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可雅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罔哈则坐在一边,手里捧着一盒酥饼,不停地往嘴里送。
“小雅雅,你别转啦,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嘛。”罔哈边吃边说道。
弥可雅白了她一眼:“别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话,太不雅观了。罔哈小姐,容我提醒您已经是勋士头衔的拥有者了,注意形象啊。”
“头衔对医者来说毫无意义,俗话是这样说的。”罔哈又搬出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俗话。
“哎。”弥可雅叹了口气。
“好啦,快说说正经事!”罔哈催促道。
弥可雅站定,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沃夜西了,这次的问题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罚他呢。”
“你能怎么处罚?”罔哈感到有趣,“谁不知道麦芽糖的老大是出了名的护短?你家队员,那个谁来着……该伊特,也是个出了名的惹事精啊。你处罚过他几次?”
“我才不护短!该伊特犯了错,就罚他负责一日三餐呗。”弥可雅说道。
闻此,罔哈差点儿跌倒:“喂,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厨艺相当不错吧?你这是在处罚还是在奖励?还顺带你们全队跟着一起享口福。”
“小哈哈,不要岔开话题。”弥可雅毫不客气地从罔哈手上的盒子里拿走一块酥饼,“沃夜西这次的问题不单单是我们队伍了,甚至影响到了二队。虽然珈蓝哥不在意这些,但是毕竟是有违纪律,若是有别有用心的人跟军团上层汇报的时候添油加醋怎么办?”
“呃……虽然我这个神医不懂你们那些事情,但总感觉你这意思……除了城外那些邪种,好像还有一些别的不安定因素?”
弥可雅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哎,好吧,我也不打算浪费精力研究那些超出医学的问题。不过既然说到你家沃夜西……嗯,关于他有件事情我得和你说说。”
罔哈放下了酥饼盒,以少有的认真语气说道。
弥可雅愣了一下,她不知道罔哈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这两人在大约一个多礼拜前相识,过程颇具戏剧性。
那次沃夜西帮助罔哈救人,除此以外两人也没有什么交集。算来算去,今天也不过是第二次碰面。
但是罔哈这话说得就好像她了解一些连作为领队的弥可雅都不知道的事情。
望着弥可雅那疑惑的表情,罔哈摆了摆手:“别误会呀!我跟你家帅哥没什么……虽然我挺喜欢他这类型的……但,但我支持你们!”
“你才是别误会呢!”弥可雅立刻反驳,“什么叫我家……我跟他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少女的脑海中已经不止一次地重复播放那天沃夜西闯她卧室的画面了。
以及不久前,同样在她的卧室里,从那银灰色的壳里钻出一个光……光着上身的沃夜西。
每次想起这些,弥可雅都觉得脸颊发热。
“嗨,总之我就不深究你们的关系了。”罔哈说道。
那我可谢谢你了。弥可雅心想。
“之前我在给他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上除了这次战斗留下的伤口外,还有不少旧伤,都是锐器留下的。”
弥可雅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们可能都低估了赎罪者所要面对的危险。”罔哈说道,“虽然大部分都只能算是‘刮破’的程度,但……有一些是足以撕裂肌肉的那种。尤其是右手臂上,我能确定是那是刀口。可能是他右手握剑的缘故吧,反而缺乏保护……”
“他……”
弥可雅刚刚开口,罔哈便继续说道,“你知道最要命的在哪里吗?在上胸,往上一点儿是掩咽喉,往下一点儿是心口。那里似乎是被什么钝器给撞的,一个有些发紫的螺旋形伤迹,可以想象,当时那里的肌肉直接被撕开了……”
罔哈说着,也没心情吃东西了。
她叹道:“所以我想了想,其实我们都不了解他。他这次的行动,说不定是一种发泄呢?关于圣廷的赎罪营,我从老爸那里也了解过一些。赎罪者本就不被大众当成正常人看待,而且还要承受与独自与邪种战斗的危险。要我说,沃夜西和孔凡帕他们没发疯才是难得呢。”
弥可雅久久没有说话,她轻咬下唇,眉毛拧在了一块。
“所以啊,我的意思是……小雅雅,你能不能考虑从轻处罚呀?”罔哈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好友。
“小哈哈,你刚刚说他胸口的伤……具体位置在哪里?”弥可雅忽然问道。
“啊?为啥问这个?”罔哈没想到弥可雅居然关心起这个来了,心中不解。
“哎呀,你告诉我嘛。”弥可雅一脸非常想知道的表情,“这很重要!”
