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弥可雅望着安凛。
“嗯……?”安凛也望着弥可雅。
“呃……”沃夜西望着她们两人。
“咳!”孔凡帕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圣廷的安凛·康菲亚小姐。”
“康菲亚?”弥可雅有些惊讶,“是帝都的那个康菲亚吗?那么,康菲亚上公是……”
“正是家父。”安凛微微颔首。
弥可雅愣了一下。
沃夜西有些奇怪,问道:“你知道安凛的父亲?”
“怎么会不知道呢?极少有非格拉比人能够获得帝国荣誉上公的头衔,而康菲亚上公就是其中一位。”
“嗨呀,这还真是意外!”孔凡帕说道,“我只知道嘉士提斯大人在圣廷地位崇高,没想到在格拉比这边也是个大人物。”
安凛看着弥可雅,微笑着说道:“弥可雅小姐,我们曾经还见过呢。”
“哈?”此话一出,连一向镇定的沃夜西都露出一副吃惊表情。
“或许吧,可能……我记不大清了。”弥可雅却没有否定。
“这是怎么回事?”孔凡帕已经摸不着头脑了——合着大家都是熟人?
“家父曾经受弥德普领府大人的邀约,参加过绍尔庄园的晚宴。”安凛说道,“3315年夏,那是七年前了。当时,我也随家父一道前往。”
这都记得……沃夜西不得不感叹,安凛的记性实在是出众。
等等?弥德普?
沃夜西立刻转向弥可雅,讶道:“你的父亲是伯加行省的领府?弥家是……是那个弥家?”
“还有哪个弥家啊小老弟?”孔凡帕搂住沃夜西的脖子,“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你也太后知后觉了吧,咱聪明小伙怎么在这事儿上这么不灵光呐?”
“行了老哥。”沃夜西挣脱孔凡帕的手臂,“怪我没有多留个心眼吧。真没想到,可雅会是领府家的千金。”
十年前,弥可雅来到悬桥堡时,沃夜西就从她的言行举止看出她的贵族身份。只不过那时年少,没有多想,而且弥可雅也有意隐瞒,他也就没问。
而就在前不久,在那个属于弥可雅的梦境中,沃夜西看到的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和其中无数价值连城的家具装饰……
现在看来,确实是在处处彰显着伯加行省第一豪门的地位。
这样一切就都是顺理成章了。
“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弥可雅还是第一次见沃夜西露出这副表情,觉得十分有趣。
“只是在知道你的姓氏的时候怀疑过,但那不过一瞬间罢了。”沃夜西扶着额头。
以为没那么巧,凭什么那么巧……结果,还真就这么巧了!
“其实,这也怪我……”弥可雅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一直都不想去提家里的事情。”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沃夜西摆了摆手。
“我觉得,无论你是怎样的身份,来自怎样的家族,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至少在这里,你就是麦芽糖的领队,是我所认识的可雅。”
“嗯,嗯。”弥可雅笑着点了点头。
靠,这小老弟飘了啊,居然当着人家安凛大小姐的面秀起来了?孔凡帕不动声色地撇过视线,悄悄观察安凛的神色。
少女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恰到好处的淡淡笑容,根本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弥小姐。”她点头致意,“谢谢你对阿西的照顾。”
“诶?”弥可雅没想到安凛会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道谢,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也立刻回了一礼,“客气了,康菲亚小姐。这也是我的责任之一。”
这话说的……我到底是你俩的宠物还是娃啊?对于这两位大小姐礼节性的交流,沃夜西感到相当不自在。
“哈哈哈哈哈!”孔凡帕忽然大笑起来,“哎呀,这样我就放心了!”
“老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沃夜西不解。
“嗨,都过去了!不要在意!”孔凡帕拍了拍他的肩。
看样子修罗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产生的,哈!书里的那些描写都是耸人听闻呐!
孔凡帕对安凛说道:“安凛大小姐,你难得来一趟,可得好好欢迎欢迎!今晚拜托该伊特老弟多做几道菜!”
“谢谢,不过不必了。”安凛轻声婉拒,“这次我来,是有事要找阿西商量。之后,我要前去拜访一下本城的城主。”
沃夜西看着安凛,猜不到她究竟会有什么事,才需要大老远地跑到黎约来找他。
“等等,安凛!”沃夜西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你还要去拜访城主?”
“是的。”安凛点了点头,“关于黎约目前的处境,我想从高层那里打听一些有用的信息。”
“可是,葛立顿城主他从半个月前就已经抱病不起了,几乎没可能见到他。”弥可雅叹道。
安凛闻此微微皱眉。
“根据格拉比城市条令,城主无法履行职责的时候,会有人选代行其职。”弥可雅补充道,“现在主事的是副城主,帕莱·斯米格。”
“顺便一提,这个副城主是个怂货。”孔凡帕小声说道。
众人陷入沉默。
纵然安凛总是全方位考虑问题,心思细致滴水不漏,但这仍然出乎她的预料。
看来,在圣廷时掌握的与黎约有关的情况,与实际有相当大的出入。
首先,城主抱恙就绝不是一件小事。
或许在他人看来,这是一个打击军民士气的问题。但在安凛看来,更为根本的问题在于,这极有可能导致城市高层意志的变迁。
如果,那位副城主不是那么坚定地想要与敌人抗争而消极对敌,那么他的这种想法,将会层层辐射下去,最终影响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
“那更有去的必要了。”安凛说道。
沃夜西望着她,心中也正在思考着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
短暂的寒暄过后,安凛便离开了奎奇孤儿院。
“稍等。”
还没走出前院,沃夜西已经推开门跟了出来。
“阿西,有什么事吗?”安凛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那个……”沃夜西犹豫了半天,目光飘忽不定,连嘴角都拧在了一起。
安凛见他这模样,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说话,只是等待沃夜西整理语言。
“抱歉。”终于,少年低头说道,“当时我不该那样发火,太过执着于自己的看法,没有好好地理解你的考虑……”
安凛摇了摇头:“那些在信里都已经说过了,你不用这样专门跟我道歉。”
“有些话,不当面说的话,是不能好好传达到位的吧。”沃夜西抬起头来看着她。
安凛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我也这么认为。再说,当时没有与你解释清楚,我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安凛·康菲亚总是会做正确的事情。解释什么的,倒并非必要。”沃夜西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吗?”安凛移开视线,望着不远处的街道。
总是做正确的事情?我真的,没有犯过错误吗?
