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巍国,位于阿伯米纳森中北部,是一个十分纯粹的邪种王国。
说它纯粹,是因为这个王国几乎不接纳除了邪种以外的任何其他种族。而且,民间更是盛行着一种“实力至上”主义。
这样一种“唯实力论”思想,同时存在于王国的顶层阶级之中。赛里斯,就是一位崇尚强者,崇尚武力的统治者。
因此,这个国家就像是一颗炸弹。
或许是因为格拉比广袤的西部领土十分诱人,又或许是因为邪种们早就看他们的人类邻居觉得碍眼……碑外历3310年,北巍国发动了对格拉比帝国的战争。
虽然邪种的军队所向披靡,但是人类的韧性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以西部的十三座城市连线为核心战略——西线的建立,成功阻拦住了北巍国的大部队。
之后,以极光圣廷为代表的真教圣城的参战,更是为格拉比打入一针强心剂。
于是,这场战争逐渐开始拉锯,持续时间被大大地拉长,超出了所有战略家们的预估。
格拉比不间断地整合、集结物资与人力,以西线为基点,在防御的同时开始反击。
邪种方面自然是寸步不让。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后方的供给难以持续而高效地为前方的兵团增加助力。
因为北巍国与格拉比帝国之间,还隔着灰烬山的一段“尾巴”,因此补给线必须穿越群山。
这个问题最终变得十分致命,甚至让一向杀伐果断的邪王都开始犹豫是否要撤军。
……
“相信各位都听说了这样的传言,说父王打算撤军。”
末地兵团的中央大营内,高级士官以上阶级的人物全部到场。
在中央,放置着一张直径足有三米的圆形沙盘。
一名身着银丝披风的男青年正站在沙盘旁,面色严肃:“事实上,不存在这种传言。”
闻此,大部分的军官都悄悄松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们可不会愿意就这么放过黎约,然后在人类的嘲笑声中悻悻离去。
“……那是真的。”
然而,男青年最后补充的这句话仿佛在他们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父王已经下达了明确的命令,令鳞牙、黑锋、末地,这三大兵团全部西撤归国。”他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这名男青年,便是北邪王的独子,北巍国的王子殿下——特锐尔·赛里斯。
王国未来的唯一继承者。
当听说王子殿下将驾临营地的时候,官兵们都认为,这将极大地鼓舞兵团的士气;他们也猜测,那是兵团一鼓作气对黎约发起总攻的明确信号。
总之,他们希望的是,“陛下考虑撤军”这个消息被证实为谣言。
万万没想到,王子殿下亲自证实了这个消息——它不是谣言。
极少有人能受得了这种大起大落。
“殿下。”这时候,吾獠那低沉的声音从幕帘后传出,“末地兵团自然是听从陛下号令。”
他这话一出,军官们的议论声顿时消失。
最高指挥官发话,显然再不容属下们有异议。
“吾獠前辈。”即便是贵为王子的特锐尔,也对吾獠礼敬有加, “您难道不觉得,这样太可惜了吗?将士们也都是这样想的吧?”
特锐尔来到幕帘旁,为了避免被军官们听到,而刻意压低了声音。
“没有什么可惜的。”吾獠的语气不变,“等到人类反扑的时候,那才是可惜,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把握好局面。”
“呃?”特锐尔有些发懵。
吾獠离开了座椅,幕帘上映出的影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先散会。”他只是下达了一个简短的命令。
军官们毕恭毕敬地向特锐尔和吾獠行了一礼,然后有序地退出大营。
“泽锋。”吾獠唤了一声。
“是。”刚准备走出大营的泽锋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要我喊一下绵萝前辈?”
“老规矩了,不用再跟我确认。”幕帘后飘来一句话。
“呃,是,属下失礼了。”刚刚还在会议上犯困打瞌睡的泽锋,听到大将官阁下这句带有责问性质的话语,立刻清醒了过来。
“即便是在末地兵团,绵萝前辈依然是特立独行啊。”待泽锋离开,特锐尔感叹道。
“就不该让她待在军队里……”说到绵萝,吾獠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
很快,大营的门便被推开了。
末地兵团的另一位大将官,身着白金相间的将官制服的绵萝迈着休闲的步子走了进来。
随后进来的,是兵团的魂术师——永远裹在一身兜帽宽袍内的心司。
“我刚刚在外头打了两个喷嚏。”绵萝斜着眼睛望着那道幕帘,“又有哪个闲得慌的在说我坏话了。”
“呵,是么。”吾獠的笑声传来,“看来你也多少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尽管问题远远不止这些。”
特锐尔左看右看,叹道:“看样子,两位的关系比传闻中那般还要差一些?”
“嘿?特锐尔,我发现你吐槽的本事比你的父亲强多了。”绵萝饶有兴趣地说道。
“是,是这样吗?谢谢前辈夸奖了……”特锐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尊敬的王子殿下。”这时候,心司来到了特锐尔的面前,将右手贴于左胸,行了一礼。
“你是……”
“属下心司。”
特锐尔一愣:“你就是绵萝前辈跟我提到过的魂术师吗!”
