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夜西观察了一番店内。
顾客模样的人，都整整齐齐地站在墙边，每个人的手上都还端着一盘炒饭。
从他们那紧张的神情来看，这里显然正在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怎么回事？”沃夜西问其中一人，“现在流行站着吃饭吗？”
“你没见那群人吗……”那顾客手里端着炒饭，却不敢动勺子，“这里马上要出事了！”
沃夜西的目光飘向了最里侧的桌位。
一群衣着光鲜的青年正围着桌子。
“那你们全都站在这儿做什么？看好戏？”沃夜西问道。
“走不了啊！”那人急得跺脚。
似乎是他的声音大了些，很快引起了门口一名青年的注意。
“闭嘴！”他喝了一声，同时便发现了沃夜西。
“出去，这没你的事。”青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沃夜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这位倒霉的顾客。
“老板在哪？”他忽然问道。
青年皱起了眉头：“你聋吗？滚出去没听见？”
沃夜西不再理会他。扫视了一圈在墙边罚站的众人之后，他便径直走到一名围着围裙的中年人跟前，问道：“我猜您就是老板？”
“是，是的。”这位老板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毕竟他的店里正在发生一些超出控制的事情。
而且这个少年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懂，还是个傻子？这可是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场景，他还搁这儿做什么呢？
“来份炒饭，加蛋。”沃夜西说着，便开始掏钱。
这果然是个傻子吧？老板和那青年都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你是听不懂人话？”青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伸手便要去抓沃夜西的衣服。
“嘭！”
沃夜西转身便是一脚，这青年还没来得及叫唤就像个皮球似地跌出了门外。
这一举动，让老板和众顾客是目瞪口呆。
而此时，沃夜西也终于将饭馆内所有人的视线引了过来。
“什么情况？皮特呢？”其中一人问道。
沃夜西指了指门外，道：“他刚刚有事出门了。”
“噢……”他点了点头。
刚要转过身去，此人又突然蹦了起来：“你特么是谁！？”
“路人，来吃饭的。”沃夜西掏出几个铜石塞到老板手里。
“喂喂喂，我们允许你吃饭了吗？”他以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
沃夜西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虽然衣着讲究，但都不是什么友善的人，这德性多半和爱葬帮那群人差不了多少。
“诶？沃夜西？”
恰在此时，从最里侧的桌子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沃夜西愣了一下，他很快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他却不太敢相信，这得是多大的巧合才会在这里遇到已经一年不见的……战友？
“蒂姬姐，是你？”他快步走到了桌边。
围在桌前的青年们可不打算放他通行，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全部被挤开。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看似瘦削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坐在桌后的，正是一身黑袍的蒂姬。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蒂姬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沃夜西，也是又惊又喜，随后又细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你胖了。”她笑道。
沃夜西在她的对面坐下，苦笑了一下：“是，不得不承认，缺乏锻炼。”
见这俩人居然就这么聊起天来了，便有人便抱怨：“嘿，怎么跟你小子就有说有笑的？她是你马子？”
沃夜西疑惑：“马子是什么意思？”
