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学姐啊,你知道吗,斯宾诺莎曾经说过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但这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是因为人是不同的,所以就是不平等的。”
“一派胡言。”
我抬起了一只手拦住了她的话头。
“您先别急,听我说完,我再问您个问题,请问,我能去女卫生间吗。”
云婉泽并没有立刻给我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她知道肯定是有陷阱的,但是这么一两秒的工夫她又看不出问题,便只能说道:“当然不能。”
“诶,不对啊,这就奇怪了,我们不是生来完全平等吗,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能去女卫生间呢。”
“你这是诡辩。”
“学姐,诡辩的人是你吧。”
我提高了嗓音。
“男女生而不同,这就注定了男女生而是不平等的,可是这种不平等只是表明了一种差异性,表明了二者不相同,表明二者不相等,并不意味着二者有高低之别,就像原始部落的时候,男女分工不同,可是他们是彼此领域的主人。”
我颤抖地呼了口气。
“事物的本质是不同的,这也就是规定既否定的道理,当你规定了一个事物的本质后,它就不能再是其他东西了,正如苹果和梨,如果苹果和梨的本质完全相同,那就不会分出苹果和梨的差别了。”
“那你的意思是,女性现在受到了不平等待遇都是应该的,是吗。”
“你看看学姐,你是不是在歪曲我的意思了,这可就有些不好了。”
整个教室的气氛已经差不多稳定住了,我也就可以继续深入了。
“学姐你强调身体的掌控权,强调的是男权对女性的物化和掌控,为此得出的逻辑结论就算,女性应该自由掌握身体,而这种掌握是绝对的,那么按照这个逻辑延伸下去,就算一个女孩想要伤害自己的身体,想要让渡自己的身体的一定权利,那也是她的绝对自由。”
“我没有这样说。”
“可按照学姐你的逻辑说下去就算如此啊,学姐,你所强调的是一种定义上的、天然的、无条件的、绝对的抽象平等,然而这种抽象的平等只能是停留在抽象的层面,不存在任何实践的可能性,因为从头到尾,你把这种平等看做是纯粹的道德观念,看做是舆论的掌控,看做是对‘直男癌’的消灭,似乎只要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你所谓的自然绝对的权利,就能让女性自然而然地拥有现代的风采与魅力了。”
云婉泽学姐并没有示弱的意思,她还是很镇定地反问道:“那请问梅同学,在你看来什么是平等呢,似乎平等的定义对你而言无关紧要,如果不是从这样抽象的定义出发,那请问社会责任又是通过什么来界定的呢。”
看来这位学姐真的是老辣,在不同的问题上随意游走穿插。
“这样吧,学姐,我就按照你的话来说,你应该更能明白一些,请问学姐,我可不可以在女孩子面前肆无忌惮地讲下流的笑话。”
“当然不可以。”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以,一般来说直男癌就包括了这种行为,可是不对啊,学姐,你一方面提倡的绝对身体的权利,也就是一种共同权力和权利,也就是说,无论女性穿着打扮如何,都是绝对的女性自己的事情,可是男性随意讲这种让女性不舒服的笑话,不也是男性自己的权利吗,男性可以说是讲给自己听的啊。”
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就给了我更大的机会。
“学姐,还有其他的诸位,诚如恩格斯在反杜林论里说过的那般,除非两个人摆脱了一切现实,摆脱了地球上发生的一切经济的、政治的、宗教的关系,摆脱了一切性别的特征,除了人这个光秃秃的概念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这种情况下,两个人才能算是‘完全平等’了。”
学姐似乎找不到反驳我的面了,因为她虽然可能是见多识广,但是这套说辞她还应该是第一次听吧。
她心平气和地继续向我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是重要的呢,梅同学。”
“当然不是抽象的平等,而是具体的权利平等,换句话说,也就是具体的历史条件下的具体权利平等,而不是您说的所谓的‘绝对的天赋平等’,那样目的的尽头只能是无内容与无意义性在等着您。”
都已经说成这样了,我从她的身上却看不到一丝示弱的意思。
反倒是一股强烈的杀意……
我还是快溜吧。
“总之就是这样了,我再次道歉,打扰学姐您了,各位继续,继续啊。”说完,我转过身去快步走到加百列身边,拉起了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圣子大人,您好像有些紧张,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唉……真是拎不清,算了算了,先溜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