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神父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舵轮,让空艇尽量平稳地降落在地面。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下子,别想在约定时间内返回圣廷了。”他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嘴里抱怨着。
四名卫教骑士率先从打开的门中走出。
随后,安凛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位小姐是?”葛立顿城主在两名宪兵的搀扶下走来。
“安凛·康菲亚。幸会,城主阁下。”少女优雅地屈膝,双手交叠于身前,行了一礼。
“原来是您,康菲亚小姐。”老城主眼神一亮,“真是多亏有您,帕莱·斯米格,那个害虫才能被顺利地绳之以法。”
自苏醒之后,葛立顿早早便从狄兰处听说了在城主府邸发生的事情,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当面致谢。
真是欠了圣廷一个大人情啊。
“很高兴能帮到您。不过,我只是从旁协助而已。真正立功的,应该是决死队和宪兵队的各位才对。”安凛笑着摇了摇头。
“哎,当时没能尽到城主应有的待客之谊,实在是抱歉了。”葛立顿自嘲道,“两天前,老家伙还躺在床上做大梦呢……”
他话未说完,地面忽然重重地颤抖了一下。
原来,那庞然大物再次开始迈步前进。
现在,城墙上端已经出现了一个大缺口,很难阻挡这来势汹汹的巨物。
“一天前,我们的空艇刚刚能看到灰烬山的轮廓,然后就折返回来了。”安东神父对众人说道,“虽然这下子是脱离了原有计划,但是总比让这座城市被邪种攻占要好得多。”
安凛的目光穿过城墙的缺口,落在那巨大身躯之上。
“这种生物的名字叫做亚玖岐,由古艾伯文音译而来,意思是‘兽鬼’。”她说道。
“兽鬼?”蒂姬缓缓道,“还真是贴切的名字。”
强壮的四肢,尖锐的巨爪,还有手臂上如同丛林般茂盛的鬃毛,以及那条比身体还要长得多的骨尾……
它的确具有“野兽”的特征。但,再凶猛的野兽与之相比也是人畜无害的了;它仿佛是神话中所描述的“魔鬼”,以绝望的姿态轻而易举地摧毁一切。
“难道哪怕是打烂脑袋,也无法阻止这家伙吗!”有人喊道。
“亚玖岐没有头颅这个部位。”安凛皱眉道,“它的真面目,是生活在数万年前太古时期的兽形种。操纵着它这副身躯的,应当是体内的核。”
“什么!”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巨大怪物竟然是邪种。而且,竟然是那么久远的……
“但,但是……怎么会,怎么可能?”狄兰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太古时代的物种,怎么会遗留至今?而且就在黎约城外的地下!”
“好了,先办正事吧!”葛立顿城主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等事情结束,我们大可以围着那家伙的尸体举办一场研讨会。”
“但是,怎么做……”
葛立顿灰白的眉毛拧成一片,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看上去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
城主府前的草坪地面缓缓地向两侧分开,看上去似乎是一道被打开的大门。
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露出了真面目。弥可雅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安置有两只巨大的转轮传动装置。
正是通过这个装置,宪兵们才能够轻松地用一股铁链,便拉开这扇伪装成草坪的移门。
宪兵队的总队长劳瑞斯走到边缘,看了一眼地下室。
那里有一个流动着纯白色光辉的物体。
“升上来!”他下达了指令。
“这就是城主阁下在战前会议上所说的那个……”都克望着缓缓上升的平台,喃喃自语。
平台的中央,是一座被高高架起的紫色圆盘。在圆盘的前方,是被金色的圆环所包围的菱形发光体。
“没错。”劳瑞斯抬头,说道:“这就是黎约的第三座魂芯。”
原本忙碌着的人们都短暂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讶地望着那座圆盘。
……
“这是一个由历代城主保守多年的秘密。只在认为绝对必要之时,才会将它的存在告知别人。而应该庆幸的是,我还没有昏头到把这件事情告诉帕莱那个叛徒。”
弥可雅回想起了在战前会议时,葛立顿城主单独对自己说过的话。
“所有人都以为,黎约有两座魂芯。但事实上,就在这里。”城主轻轻地跺了跺脚,“就在这地下,存在着另一座魂芯。”
“所以,其实一共有三座!?”弥可雅被这个消息所震惊。
“呵呵呵,没什么好惊讶的。”葛立顿用手中的紫雀花手杖敲了敲地面的瓷砖,“仔细想想,为什么城主府邸,一座城市的心脏,会建立在外城?建立在一个接近城墙,一旦发生战争便有可能轻易遭到袭击的地方?”