“女朋友，比较俗的叫法。”蒂姬说着，摆了摆手：“别理他们，我难得来东三区逛逛，碰上这些个小年轻，缠着不放真是……”
沃夜西冷笑一声：“他们这种类型的，在伯加大学院里就有很多，见怪不怪了。”
这时候，刚刚被沃夜西一脚踢出门的皮特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你去哪儿了？不是让你看着别让人进来的吗？”先前的男青年责问道。
“毛线！这家伙刚刚把我给踢出去的！”皮特愤恨地指着沃夜西。
此话一出，周围众青年立刻明白过来。
他们纷纷解下了腰间别着的马鞭。为首者更是挥舞着鞭子，搅动空气发出“呼呼”的响声。
“蒂姬姐，你解决他们比我轻松。”沃夜西完全无视了这些人的举动。
“哎，情况比较特殊，我现在的身份不大好跟他们起冲突……”蒂姬有些为难。
沃夜西看出蒂姬应当是有什么理由。
而且她会出现在伯加，这本身就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感到这其中大概率存在着某种联系。
“那我来吧。”
沃夜西站了起来。
虽然这些青年一个个看上去都很不好惹的样子，但事实证明他们的实力并不与他们的模样相匹配。
为了保证这家炒饭铺还能在事件过后继续营业，沃夜西没有使用任何道具。
他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将这些青年全部踢翻在地。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些人的身体素质极差，就这么一摔居然就倒地不起了。
这，哪怕是最低级别的混混，基本的抗击打能力还是要有的吧？
而其中有两位勉强可以被称之为“硬汉”，他们在倒地之后挣扎着爬了起来，挥舞着马鞭攻向了沃夜西。
这俩人的马鞭一旦甩起来，把这饭馆内是搅了个天翻地覆——桌子椅子给打翻了，顺带着还有碗盘摔了个粉碎。
沃夜西飞速地瞅了一眼站在墙角的老板，从他那仿佛被捅了几刀的表情来看，这损失应该很大。
为了避免扩大损失，沃夜西终于动手了。
最终，这两位青年被马鞭给捆了个严实，然后给踢出了饭馆。
“嚯嚯，现在战斗的手段很高效了嘛，进步很大哟。”蒂姬望着众青年狼狈逃窜的身影，不禁笑道。
“这也能算战斗么……”沃夜西叹了口气，“依我看，在这儿待久了，免不了变菜。”
“我懂。”蒂姬点了点头，“和黎约比起来，这里可算得上是天堂了。但是话说回来，自由安逸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
沃夜西笑了笑，道：“或许吧。”
他曾经坚定不移地认为，这的确就是他要的那种“自由生活”。但现在，他的内心时常会产生怀疑。
我和别人是不同的——别人的身上没有灭世神，别人的家族也不曾遭到屠戮……
我要寻求变强的方法。然而，这与现在这般循环往复的生活似乎是矛盾的。
……
炒饭铺的老板对沃夜西可谓是感恩戴德，因此免费赠送了他一盘炒饭。
吃饱过后，蒂姬便要沃夜西带她去住所参观。
“我这家徒四壁的，有啥好看的……”
沃夜西推开了门，让到一边。
“诶？你这门，不用钥匙吗？”蒂姬感到惊讶。
“暂时不用，因为今早的时候门锁被人给撬了。”沃夜西回答。
陆维耶的杰作。
“东三区是贫民聚居的地方，心怀不轨之人不少。你可要当心。”蒂姬嘱咐道。
“确实，比如有的人一把年纪了，还喜欢干些为老不尊的事情。”沃夜西说道。
“诶？谁啊？”蒂姬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内，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发问。
“没什么，偶然碰见一个老混混。”沃夜西随口应道。
陆维耶的身份太敏感了。即便是蒂姬，沃夜西也不希望他接触过鲜血军团反叛分子的事实就这样被知晓。
“说起来，蒂姬姐，你来伯加是不是有和家族有关？”沃夜西转移了话题。
他倒了两杯水，示意蒂姬在木桌旁落座。
“是啊，家族的老人们真是不让人安稳！”蒂姬吐槽，“魂术师嘛，就这样，所谓家族更像是一个组织，时不时给你一些坑爹任务，哎！”
似乎是开启了话匣子，她不禁大吐苦水。
“跟圣廷蛮像的，曾经我也是被呼来唤去。”沃夜西耸了耸肩。
“哎，你猜怎么着？他们居然让我参军，加入鲜血军团。”蒂姬扶着额头。
“什么？”沃夜西一愣。
“鲜血军团啊。你知道吗？伯加这边有个要塞，叫石墙军营。”
“……啊，巧是蛮巧的，跟以前咱们在黎约待的那个石墙地堡是同名。”蒂姬说道，“这个石墙里头的氛围，真是太压抑了。”
沃夜西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蒂姬，等待她说下去。
“石墙的副将，叫隆哲度。长着一张梯形脸，看着就很不好说话的那种。”蒂姬继续道。
