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找死吗!”
考斯扭过身子看到了自己屁股上的脚印,气得跳了起来。
他可是风纪组的人,从来都是他管别人,谁敢说一个“不”吗?
风纪组,是修魂社的分部,由社团中修魂实力较高的学生组成。他们的本职工作,顾名思义,就是维护学院风纪。
简单来说,他们就相当于城市里的宪兵队。
官兵老爷,谁敢惹?
以上是考斯的想法。他可不在乎他是不是正确完成了他的本职工作,他在乎的是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优越感。
古特也是一样,所以俩人凑一块儿了——一起巡逻,一起行使“特权”。要是上头问起来,两个人还能互相打掩护。
自加入风纪组的这半个学期以来,考斯和古特可真是过足了瘾。
直到今天,碰见了这个沃夜西。
沃夜西是个爽快人,直接送了一脚给他。要不是考斯脑子转得还算快,恐怕都给踢懵了。
“垃圾层的家伙,少嚣张了!”古特怒道。
沃夜西冷眼看着他:“怎么,你们的嘴都是用来塞垃圾的吗?不然怎么从刚刚起就是一口一个垃圾的?”
这话说得,把不少人都逗乐了,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发笑。
“算了吧,不要为了我得罪他们!”贾金来到沃夜西身边,眼中波光荡漾,“我已经很感动了!”
“请你不要擅自感动。”沃夜西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考斯和古特发现,沃夜西完全没把他俩放在眼里。
如果今天不能治了这个沃夜西,那么他们还有什么脸面继续豪横?
古特率先冲了过来。
考斯也瞅准时机,迅速绕至沃夜西的侧面,试图抓住少年闪躲的空档伺机进攻。
只是,他的行动都被沃夜西的余光看在眼里。
此时,古特整个人忽地腾空而起,翻身便是一记扫踢袭来。
沃夜西正要应对,面前忽然闪出一个庞大的身躯。
“嘭!”
贾金将双臂交叠于头顶,架住了古特的这一脚。
“什么!这!”古特一惊,他没想到贾金会突然有这样的行动。
沃夜西也没有料到,但他的反应比古特要快太多,一步上前,飞起一脚将古特整个人踢飞了出去。
紧接着,他迅速低下头,恰到好处地避过了考斯的这一肘。
这家伙,为什么动作这么快!而且好像能够预判到自己一切的行动?他明明只是个……底层的学生啊?
“啪!”
沃夜西单手抓住了考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并借着后者的力道,十分轻松地将他从后侧拉到了前侧。
考斯踉踉跄跄地向前蹭了两步,然后立刻调动魂力来对抗沃夜西的力道,试图稳住身体。
但这时,沃夜西补了一脚,再次正中考斯的屁股上。
考斯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并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滑行了一段才停下。周围的学生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
“唔!”先前飞出去的古特此时才总算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肋骨,表情痛苦。
至于考斯还算幸运,除了屁股上多了一个脚印外,似乎也没有遭到其他的罪。
沃夜西缓步走向考斯。
“你们有半分钟的时间滚回楼上。”他边走边说。
考斯心中哪里肯服。然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确实是打不过人家。
他也不蠢,不是那种一根筋的愣头青,当发现状况超出掌控的时候,便不会再自讨苦吃了。
见沃夜西走近,考斯赶紧从地上蹦了起来,一只手扶起了古特,另一只手还不忘拍了拍屁股。
“你给我等着!”
喜闻乐见,悻悻离去的一方放出了一句狠话。
……
“啪啪啪!”
学生们热烈地鼓掌。
沃夜西就在掌声中面无表情地走回了班级,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但他还没安稳片刻,便有几名女生围了上来。
“沃夜西同学,厉害呀!”
“想不到你身手这么好。”
“帅呆了!”
女生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至于以森林为首的一些男生们,则激动地讨论起了刚刚的“战况”,还不时地比划着什么。
“你们完全没必要这样夸赞,毕竟我是来上学的,不是来表演节目的。”沃夜西平视前方,“刚刚那只是一个意外。”
“不是,那可不是意外。”这时,又有一名女生走上前,而其他女生也都安静下来。
沃夜西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女生正是先前在课上向他提问的那位。
她有着一头乌黑的短发,额前那白色的花型发饰就很显眼了。
“什么意思?”少年问道。
说实话, 此时他的心中也有疑问。毕竟刚刚那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风纪组的,而更像是流氓混混一类的角色。
还有古特,频繁地蹦出“垃圾”这个词。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恨不得把一层楼的人都辱骂一遍?
找茬也不是这样找的。再说,同为学院的学生,他们的优越感又从何而来?
就因为那两下三脚猫的动作?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瑞嘉。”女生点头致意,“班长。”
什么,班长?
沃夜西愣了一下。
“没想到吧?”瑞嘉笑道。
“没想到。话说,班长难道不应该是那种梳着学生头,制服的第一粒纽扣总是扣得很严实,同时戴着永远在反光的眼镜,以及几乎没有表情以至于让人误以为是面瘫的……那一类的角色吗?”