“是。”
“可是,你……”特锐尔打量着心司,“为什么这副打扮?还用这帽子遮着脸……?”
他微微低下头,想要看看心司到底长什么样。但是,那顶宽大的兜帽之下,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简直让人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存在。
有一瞬间,特锐尔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吸进去一样。他在心底哆嗦了一下,随即移开了视线。
“恕我冒昧,王子殿下。”心司忽然说道,“尽管陛下的撤军命令已经下达,但是撤退同样需要做大量准备。”
“在这个时候,如果人类的反应够快,他们就可能会从黎约的城墙之后涌出,趁机反攻。”
心司指着沙盘,那上面有一道绵延的凸起,代表黎约的西侧城墙。
“在撤退之前的这段时间,或许可以考虑做一些别的布置。”
特锐尔皱起了眉头,他已经意识到心司想说什么。
“你觉得,在撤军之前,我们可以进行最后一次进攻?”他问道。
“如果成功,撤退就不存在了。”吾獠开口说道,“如果失败,结果依然是撤军。”
“但是……但是我们已经损失了很多人!我认为这样不妥。”特锐尔摇了摇头,“这样一次总攻,势必会导致更多的投入,可结果却不能得到保证。”
“殿下,请允许我指出一个事实。”吾獠的话语变得严肃起来,“到了这个阶段,战争,应当看一种态势,而不单单在于得失。”
“这,我似乎……有些不明白?”特锐尔面有迟疑之色。
吾獠说道:“从一开始,为了保存足够的力量来进行可能出现的持久战争,我兵团就在避免大规模地攻杀,故而长期采取小股部队伺机而动的方针。”
“但事实证明,那收效甚微。哪怕是已经占据了外城,然而只要有庇护域的存在,人类就还没有被击垮。”
随着他的话语,沙盘上竟然发生了变化——在黎约城的位置上,渐渐画出了一个圆圈。
“尽管我们派出的飞行种在城市上空盘旋,让任何外界物资都难以到达城内,但是他们可以在庇护域内做到自给自足。”
那圆圈内部,又被画上了一个“×”。
“久而久之,被拖住的是我们,这便是耗不起的根源所在。”吾獠缓缓道,“所谓的态势就是,这样一种僵持,正在消磨部队的士气,造成的消极影响不是损失多少人能比的。”
“而陛下希望撤军的消息一旦传来并得到证实,会让大部分士兵在内心彻底放弃。”
吾獠话音刚落,沙盘上代表末地兵团大营的标记便消失了,变成了一片一无所有的空地。
特锐尔陷入了沉思。
确实,在来这里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士兵甚至是还有许多士官,在他们的脸上没有对于战争的狂热,反而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特锐尔踱步了片刻,然后他弯下腰,双手撑着沙盘的边缘,盯着那座‘黎约城’。
“说实话,吾獠前辈,绵萝前辈……我不懂战争,很多都搞不懂。”特锐尔摇了摇头。
“诶,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懂。”绵萝说了一句。
“啧,你别说话。”吾獠那愠怒的声音从幕帘后传来。
“我明白了吾獠前辈您说的‘态势’。可是,正是因为这样一种不利的态势,我们如何能够去进攻黎约的城墙?还有那坚不可摧的庇护域!?”
特锐尔有些激动地直起身来,向着吾獠所在的方向摊开双手。
“可以。庇护域,并不是坚不可摧。”
这时,一直沉默的心司忽然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特锐尔猛地转向他。
“殿下,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个‘人’。”心司说着,后退两步。
然后,他伸出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串复杂的符号。
地上,出现了一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圆圈,紧接着一道柔和的光芒自圈内缓缓升起。
光芒消散,那里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相当正式的礼服。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不停地用手搓捏着那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卷翘胡子。
“啊,恭候多时了!尊敬的王子殿下!”中年人将手臂置于身前,躬身行礼。
“你是?”特锐尔眯起眼睛,“人类?”
“这个……确实是那样没错。”那人忐忑地搓着双手。
“殿下,他就是黎约城的副城主。”心司说道。
“副城主?你竟然有本事把他带到这里来?”特锐尔讶道。
“他不在这里。属下和毕塔维士官使用魂术,将两边的影像连接并同步,让他在那边也能够见到您。”
特锐尔伸出手,从白色的人像当中穿过。那里确实不存在一个真实的人。
“有意思。”王子殿下笑道。
“有意思的还在后面!”斯米格忍不住开口说道。
“未经允许随意接殿下的话茬,足以被视为冒犯,斯米格阁下。”一旁的毕塔维提醒道。
“这!万分抱歉!是我冒犯……”斯米格被吓了一跳,连连鞠躬。
“呵,我并不在乎那些所谓的礼节,那是你们人类喜欢搞的一套玩意儿,我可不喜欢。”特锐尔摆了摆手,“那么,副城主,你找我有事?”
“有!当然有!我尊敬的殿下!”斯米格迫不及待地说道,“黎约这座城市,就等着您来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