弥可雅抿着嘴,很快理解了其中的缘由。
“因为不得不这样做。为了隐藏第三座魂芯,一座城主府的存在,是最好的障眼法。”她说道。
“呵呵呵,不愧是弥家千金,聪明!”葛立顿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现在,继比达尔之后,你是这座城市里第三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了。”
“可是,为什么要告诉我?”弥可雅不解。
“因为这地下的,不仅仅是一座魂芯。”葛立顿说道,“在距现在的三任城主之前,它就已经被改造成了一门武器!一门守护整座城市的终极武器!而它的启动,需要强大的俢魂者,以魂来激活!”
……
“红炎,这是它的名字。”劳瑞斯抬头望着这座圆盘,“真是不敢相信。当我知道它的存在的时候,我以为是葛立顿阁下开的玩笑。”
“我也有同感,这实在是太超出常识了。”奇力克说道,“将魂芯改造成武器?我们人类已经有这么大的本事了吗?”
“而且那是在近一百年前就已经做到的事情……”
突然之间,从远处的城墙方向,传来了一阵低吼声,听上去就像是云层之中的滚雷。
“那怪物居然已经到了如此近的地方!看样子,城墙已经被突破了。”劳瑞斯将烟卷扔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两脚。
他说得没错。
现在,亚玖岐那巨大的双爪,正扒在城墙上的缺口两侧。它的双臂稍一用力,无数的砖石便被卸下。
这座城墙就像是一座拼接起来的积木,现在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拆开。
“后退!”
随着葛立顿发出指令,人们早早放弃了城墙附近的临时指挥所,全部向第六街区的医疗区转移。
“如果没有办法直接摧毁它的核,是无法阻止它行动的。”安凛对葛立顿说道,“葛立顿阁下,红炎,真的能做到吗?”
葛立顿与她对视了一眼。
虽然安凛这样问,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怀疑。这一刻,葛立顿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惊奇,甚至还有一点儿钦佩。
这位少女,究竟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或者……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在这样的时刻依然这般沉稳?
那海蓝色的双眸之中,甚至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动摇。看上去,她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而一直都知道那个答案。
“能。我以黎约城第十七任城主的荣誉担保,能!”
……
此刻,弥可雅漂浮在半空,面前正是名为“红炎”的魂芯武器。
“红炎吗……”她抬起手,手心处凝聚着一团赤色的魂气。
“呵,总觉得很有缘分。”少女微微一笑,“红色,确实是我喜欢的颜色。”
在这个高度,她能够看到远处,那个巨大的身影。
在亚玖岐的背后,有一片堆叠着的废墟,那曾经是黎约的城墙。
等着瞧吧,怪物。
“绯赫。”弥可雅伸手一招,便唤出了那柄通体赤红的细剑。
眨眼间,剑刃之上便跳动着红色的魂气。
随着少女挥剑斩下,一道细如闪电,威势却如风暴的赤色闪光击向了那座圆盘。
这座圆盘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普通。
事实上,它由足足一吨的霞矿石所打造。而霞矿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在瞬间将魂放大的物质。
那么结果就很明了了——圆盘,其实是一座增幅装置。
弥可雅的魂力经由剑刃击出,集束于圆盘的中心。纯白色的魂芯被瞬间染红,这道刺眼的光芒将周遭的景物全部染成了红色。
所有人都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魂芯因为受到刺激,内部的结构再也无法维持稳定。巨量的魂互相撕扯着,不断迸发出更强大的能量。
很快,连空气都开始颤动。
这时,葛立顿城主举起了紫雀花令杖,指向了刚刚踏入黎约城内的亚玖岐,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欢迎来到黎约。”
……
……
……
巨大的赤红色光柱撕开了前方的一切。
红炎,达到顶点的魂在这一刻爆发了。这股喷发而出的魂,点燃了沿途的空气,震开了经过的地面。
所幸,在红炎的轨道上,所有的房屋都空无一人。
漫天的黄沙被染成了红色,而映红的云朵就好像是日落时分的晚霞。
城主府邸距离城墙,不过数百米的距离。
在空气的爆鸣声能够传到众人的耳中之前,这道魂之烈炎已经击中了亚玖岐。
如果这庞然大物也像人类一样拥有感官的话,真是难以想象它此刻所经受的痛苦——它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哪怕是再坚厚的外皮,再结实的肉体,在这股能量的面前,也脆如薄纸。
最终,亚玖岐的整个胸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冒着黑烟的窟窿。
“咚!”
两截熔化了一半的断臂,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