“……你知道最麻烦的是什么吗？”她长叹一声，“这位副将居然让我参与一个抓捕逃犯的行动，说我的魂术能派上用场……”
“哎，家族的老人们会愿意我把伊斯拉格的魂术用在这种事情上？他们肯定会后悔的！”
说完，蒂姬喝了口水，然后抱着胳膊，一脸不满地望着门外。
“蒂姬姐，”沃夜西问道，“抓捕逃犯，这事很严重么？”
沃夜西心中猜到了大概，但是谨慎起见，他故作好奇地问了这么一句。
“很严重，因为副将每次说到这事就大发雷霆……啊，忘了，副将让我对行动保密来着。”蒂姬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呃，那就算了……”
“唔，说都说了，告诉你也无所谓。”蒂姬并不在意。
“那个逃犯叫陆维耶，曾经是鲜血军团的战地教官，据说本事挺大的。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窃取了一份机密资料以后叛逃了。”
“噢，那可是重罪了。” 沃夜西认真地说道，“蒂姬姐，如果我发现了线索，也会向你举报的。”
“哈哈，那可谢谢你咯。不过，学生的任务是好好上学。”蒂姬笑道。
“别把我当小孩子啊。”沃夜西苦笑。
看这样子，蒂姬姐并没有把我的话当真，似乎也不指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讯息。
据此，沃夜西做出了推断——现在鲜血军团仍然希望控制住局面，他们并不打算依赖外界的情报渠道。
换句话说，对陆维耶还没有达到大规模搜捕的程度。
这么来看，陆维耶出现在东三区的事实并未被人知晓，短时间内的怀疑也不会落在我的头上。
沃夜西的心里稍稍放松。
但是那个问题又来了：陆维耶在学院任职，而哪怕鲜血军团的手真的伸不到学院里去，但是万一有学生泄露了他的身份呢？
那时，他会怎么做？沃夜西不认为这种事关存亡的要害会被陆维耶给忽略，否则他根本当不了这么久的逃犯。
……
等到蒂姬离开，沃夜西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很奇怪，这种感觉。蒂姬姐明明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人，我们曾经一同在黎约经历过那场战争……可是为什么，我会不自觉地提防着她呢？
沃夜西撑着额头，望着桌面。
是因为，她现在是鲜血军团的人了吗？
“你现在一定在疑惑，为什么伊斯拉格家的魂术师，会与军团掺和到一起去吧？”
伴随着这个声音从沃夜西的卧室门口走出的，是老人陆维耶。
“嗯！？”沃夜西惊得几乎蹦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吗？”陆维耶反问。
“不能！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我和专程来抓你的人坐在这里面对面谈话！？”沃夜西觉得后背直冒冷汗，“如果蒂姬姐刚刚进了那个房间……”
“呵呵，即便她是一位卓越的魂术师，也不可能发现我的所在。”陆维耶说着，将手放在身旁的墙壁上轻轻一拂。
有些泛黄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然后这个光点闪烁了一下。
然后，一圈圈白色的涟漪，在墙壁上缓缓绽开。
沃夜西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陆维耶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即便沃夜西自认为博览群书，但此情此景却毫无疑问是陌生的。
他缓缓地走到墙壁跟前，望着这不断涌动的白色涟漪。
「小家伙，那边和这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诶。」冷不丁地，优尼薇尔冒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意思？”沃夜西没听明白。
正当他要询问陆维耶的时候，后者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你知道接受新事物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亲身感受！”
说完，老人一脚蹬在了沃夜西的屁股上。
少年站立不稳，一头向前栽去。
眨眼之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墙壁上的涟漪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