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推得动,我就能来干活么?”
沃夜西问道。
看门的老大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就凭你?哈哈哈哈哈!”
“大爷,我说真的……”
“哈哈哈哈哈!”一直守着大门无聊得紧,苦于没有乐子可找,现在听到这么一句大话,老大爷笑得是停不下来。
沃夜西就这么望着他。
“哎哟,可笑死老子了。”老大爷缓过气来,道:“你这小身板能推得动一车的石头?你莫不是来逗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满载乳白色石料的手推车,现在正静静地停靠在窗口处,就停在他的面前。
“……特么逗我呢!?”
老大爷一个激灵,然后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老眼昏花了。
这车明明停在大门那儿,怎么一眨眼跑到这里来了?
沃夜西站在推车的旁边,微笑着望着他。
“你……你推过来的?”老大爷不可置信地问道。
“对。”
“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推得动?”
午后的睡意一扫而空,老大爷推门而出。他来到手推车旁,又是敲又是踢的,似乎想要确认那不是幻觉。
“大爷,你说的事儿我做到了,能不能告诉我负责招工的人是……”
“等等!”老大爷打断了沃夜西的话,“你再推给我看一遍。”
“没这道理吧?”沃夜西觉得好笑,“我也没有义务要让您相信这件事情啊。”
说完,他抬脚便走。
“等等等等!小孩儿!”老大爷拦住了他,“你要是办到了,我立刻就把你举荐给特雷西先生!”
这地方叫做“特雷西采石办”,那么这个特雷西先生,多半是老板了。
不管这老大爷是不是在吹牛,不过是让这手推车动起来而已,对沃夜西来说是小事一桩。
魂,足以为肉体力量提供足够的支持。
只要是入了门的俢魂者,都能利用魂来加强自身的力量,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俢魂者之所以能做到许多普通人所做不到的事情,之所以能够拥有更快的速度,更强的爆发力等等等等……是因为他们体内的魂已经成为了更好的助力。
而已经达到上限境界的沃夜西,对魂的控制更加精确。他不需要用力,单单就靠魂来推动车子都不费吹灰之力。
当沃夜西的手随意地搭在车把上,散步似地把手推车给推回到大门口的时候,老大爷惊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少年在五分钟后便顺利地见到了采石办的老板特雷西先生。
“特雷西先生,这小孩儿看上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是力气出乎意料地大!”老大爷摆动着双臂,向着那个面朝玻璃窗的男人比划着。
特雷西缓缓转过身来。
唔哇,这人好重的黑眼圈……沃夜西看到老板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嗯……”特雷西的黑眼圈已经黑到快要分不清眼睛在哪里了,所以沃夜西也不是很确定此时对方是不是在打量自己。
“几岁了?”特雷西问道。
“18,只是个学生,想赚点钱。”沃夜西实话实说。
“为什么选择我这儿?”
“格雷白石,价值几何不言而喻。”
这一问一答之后,特雷西点了点头:“很多人看不起搬运石料的工作,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也很大。”
“……一车格雷白石的价值,是一车普通石料的14到18倍。而你所得到的回报,也至少会是普通搬运工的四倍以上。”
不论这是不是画饼,沃夜西都不在意,他的目的是尽可能多地赚钱。
“我想知道,您这儿搬运工之中最高的工资水平。”沃夜西说道。
“平均一车20铜。”特雷西说道。
老大爷小声道:“喂,小孩儿别眼高手低的,还最高的工资水平……你一天能运几车啊?先能干上一天别趴下再说!”
沃夜西思考了一番。
“先生,不知道有没有大点儿的车?”
……
第二天,劳工们一大早便来到了采石办,准备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惊讶地指着仓库喊道。
很快,劳工们便聚集了过来。他们刚刚目睹了堆放石料的仓库的情况之后,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有贼!!
这仓库里原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六堆石料,现在整整少了一堆!
“吵什么吵?”
