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末地兵团的中央大营内，传来了吾獠略显愠怒的声音。
一袭白袍的心司站在那里，面向幕帘，说道：“念无已经死了，而且他的意识遭到了一股强大意志的入侵。所幸我及时切断了与他意识的联系，否则连我恐怕都无法幸免。”
“入侵意识？”吾獠有些意外，“人类能做到这种事情？”
“不。”心司停顿了一下，“那绝非人类。那股意志超越了我的理解，似乎不属于当前的认知范围。”
吾獠思索片刻，沉声道：“还有这种事情？呵，真是有趣。”
“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啊。”吾獠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我本来就不指望那个副城主能够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得承认这一年来，他还是帮了很多忙的。”
“无论他是因为疏忽还是别的原因，事已至此，他将再也无法得到人类的信任，是时候放弃这颗棋了。”
吾獠轻轻地拍了拍座椅的扶手，站起了身。
心司沉默了一会儿，自语道：“终于要开始了吗……”
“心司。”吾獠忽又问道，“那头兽鬼，什么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我需一天的时间来唤醒它。”心司简洁地回答。
“嗯。那么就在后天正午，对黎约，发起进攻。”
……
“你们，看住她！”
毕塔维面色冷峻地下达了指示，然后将刀收入刀鞘，转身便朝主厅的门口走去。
“等等，你打算做什么？”斯米格不明所以，“不在这里杀掉这个小丫头的话……”
“我需要确保城主的安全。”毕塔维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那么我是如何！”斯米格尖声喊道，“我可是副城主，这座城市的主事者，更是未来的……未来的城主！你们末地兵团必须协助我！”
“我不认为兵团有那个义务。”毕塔维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又看了一眼安凛，“这个小丫头该如何处理，请您自行斟酌。”
斯米格愣了半晌，顿时恼羞成怒：“你胆敢这样对我说话！不过是个区区的中级士官！”
“唰！”毕塔维的刀转眼便架在了斯米格的脖子上。
“唔！”斯米格感受到一阵寒气，似乎已经切开了他的皮肤。
“别忘了你们末地兵团承诺过，协助攻取黎约，我将受封获得北巍国的爵位！”斯米格恨得牙痒痒，“你是打算得罪未来的勋爵吗！”
“哈哈哈。”毕塔维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您的脑补能力还真是厉害啊。斯米格阁下，您是有多么卑微啊，居然将一个本不会存在的爵位当做是救命稻草？”
“本不会存在？”斯米格狠狠地跺了跺脚，“吾獠大人岂会食言！”
“那就不是我能够评价的了。”毕塔维放下了刀，转身走出了主厅。
留下斯米格，像是块木头般呆立在原地。
从头到尾，安凛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不，这是不可能的……”斯米格喃喃道，仿佛在安慰自己，“爵位是我应得的！那是写进协议里的承诺！那个家伙，毕塔维……他懂什么？一个士官，怎么能够明白高层的想法？”
“哈哈哈，一定是这样！看着吧，等我成为了勋爵，你就哭着来求我吧！”斯米格又笑了起来。
安凛轻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睑。
“还是不愿醒来吗？”
斯米格的脸色突变，恶狠狠地望着安凛，道：“少来一副看破一切的姿态了！小丫头，这个世界比你想象得要残酷得多，而权力的甘甜，你永远无法体会！”
邪种们再次发起了进攻。
……
沃夜西穿过走廊，一跃上了通往府邸高层的阶梯，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了二层。
两名假扮城市卫队的邪种扑了过来，沃夜西两剑结果了他们。
这一路上，就没遇见过人类！照这个态势，这整个城主府恐怕都已经变成了邪种的根据地。
这让沃夜西的心里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城主府，这里可是整个黎约的心脏！
沃夜西深刻体会到，比起那些张牙舞爪的外敌，还是那些隐藏在身边的内奸更可怕。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少年已经通过入侵念无的意识，得知了城主葛立顿的所在。
“嘭！”
沃夜西来到四层，直奔最后一间房间，然后一脚将门板踹开。
屋内经过打扫，十分干净。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米色的挂布遮住了四周灰暗的墙壁，让这里看起来没有那么单调。
一名满面皱纹的老人，就平躺在房间中央的床上。
“葛立顿……”沃夜西一眼便认出了黎约的城主。数个月前参加领队会议时，他曾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过这位老人。
那时，仅仅一眼，他便觉得葛立顿的样子不大对劲。只是，当时还只能算是一个初来乍到者的他，并没有在意这些。
沃夜西关上了身后的门，缓缓走近。
“嗯？”当他来到床边时，才发现葛立顿的脖颈上布满了黑色的坏纹。
少年立刻捋起城主的袖管，发现手臂上也同样如此。
原来，这才是真相——黎约的城主，根本不是病了，而是遭到了坏灵的侵蚀！
这一瞬间，太多的细节在沃夜西的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如此一来，很多疑问都得到了解释。
比如一直困扰着沃夜西，同时也困扰着决死队领队们的问题：为什么城主阁下长期抱病，却一直拒绝外人的探视？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一名医者，对城主阁下的病况做出反馈报告？
答案一目了然。
因为，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医者来治疗葛立顿，也根本不可能有除了斯米格及其同伙之外的人，能够了解葛立顿的真实情况。
