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塔的目光越过门口的两只坏灵，落在了院落里的一具尸体上。
那个人生前一定经受了巨大的痛苦。他浑身蜷缩，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黑色的坏纹给完全包覆。
阿兹塔恍然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塞妮冲了出来，她拿着一杆刨地的铁铲，对着一只坏灵砸了过去。
但她的力气实在不够，最多也只能将那怪物砸了个趔趄，却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吱呃！”
那怪物发出怪异的叫声，伸出双手逼了过来。
阿兹塔猛然向前，用尽全力挥动短剑。
“唰！”
这一剑，竟是斩断了它的一条胳膊。
“诶？”阿兹塔自己都没有料到，他望着掉落在地的断臂，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我做的？”
“阿兹塔，你……”塞妮也没有料到，这个似乎总是长不大的孩子竟然在危急关头站了出来。
那条胳膊化为黑色的雾气消失了。
阿兹塔和塞妮立刻屋里跑去，两只坏灵也扑了过来。
完蛋了！阿兹塔能够感觉到死亡在身后逼近。这一刻，他突然忘却了恐惧，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无力而感到的不甘。
如果我能够再强一点就好了！
男孩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了过往的许多画面。
他看到自己第一次来到孤儿院时，惴惴不安的模样；也看到了塞妮，他最喜爱的姐姐为了他们几个孩子的生活起居奔走的模样。
他也看到自己为了给姐姐买药，不惜行窃的一幕；还看到，与沃夜西，与自己所崇拜之人相遇时的一幕。
都说，人在死前会回忆起许多事情。
……“唰唰！”
两柄短斧呼啸着从门外飞了进来，不偏不倚击中了两只坏灵的脑袋。
阿兹塔睁开眼睛，正望见一名身穿宪兵队制服的壮汉冲进了屋内。
“你是……那个达杜杜！”他惊道。
“什么达杜杜，我叫达达杜！给我记好，臭小子！”达达杜快步走到坏灵倒下的躯体跟前，拔出了斧子。
“有人受伤吗！”他扯着嗓门大声嚷嚷。
莫瑞看到达达杜，吓得躲进了柜子。
“没有！”阿兹塔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显然，他对这位曾经动用暴力试图带走莫瑞的宪兵没有好感。
“呵，那就好！不然我们可有得忙活了！”达达杜自说自话地抓住一张桌子，拖到了门口。然后又搬来一只矮柜。
塞妮平复了情绪，对达杜杜说道：“长官，感谢您……”
“不，不要谢我。”达杜杜微微一顿，“宪兵队的职责所在。再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了。”
“你的部下呢？”阿兹塔问道。
“全都去见至高神了。”达达杜拿来各种可以利用的东西，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什么？”
“你们也瞧见那些黑色的家伙了，他们是不会讲道理的。只要有活人的地方，他们就会跟过来！”
达达杜拍了拍手掌，然后拎来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你……”阿兹塔一脸狐疑地说道，“该不会是逃命逃到这儿来的吧？”
达达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哼了一声：“老子是在作战过程中，恰巧路过你们这儿！”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作战，而是坐在这儿？”阿兹塔又问。
“我这是稍作休整！”达达杜瞪着眼睛。
“噢……”孩子们拖长语气。
“喂，你们不要一脸不信的表情啊！”
塞妮端来一杯水，达达杜点了点头，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长官，那些黑色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塞妮担忧地问道。
“坏灵。”达达杜放下水杯，“这是从城主府传来的情报，不会有错了。”
“这怎么可能！”阿兹塔感到难以置信。
“没有不可能！”达达杜说了句像是广告台词般的话。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疯狂！谁能想到魂芯会变异？谁能想到，庇护域会消失？”
这时，屋外再次传来了坏灵的叫声。
“糟糕！”达达杜猛地站了起来，“数量好像很多！我们这明明没有几个人……”
“你一个就顶几个了。”阿兹塔斜眼望着他突出的肚子。
“臭小子，等事情结束了老子非教训你不可！”达达杜怒道。
当然，前提是他们还能活下来。
堵在门口的障碍物没能起到任何作用，三两下就被撞开了。其余窗户的玻璃也全部破碎，坏灵从窗口冲进了屋子。
起码有十只坏灵，入侵到了孤儿院内，而且它们的数量还在增加。
达达杜握紧了手中的短斧。
不够用啊！可恶，我若是俢魂者，若是能像奥鲁诺领队那样随心所欲地使用魂武的话，也不必进行这拙劣的模仿了！
达达杜一直都视六队的领队奥鲁诺为偶像，所以他总是喜欢在身后挂着两柄短斧。
但他毕竟不是奥鲁诺，手中的斧头也并非魂武，无法给他足够的信心。
“躲起来！”达达杜咬了咬牙，大喝一声，然后挥动双斧，冲了过去。
塞妮带着孩子们躲到了里侧的房间内。
听着房间外传来的喊杀声，连阿兹塔都在心里为达达杜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门外传来一连串的闷响，然后一切归于了寂静。
然后，便有一个脚步声迅速靠近了房间的门。
塞妮的脸色发白，她示意孩子们往墙角靠拢，自己则拦在他们的跟前。