一名穿着橘色背心,皮肤黝黑的汉子走了进来,他一出声,大家便都安静下来。
“宝路哥,你看……”有人指着那只剩下些许碎石屑的地面,“全都没了!”
这位宝路哥挠了挠他那倒竖的短发,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要是真的进了贼,这里早就被宪兵队给围起来了。”
他看了一眼空地,继续道:“再说,就给他一晚上,谁有本事把这一堆的石料全拉走?”
倒也是啊。众人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肯定是老板的安排。所以别操心那些,赶紧干活,我们应该庆幸今天的工作量少了六分之一。”
宝路哥说完,也不再理会嘀嘀咕咕的其他人,自顾自地推着车来到了石堆前。
“嗯?这大挂是谁搬出来的?”
他忽然喊道。
“咦?怎么跑这儿来了?”一名劳工也瞧见了停在石堆后头的推车。
不仅如此,他们还惊讶地发现,石碓的背面还躺着一名少年。
这少年和宝路哥一样,也是一身背心,不过他的皮肤可要白得多了。
再一瞧,少年的模样比起在这里的劳工们来要精致地多,看上去倒颇像是生活在南一区的那帮贵族。
“哪家的小少爷跑进采石办玩来了?”立刻就有人说道。
“不,你没搞清楚状况,他怎么进来的?”
“是呀,话说这种情况,真亏他能睡得着啊……”
沃夜西的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背后那些石头把他硌得慌。
一觉醒来腰酸背痛的,他倒是有些后悔,昨晚运完石料之后为什么没有回学院的活动室而是图省事就地睡下了。
他睁开了眼睛,便看见了一张黝黑脸出现在面前。
“哇,您哪位?”
沃夜西一个翻身,接着蹿了起来。
“这话该我问你。”宝路哥直起身子,指着沃夜西说道,“你怎么跑进来的?”
沃夜西打量了一番众人,立刻便知他们多半是采石办的劳工,于是说道:“从今天起我就要和大家一块儿工作了。请多指教,我叫沃夜西。”
“哈?一块儿工作?”
人们摸不着头脑。这孩子才多大?还有这模样……虽然仔细一瞧,他身上的肌肉也还算结实,但是和在场诸位一比,就着实有些瘦削了。
“是么?”宝路哥打量着沃夜西,“这是老板的安排?”
“就在昨天傍晚。还有看门的老大爷,他也知道。”沃夜西回答。
“看门的……卢考夫啊。”宝路哥笑了笑,“他该不会是魔怔了吧,找来个孩子替他搬那些搬不完的石料么?”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阵哄笑。
沃夜西耸了耸肩:“容我纠正一下,我只干自己的活。”
宝路哥根本没当回事,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伸出双手,紧紧地攥住一旁的大型推车的车把。
“我给这大挂推回去,你们先开工。”
说完,他手臂上的肌肉顿时像小丘般隆起。
接着,这么一辆有一人高的推车,底部的滚轮便开始转动,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小兄弟,你最好听宝路哥的话,他算是我们这伙人的头儿,当然本事也是最大的。就那大挂,换了咱几个,空车也得有两个人才推得动。”
有人告诫沃夜西:“我看,你就帮着装车吧。今天的石料要从这儿运到南二区,那可是五六个街区的距离。”
沃夜西一直望着宝路哥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只是装车的话,拿的钱有运的多么?”
那人一愣,不知道沃夜西为什么这么问。
“废话,你看工作量也能看出来吧。”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沃夜西径直走到了宝路哥的身边,说道:“大哥,这车你先别急着推回去,我还要用呢。”
宝路哥停下了脚步。他睁大眼睛,而在那黝黑的皮肤的映衬下,他那双大眼睛的眼白着实有些吓人。
这小子脑袋不会有问题吧?宝路哥心想,难不成老板愿意让这小子待在采石办,其实是关爱智障儿童来了?