“对了。”沃夜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请你帮忙。”
“嗯?离开圣廷时,我替你准备的银通券数额不够吗?”安凛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不不……”沃夜西连连摆手,“够,很够,够到我总有一种我实现了阶级跃迁的错觉。”
“那么是?”
沃夜西说道:“你是要去城主府邸拜访副城主吧?带我一道同去。”
安凛没料到少年会这么说,但是她知道沃夜西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前不久,宪兵队发生了邪种入侵的事件。”沃夜西摊开双手,“我就是当事人之一。在追踪入侵者的同时,我在城主府邸处发现了疑点。”
于是,沃夜西将自己的猜测,包括身为银猎的奇力克的观点都一并告诉了安凛,希望她能了解到事情背后的复杂。
“就在两天前,我本打算邀请奇力克来参加我们的聚餐,顺便与我一道向可雅解释清楚。”沃夜西叹了口气,“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出现,幸好可雅还是愿意相信我。”
安凛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如果城主府真的存在问题,那么他们的守备一定会不同寻常地森严。”安凛说道,“阿西,你若要随我一道去,还得想办法让守卫放下戒心才行。”
“这……”沃夜西转念一想,立刻便有了主意,“安凛,圣廷的秘术之中,是否存在可以伪装自身的方法?”
“我刚好也这么想。”安凛会心一笑,“安东神父或许会有答案。”
沃夜西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神父?他也来了?”
……
于是,沃夜西立刻随安凛前往了他们在黎约的住处——位于第二街区,一处不起眼的四层公寓楼。
从外面看,楼面刷着劣质的红色墙粉,有多处已经露出了里层灰色的石砖。
偶尔会有几位穿着制服的劳工,匆匆穿梭于那道狭窄的木门。
总之,这里不像是能买下药管局全部药品的人会来住的地方。
“当然,那种程度的伪装还难不倒本神父。”在得知这一切后,安东的回答简洁明了。
“但是,在帮你这个忙之前……”他忽然将沃夜西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臭小子,你得告诉我,你的空艇怎么样了?”
“空艇?为什么关心这个?”沃夜西不解。
“因为事关我的工资。”神父做出一个恫吓的表情,“听着,不管你的空艇是完好无损还是已经成了稀巴烂,在安凛面前,你都得说你的空艇已经变成了稀巴烂。”
沃夜西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你跟安凛拿这个打赌了?赌注是给你涨工资?”
“你小子很懂嘛!”
“谁都知道,神父你好赌成性。”沃夜西耸了耸肩,“另外为了赚点外快,您甚至不惜变卖至高神神像的脚趾……”
“够了!这事给我烂在肚子里!别忘了,把至高神的脚趾头凿下来的可是你小子!”安东捂住沃夜西的嘴,神色紧张地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安凛。
沃夜西甩开神父的手,说道:“当时我的工作只是进行修补,谁会知道冒出来个神父把脚趾头偷了去卖?”
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安凛走了过来。
“怎么样了呢?阿西是否能通过伪装进入城主府?”她问道。
“啊哈,当然可以!我们正讨论着呢。”安东笑道。
沃夜西也笑:“还有,我乘坐的空艇,在来到黎约的时候碰见邪种袭击,所以……坠毁了。”
安凛看了一眼安东,后者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嗯,那便是我赌输了。”她轻轻一笑,既不沮丧也不生气。
“那么,之前说好的工资……”神父搓了搓三根手指。
“回到圣廷,我会向格维兹内主教大人说明安东叔叔您的想法,以及阿西的空艇坠毁的事情。”安凛说道。
“诶?这两件事情,一起说吗?”安东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等等!这臭小子坐的空艇是……”
“属于先知骑士团下属的空艇编队。”
安东听了,整张脸瞬间变绿了。
这意味着,沃夜西所乘坐的空艇是属于圣廷的一笔财富。空艇坠毁,等于是圣廷蒙受了损失。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安东提出涨工资……
“情况好的话,主教大人会把你的工资拿去弥补空艇坠毁的损失。”沃夜西一本正经地给出分析,“糟糕的话,会招致主教大人的不满,然后……”
“别说了!”安东示意沃夜西打住,“我承受不起!”
“出发吧?”这时候,安凛已经站在了门口,门外有四名卫教骑士正在静静地等待。
她再次戴上了兜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那对海蓝色的双眼,藏起了浅亚麻色的微卷长发,以及莹莹闪耀的耳坠。
“这小安凛,打起坏主意来都这么轻描淡写无懈可击……”安东叹了口气。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为我之前的冲动,而跟她当面道歉的原因了。”沃夜西看了一眼神父。
“因为真的,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