罔哈站了起来,走到弥可雅面前,透过镜片,表情严肃地盯着她:“小雅雅,咱们一年多没见,你该不会养成了什么奇怪的嗜好……”
“才没有啊!”
弥可雅还要继续追问,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罔哈拉开房门,发现门外站着的一名第二决死队的队员。
“什么事儿啊?没看见美女在聊天啊?”她推了推眼镜。
“打扰了,美女……哦不,呸!”那队员连忙改口,“弥领队,向您通报!”
“什么事?”弥可雅疑惑地望着这名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队员。
“您的属下,沃夜西队员和该伊特队员两人似乎起了纠纷,在校场那边动起手来了。”
“呃……”罔哈呆在原地,随后缓缓地回头,对脸上已然阴云密布的弥可雅说道:“小雅雅,是不是从轻处罚,你看着办呗……”
……
“砰!”
沃夜西一剑斩在该伊特的手臂上,但是由于有战甲的保护,这一剑只是擦出了些许火星而已。
该伊特挥动手臂弹开了沃夜西,然后纵身跟上便是一拳。
沃夜西立刻移动脚步闪避。
两人只顾打斗,全然不在意这片小小的场地已经二队的队员们给围了一圈。
“哇,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两边都拿出魂武在干架!”
“是啊,比咱们打架要高端很多。”
“不愧是九队,都是大佬脾气。”
“人家那是俢魂者,肯定不一样好吧。话说,他俩怎么还不出绝招让我们开开眼啊。”
“喂喂,你们搞错重点了吧!谁知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打起来的?”
“不知道……”
人们议论纷纷,而场中两人则是打得尘土四起。
沃夜西又是一斩,不过这一次剑刃带上了金色的魂气。该伊特见状,立刻将双臂交叠在身前。
“锵!”一阵刺耳的锐鸣。金光一闪,该伊特的两侧扬起三米多高的沙尘,脚下的地面瞬间出现一道浅浅的割痕。
该伊特受到冲击向后退了两步,但与此同时也双拳齐出击在沃夜西的剑身之上。
身着战甲的该伊特的每一拳都带有魂力的加持,而这股强大的魂力沿剑刃传导给了沃夜西,差点儿就将他掀飞。
这一次交手,两人各自退开数米。
这家伙的拳头就跟他的脾气一样暴躁。沃夜西心想。
虽然用剑拦下了该伊特的一击,但是那股爆发出来的魂力却让沃夜西感觉像是吃了几记闷拳。
看样子从那个魂术里脱困出来,身体状态还是有点差。沃夜西这样想着,觉得胸口发堵,嘴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对面,该伊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己小臂,青铜色的战甲表面有一道颜色略深的痕迹,毫无疑问是沃夜西造成的斩痕。
他暗暗心惊。
倒不是为沃夜西在他的战甲上留下斩痕而惊讶,而是在刚刚那瞬间,该伊特误以为自己的战甲被切开了,剑刃直接砍在了手臂上。
该伊特确认自己的战甲依旧完好,但是依然心有余悸。刚刚沃夜西的那一剑,剑上的那股魂,给人感觉似乎是能够完全无视防御而直接切开肉体一般。
虽然该伊特已经确认那是错觉,但作为错觉来说也实在太真实了。
“嘁,你这身甲有点硬啊,跟棺材板似的。”沃夜西皱眉道。
“你那剑术花里胡哨的,不过倒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好对付。”该伊特回应。
有围观者问道:“诶,他俩这是在夸对方呐,还是在贬呢?”
“我听领队说,现在有个流行的概念叫商业互吹。常见于两人打斗,几回合过后大概率会出现的交流环节。”有人给出解答。
“这有什么意义吗?”