“大哥,你别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我啊……”沃夜西无奈。
“智障不至于,我觉得你可能没睡醒。”宝路哥沉声说道,“没睡醒的话,去洗把脸。”
而这个时候,沃夜西已经把手搭在了车把上。
“喂,你……”
“咔咔咔——”
伴随着滚轮轴承与铁皮车底摩擦的声音,这辆大型推车在沃夜西的手中动了起来,速度与人步行相当。
“我擦!”有劳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禁愣在了原地。
“小伙子,牛啊。”人们放下了手中的活,就这么看着沃夜西把车子推回了原地。
“没什么,经常锻炼的结果。”说完,他便开始搬石头。
此时的仓库里安静地出奇,人们纷纷看向了宝路哥。
这回轮到宝路哥望着沃夜西的背影了。
许久,他才开口说道:“我去洗把脸。”
……
这一天,宝路哥把自己的脸洗了足足六遍,甚至让人看了产生一种连皮肤都洗白了的错觉。
他确认自己已经睡醒了。
很快,整个特雷西采石办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物,是除了宝路哥以外唯一一个凭一己之力推动大挂的少年。
宝路哥不服。他认为,搬运石料本质上靠的不是单纯的力量,而是耐力。
因此,他很怀疑沃夜西能否胜任采石办的工作。
“格雷白石比一般的石料要更重,仅次于黑岩大理石。”他对沃夜西说道,“而小挂,也就是那种小推车,满载之后的重量会是空载的三到四倍。”
“原来如此。”
“大挂就更不得了,我的全力也就是一天两趟。”
宝路哥望着已经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大型推车,连连摇头:“我劝你还是用小挂,慢慢来。”
“不能慢啊,大哥。”沃夜西擦了擦手上的灰,“我急着赚钱,不快点儿怕是来不及。”
“那也得讲究实际不是……”
沃夜西握住车把:“我这就挺实际的。说实话,我觉得采石办应该添置一些自动运输工具,而不是纯靠人力。如果有轮动运输车,我肯定愿意坐在上面打盹儿。”
然后,在宝路哥讷然的注视下,沃夜西拉着大挂便出了仓库。
这座石堆已经矮了一截。
宝路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身,望向了今早被发现的“莫名消失了石堆”的空地。
“不,这不实际,一点也不。这特么的……是玄幻。”他摇头念叨着。
一辆大挂,平均运送一趟的报酬是2银,而根据距离还会有所变化。
沃夜西这一路上都是用跑的,一天送了二十来趟,赚了50多银。
这已经是大部分劳工们一个月的工资。
对房租来说,有点儿不够看,但是足以改善生活了。
这天晚上,沃夜西买了两样东西带回了活动室——一是烤猪排,二是青豆饼。
“这真的是青豆饼吗?”
幻化成虚体的优尼薇尔与沃夜西并排而坐,她盯着桌上的袋子,连那淡金色的瞳仁都亮了些许。
“嗯。”沃夜西点了点头。
肉与香料的混合味道,刺激着少年的食欲。他盯着面前的烤猪排,咽了咽口水。
一人一神就这么坐着,盯着各自的目标。
优尼薇尔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捏住袋子的一角,拿到面前,久久凝视。
沃夜西也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盛着猪排的餐盘,像是捧着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生怕把它弄坏。
这是自勒紧裤腰带以来,将近两个月都没有尝到过的美味。
“小家伙,几万年来,咱都没这么憋屈过。真的,哪怕是被厄斯特利亚那个老流氓塞进盒子里的时候,也没有。”
优尼薇尔咬了一口青豆饼,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沃夜西嚼着猪排,没有回话。
“小家伙,你们人类经常说的‘幸福’,是不是这种感觉?”优尼薇尔又问。
沃夜西看了一眼前方的画板,那上面挂着小奥的画,似乎已经完工。
画面上,愁眉苦脸的执剑者正在逃跑,而一名举着拖鞋的房东太太正在后面紧追不舍。
“你懂什么。”沃夜西笑了笑,又咬了一口猪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