阿兹塔举着短剑，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觉得每一秒的时间都仿佛百年般漫长。
“咔！”门被推开了。
阿兹塔蹦了起来，挥动短剑劈了下去。
“喂！你做什么？”刚刚探出一个脑袋的男子立刻缩了回去。
还不等阿兹塔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剑已经被夺了过去。
“呃！你，你是谁！”阿兹塔望着这名短寸头，脸上蒙着黑巾的男子，愣在了原地。
“我？我是道特！”男子摘下了面罩，“臭小子，你不认得我了吗！”
“道特大哥？”阿兹塔张大了嘴，“你，你不是已经……你是鬼魂吗？”
“即便是，我也还是回来了。毕竟，海露玫因的死国容不下我这么生龙活虎的男人啊。”道特似笑非笑地说道。
“道特，真的是你！”塞妮跑到道特的面前，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是我。”道特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黄色袖章。
“这是……”塞妮仔细一瞧，讶道：“我送你的围巾？”
“是。可惜，后来因为一些意外，被我弄破了。”道特叹道，“我干脆就把它做成了袖章，一直戴着。”
“你，你……”塞妮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你去了哪里啊……”
她扑到道特怀中，道特的眼中敛着一丝歉疚。
“我被斯米格陷害，驱逐出城。那之后。我在灰岩洼，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一起生活。”他轻声说道。
“道特大哥！”阿兹塔喊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冤枉的！斯米格是个通敌的叛徒！你可是堂堂的城市卫队队长，城主大人最信任的人！”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本想回来找到城主阁下，找到我的副队狄兰，然后消除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罪名。”
道特说着，无奈地摊了摊手：“谁知道，可真是遇上大场面了！”
“喂！你说完了没啊！”门外传来了达达杜有气无力的声音。
众人离开了房间，发现厅堂内一片狼藉，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砖。
坏灵不见了，而达达杜半躺在地上，胳膊上布满了黑色的坏纹。
“你干掉他们了？”阿兹塔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达达杜的实力。
“是的，我干掉了两个，他干掉了剩下的十五个。”达达杜指着道特说道。
“嗨，抱歉兄弟，我差点忘了。”道特从怀里拿出一瓶清魄水，丢给了达达杜。
“诶？道特，你怎么也有这种药剂？”塞妮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了，总是某种机缘巧合遇见了罔哈勋士，我们那儿呢可以提供她需要的原料，而相应的报酬就是一部分清魄水了。”道特说完，反问道：“怎么，你也知道这东西？”
“知道啊，罔哈姐发明的清魄水现在跟净灵片一样是治疗坏灵的特效药品！”阿兹塔抢着说道。
“等等，难不成你们认识她？”道特越发觉得惊奇。
塞妮点了点头。
喂，这也太巧了吧。道特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变小了。
怀着某种碰碰运气的心思，道特又问：“那……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沃夜西的看上去很拽的小伙子？”
“认识啊，那可是我偶像！”阿兹塔自豪地拍了拍胸脯。
“认识啊，那臭小子没少给老子添堵！”这回，达达杜也阴沉着脸说道。
“我勒个去，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哈哈哈！”道特笑了起来。
这时，坏灵再次逼近了屋子。
“怎么办！他们数量不见减少啊！”达达杜慌乱地说道。
“怕什么？打不过，叫兄弟。这是男人的哲学！”道特话音刚落，一群同样蒙着面的人从旁侧杀出，将为首的几个坏灵砍翻在地。
还有一些人站上了屋顶与围墙，从高处射出弩箭，轻而易举便洞穿了这些怪物的身躯。
“他们是谁？”塞妮懵了。
“呃，算是我甩手不干城市卫队之后的新同僚。”道特说道，“人尽皆知的老鼠党。”
众人听了，都是一脸惊愕。
“原来你就是老鼠党的头儿？”达达杜以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我们从来没犯过黎约的法，都是自力更生从邪种那边偷抢物资，这你总不至于还要批判我吧？”
“斯米格倒是很想批判你们。在得知老鼠党的根据地是灰岩洼之后，据说围剿你们的计划都已经提上日程了。”达达杜说道。
“那个混账玩意，还真是个冤大头。”道特扶着额头。
老鼠党众人在道特的带领下，很快将孤儿院里的坏灵清了个干净。不过，仍然有坏灵不断地被吸引而来。
“这里不能久待。”道特对塞妮说道，“你和孩子们必须离开，随我一道去城主府！”
“城主府？”
“没错。”道特的眼神望向了城主府邸所在的方向，“我了解老城主的作风，他是绝不会让城主府失陷的。我们现在去那里，要比这里安全得多。”
道特俨然成了主心骨。在他的安排下，一部分老鼠党开路，另一部分殿后，而中间便是孤儿院众人。
一路上，他们还救助了许多已经危在旦夕的无辜居民。
有些滑稽的是达达杜。这位壮汉的两肩上，一左一右坐着俩孩子，两条粗壮的胳膊托着另外两个。不仅如此，他的脖颈上还骑着一个。
“你以后会是个优秀的奶爸。”道特调侃道。
“……”
达达杜只能回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