这是一出天大的谎言。
即便冷静如沃夜西，也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受到从床底传来的一股凌冽气息。
没有多想，少年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去。
“呼！”
随着一声呼啸，一把弯刀擦着他的面掠过。
沃夜西惊出一身冷汗，他惊讶于对方居然藏在床底，而且完全没有暴露自己的气息。
没有留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一个人影从床底蹿出。
“嗯！？”沃夜西一愣，“奇力克……大哥？”
“咦？”
奇力克的下一次斩击本已在路上，不过他也在同时认出了沃夜西。
然而，这一刀似乎没有收住。
“我去！”沃夜西向一旁躲避，耳边感受到一阵凉风。
“哎呀，不好意思！”奇力克赶紧收了刀，挠着头，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是沃夜西老兄啊！”
“你早认出我来了吧！”沃夜西的眼角抽了抽，“结果却还是没有收刀……难不成又是在试探我？”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被你识破了。”奇力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瞧，这里敌我不明，我哪敢光凭外表就下判断啊？”
这话没错。事到如今，若是换做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有着人类外表的家伙。
沃夜西叹了口气：“还是奇力克大哥你考虑得周到。”
“……”
“……”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发问，问题也一模一样。
“让我猜猜。”奇力克先说道，“你应该已经看到我留给你的信息了吧？”
“是啊，就在正门对面。”沃夜西点了点头，“不过，也真是难为那个商贩了……”
“嗨，特殊状况，随机应变。”奇力克简单地作了总结。
“那个商贩提到了报酬。”沃夜西补充了一句，“我替你付了。”
奇力克不敢相信似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喜道：“哎呀！真是乐于助人好少年啊！我最近还偏偏手头紧，正愁怎么兑现承诺呢！”
合着你根本就是在忽悠人家吧！
“1000银整，还请择日还与我，那是我的生活费。”沃夜西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奇力克差点儿跌倒，“你付了1000银！？”
“没错。”
“不是，你哪来这么多钱？你知不知道，我们队所有人，一个月加起来的工资都不够这个数！”
沃夜西摊了摊手：“严格来说那些钱不是我的，是一位……呃，朋友给我的。”
“我有一个朋友，想要认识一下你的这位朋友。”奇力克严肃地说道。
“请直说是你自己，不要无中生友。”沃夜西吐槽。
“还是你懂。”奇力克拍了拍沃夜西的肩。
“你马上就会见到的。”少年接着说道，“她就在一楼的主厅。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斯米格已经彻底翻脸了。”
奇力克皱眉道：“你们就这么闯进来了？”
“不是。”
于是，沃夜西简单说明了自己和安凛进入城主府的目的和经过，还包括从地牢释放城市卫队队员们的事情。
“乱套了，真是乱套了！”奇力克一屁股坐在床上。
“现在的情况可比我俩当时的猜测都要严重得多。整座府邸，都变成了隐藏邪种的窝点和末地兵团的前哨地，而且还是在副城主的授意下！”
说到这里，奇力克摇了摇头。
“我比较好奇一件事。”沃夜西问道，“你是怎么做到在床底下待了将近三天的？”
沃夜西当然知道，作为一名银猎，奇力克当然有办法避开邪种的侦查，并隐藏自己的气息。
但是，要在一个促狭的空间内待三天……想想就觉得要命。
“这个好办。”
奇力克将床沿垂落的床单掀起，指了指床底。
沃夜西低头一瞧，整个人都呆了一下。
床底下，铺着一块绒毯，那上面摆放着一盘馅饼，一碗水果，还有一只似乎是已经被吃了个干净的空碗。
碗边还放着一本书，和一支已经熄灭的蜡烛。
奇力克居然把城主阁下的床底下当成了客房……
“光看这布置，我会以为你在南原野露营度假……”沃夜西难以置信地说道。
“当时我可不知道要在这里待上几天。要是你没有碰见那商贩，我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奇力克回答。
“没有去赴约真的很抱歉。”他叹道，“但是，我有那种……那种有疑问就一定想要弄明白的执着。因此，我无论如何都想要找到困扰我的真相。”
沃夜西笑道：“那我们很像，我也是。”
“幸好可雅愿意相信我。”少年接着说道，“而且如果没有安凛，我也不会有机会来到这里。”
“安凛？是个妹子？”奇力克抓住了重点。
“嗯？是啊。”
“原来如此，左拥右抱才是你的终极追求吗！”奇力克一脸古怪的表情。
“哈？没那回事！”沃夜西立刻反驳。
这时，躺在床上的葛立顿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糟糕，差点儿忘记了咱们的主角。”奇力克一拍手掌，望着浑身布满坏纹的葛立顿，却又是无从下手。
“这就是我在床底下藏了三天的理由。虽然知道了真相，可是我对于坏灵这东西实在没辙！”
沃夜西眉头紧锁，道：“我有办法。”
“什么？你……”奇力克刚要说话，忽然想起沃夜西毕竟是来自圣廷，会这样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交给你了。”他没有多说，而是直奔房间的门口。
“嘭！”
与此同时，房门被撞开。
一名邪种冲了进来。他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床边的沃夜西，刚要拔刀，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忽然旋转起来。
“咚！”
奇力克一甩手中的弯刀，回头看了一眼那颗掉落在地的头颅。
“我来拦住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