瑞嘉白了他一眼:“你是绘本看多了吗?为什么能描述得如此细致……”
“因为看得确实也不少了。”
“行了。”瑞嘉说道,“你是新生,有些事情,作为班长我有责任向你说明。”
沃夜西点了点头。
伯加大学院的人群组成,可以大致分为“学院方”和“学生方”。
学院方就是上至学院长,下至各位教员的管理集团,而学生方自然就是指众学生们了。
学院方一般在政策层面的事务上发挥职能,同时也负责各类教学方面的事务。
而实际上,他们很少会对学生们在学习之外的其他事情进行无微不至的关照,指导与关怀。
简单来讲,你的成绩好,或者你的修魂水平高,只要不是严重违纪,都不会逾越学院方的底线。
问题显而易见,这样一来,学生们会过于放纵。
但这个问题也早已被学院方解决——他们通过授予一部分学生特权,让他们成为“代行管理者”,帮助学院方来管理庞大的学生群体。
学院相信,若由他们的权力来进行机械化干预,将缺乏针对性,难以触及那些细枝末节,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学生们自己处理自己的问题。
修魂社,全学院最权威的学生组织,就这样诞生了。
“这部分学生,其实等于半个管理层了。学院方可是会给他们发奖金的。”瑞嘉说道。
“原来是这样。”沃夜西思索片刻,“总结一下就是,这里其实是一个高度学生自治的环境。”
“对!总结得很好。”瑞嘉轻轻地拍了一下桌面。
“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先前我会看到一群自称‘学风整肃小组’的学生把一个女仆给抓走了。”沃夜西若有所思。
瑞嘉有些惊讶:“女仆?你是说梅豆?”
“她很有名?”沃夜西问道。
“那可是副院长的女儿好吗!”瑞嘉叹道。
“……”沃夜西摊了摊手。
但愿副院长的女儿不会因为我把她卖了而怀恨在心。
“所以你明白了吗?”瑞嘉说道,“整个修魂社都是鱼龙混杂的,很多人参与只是为了特权……”
沃夜西微微皱眉:“部下是这副德行,他们的组长呢?”
“南小姐恐怕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下属吧。”瑞嘉摇了摇头。
“不知道?照这两个人的行事风格,难道不是把所有楼层都得罪了个遍?”沃夜西觉得奇怪,“如此一来,组长会不知道吗?”
……“兄弟。”
森林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的座位,转过身来说道:“这俩货精得很。你以为他们面对高层的学生,和对我们,是同一种态度吗?”
沃夜西当然知道森林这话所指何意,但他不明白的是,所谓高层的学生……有什么不一样的?
“人家嘛,就是各科理论成绩更好,尤其魂学,修魂水平也更高。综合来讲就是更优秀。”
森林说着,伸出食指向着天花板指了指:“知道不?在咱们主校区这儿,楼层越高,班级越牛逼,大佬越多。”
沃夜西觉得自己的观念再次被颠覆了。
学院不就是个念书的地方?还能划分等级?
看到沃夜西脸上的疑惑,森林只是苦笑道:“那俩家伙就是会装,也只敢对我们横,还不是有恃无恐,谁会在乎底层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瑞嘉一手插着腰,语重心长地对沃夜西说道:“以后,尽可能不要去跟他们扯上关系。”
沃夜西没有说话,视线再次望向了前方。
……
傍晚时分,沃夜西回到了他的住处。
少年所租住的屋子,就位于城市的东三区,那里是一般贫民的聚居区。
与白天那繁华而热闹的商业街区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
然而,尽管是这样一所造型平平无奇,以木头与砖石混搭而建的单层平房,其租金也着实不低。
沃夜西掐指一算,自己在晴空教堂一年以来的所有工资与奖金之和,也只能负担得起这座屋子四个月的租金。
这还仅仅是租金,并没有算入吃穿用度的日常开销。
当然,若不是安东神父垫付了第一笔租金,沃夜西极有可能在上学的第一天就要睡大街。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不过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很无奈。”
沃夜西自言自语,环顾自己的居所,真可谓是家徒四壁——一桌两椅,一个灶台,一个柜子,就是全部的家具了。
本来他的卧室里还有一张床。但是不巧,当他把背包扔在床上的时候,床塌了。
此刻,沃夜西甚至有点儿怀念赎罪营。
“吱——”
沃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扇已经有掉落趋势的窗户,将一盆星见草摆在了窗台边。
这盆星见草,正是他在黎约时,石墙地堡的房间内所养的那一棵。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年前那段不凡经历的证明。
而很快,当夜幕降临,散发出淡蓝光晕的星见草便成了一抹瞩目的亮色。
外头一片漆黑,路边没有烛灯照明,更不能指望人家屋子里透出的那点儿微光。
唯一能称得上是光源的,恐怕只有悬挂在头顶的银白月牙了。
此时刚刚入夏,天气已然闷热,沃夜西便任窗户开着,躺回了床上。
顺便一提,这张床虽然塌了,实际上是床脚折断,床板仍然完好,所以沃夜西仍然睡在上面,权当是打地铺了。
女仆,魂力测试,自我介绍,偶遇贾金,风纪组……而且还跟人家干架了。
沃夜西双手枕着脑袋,望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我这一天,是不是已经把别人一学期的经历给过完了?
不,显然不是,因为人家根本不会有这种经历。
“哎,就这样吧。”沃夜西低低地自语,翻了个身。
……“以后别跟他们扯上关系了!”……
他又想起了班长瑞嘉的告诫。
难。沃夜西闭上了眼睛,睡意也很快袭来。
那俩人真的被踢两脚就老实了?会善罢甘休?
恐怕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