“拖延时间吧。”那人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也不失为一种策略。比如让对方麻痹大意,又比如有的人通过吹捧来引诱对方解说自身的能力招式从而获取关键情报……”
正当该队员还要继续说明的时候,所有人忽然感受到两股不断增强的魂。
其来源,正是沃夜西和该伊特。
“真麻烦,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硬茬,看你这样应该也是个接近初限巅峰的家伙了。”该伊特将全身的魂都凝聚于拳上,淡淡的白光笼罩在他的右臂。
俢魂者之间的战斗,本质是魂之间的对抗。无论两者所使用的魂武有着怎样的差异,拥有更强的魂的一方依然可以无所顾忌地碾压另一方。
两人已经将几乎全部的魂调动起来,显然是动了真格。
“不是说要揍我吗?然而大话谁都会说。”沃夜西毫不客气地嘲讽,与此同时也不断地将体内的魂引导至手中的剑刃。
该伊特忽然一顿,然后陷入了沉默。
沃夜西感到疑惑,这一刻他发现该伊特的脸上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
“你还真是……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家伙。”该伊特低低地说道。
“什么?”沃夜西问道,“像谁?”
“不,和你没关系。总之啊……我想起来就火大!准备好挨揍吧!”该伊特突然瞪大眼睛怒吼道。
……“你们!都给我适可而止!”
弥可雅在关键时刻赶到。原本围在一起的人群突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少女快步走到场中,军褂下摆翻飞。
该伊特脸色一变,当即收敛了气势。
沃夜西见状,也放下了剑。
“你们两个……”帽檐遮住了弥可雅的眼睛,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但从这略微发颤的语气来看,情况一定不妙。
这时候,围观的队员们又开始了适时的议论,只不过议论的重点已经与沃夜西和该伊特的矛盾无关了。
“噢!天呐!九队的领队弥可雅,真人!我见到了真人!”
“之前我倒是见过两次,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她。”
“瞧瞧那双眼,简直会说故事!这颜也太好看了。”
“单马尾,爱了爱了。”
“呵呵,我女神是不是特别美。”
“什么你女神,有人同意了?”
“诸位拔枪吧。”
“九队太幸福了吧,我也想去他们那啊!”
“混蛋,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诺领队对咱弟兄们不好吗?算我一个。”
“……”
弥可雅转过身来,面对正七嘴八舌议论的众人,露出一个微笑:“还有十秒钟,你们的诺领队也救不了你们了。”
这一刻,校场内只能听见风声。
一般的玫瑰带刺,而这一朵带的可是剑。于是,众队员只能整齐划一地向着弥可雅行了一礼,心中默念告辞,然后有序退场了。
但不得不说,不愧是第二决死队,无论何时都能保持良好的纪律。
当人群散去,这里就只剩下三人。
弥可雅抬起帽檐,左看看右看看。该伊特面色凝重地盯着地面,而沃夜西则装作四处看风景。
“你们……”
弥可雅刚刚说了两个字,该伊特忽然喊了声“糟糕!”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战甲丝毫不妨碍该伊特的行动,而魂力的加持则让他发挥出了比之前战斗时更快的速度。
但他还没有奔出十米便不得不停下了——少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前方。
沃夜西眼见这一幕,不由心惊。那一刻,弥可雅几乎是原地凭空消失的,如果说那单纯是速度的话,未免也太夸张了。
少年再一次意识到,初限与上限,境界之间的差距是何等之大。
“往哪儿逃啊?该伊特先生。”弥可雅眯起眼睛。
“雅雅,看在这么长时间我对你忠贞不渝的份上,饶过我吧!”该伊特身上的战甲化为白色的光晕消失了。现在的他一脸祈求,与刚刚的热血猛男判若两人。
“那么就请忠贞不渝的你明天前往药品管理局驻勤吧。”弥可雅说道,“上次药管局的几名研究员差点儿命丧外城,隔天圣温辛局长就与我讨论过这件事情。”
“什么!”该伊特大惊失色,“雅雅,你知道我根本不擅长应付那帮人啊!他们,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完全搞不懂,尤其当官的!”
“不然怎么叫惩罚?”弥可雅瞥了他一眼,“别抱怨了,这也是你锻炼自己的好机会呀。”
“领导都是这样忽悠下属的……”该伊特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只得嘟哝两句,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那沃夜西呢?那家伙也……”
然而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该伊特发现,沃夜西已经没了人影。
“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