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沃夜西背着萨雫走进晴空教堂的时候,赫丝奈蹭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雫雫!”赫丝奈跑到萨雫的身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感觉呢?”
“赫西姐,我……没事。”萨雫有些虚弱,但还是勉力露出一个笑容。
“她受寒发烧,需要休息。”沃夜西让萨雫躺在教堂的长椅上,赫丝奈很快拿来一条厚厚的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贝多里,水。”沃夜西说道。
“啧,我好歹是个王子,你别像使唤仆从一样瞎叫唤。还有我跟你说,我都当了一天的石雕了,你体谅体谅本王子……”
贝多里嘴上不情不愿,但仍然是迅速地从屋内端来了一碗热水。
“谢了。”沃夜西端起水,喂萨雫喝了下去。
赫丝奈在他的身后踱步。
“我真没想到,卓真茨竟然把萨雫一个人丢下面对这种事情!哼,什么狗屁炽狼,就特么不是个男人。”她气冲冲地说道。
“不,如果他不离开,继续留在城里,反而会导致与他关系最近的萨雫遭到军团和宪兵队的怀疑。”
沃夜西说道:“这么想没错,只是琴贡的手段更龌龊。”
赫丝奈没有再说什么,但仍然气鼓鼓的。
“现在怎么办?”
“你照顾好萨雫。”沃夜西说道,“明天的这个时候,琴贡应该就会去地下室,发现萨雫不见了。”
“……必须在那之前,把这件事情解决。”
赫丝奈感到诧异:“一天?才一天?”
“对,只有一天的时间。”沃夜西站了起来,“让琴贡的所作所为彻底败露。”
……
一个小时前,西一区,琴贡矿业的工厂内。
“我刚刚和纳尔比联系,探过了他的口风。”卡然收起了传讯符,“他明天的傍晚会过来。”
“所以,明天的傍晚我们就要把小姑娘送回来?”昆德里连连摇头,“别开玩笑了,这不可能。就算她的病立刻治好,我也不会把她送回这个鬼地方!”
“只能这样。”卡然寸步不让,“否则,等到纳尔比发现小姑娘不见了,我的兄弟们都会遭殃。”
“等等!”沃夜西打断了相争的二人。
“唯一的办法,是在那之前解决这件事情。”沃夜西分别看了看昆德里和卡然。
“我刚刚想过了,要真解决这事,就必须让琴贡受到权力的制裁。不论那个权力是军团的,还是宪兵队的。”
卡然沉声道:“我说过,琴贡的事情,宪兵队兜不住。即便暴露,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压下去。”
“至于军团……现在唯一能制约卓真茨的只有这个小姑娘,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绑架了这个小姑娘的琴贡的所作所为,对军团而言是有利的。”
卡然摊了摊手:“因为只要小姑娘还在琴贡的手里,卓真茨肯定会回来。”
“怪了,你凭什么肯定卓真茨一定会回来?”昆德里不解。
“因为有些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付出一切代价。”卡然的声音变得很轻,然后笑了笑,“我有这种感觉。”
昆德里皱眉望着他,没有说话。
“那么就是说……”沃夜西开口了,“即便军团和宪兵队发现琴贡绑架萨雫,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更别提制裁他们了?”
“很大概率是这样。不要小看帕特雷拉的能量。”卡然说道,“我一直在琴贡家做事,所以我很了解,他们的财富与人脉足以改变很多事情的走向。”
对此,沃夜西也是赞同的。
他甚至能预料到结果。
毕竟不触及根本利益,军团和宪兵队又何必为了一个通缉犯的外戚而大动干戈呢?
“那么……如果被领府知道了呢?”沃夜西忽然问道。
“什么?”卡然一愣,“你是说伯加行省的领府,弥德普吗?”
“不然还有谁?”
卡然的脸上头一回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沃夜西转向他:“这就不是军团或者宪兵队想不想的问题了吧?”
“首先,你的想法很美好,小兄弟。”卡然轻笑一声,“但是,领府那个级别,你我无论如何接触不到。怎么,难不成你想去领府宅邸门口拉横幅?”
“那不至于。”沃夜西掏出了传讯符,“我先来联系一下可雅看看。”
“可雅?”卡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可雅?那是谁?”昆德里则是一脸狐疑地望着沃夜西。
他早就觉得少年是在装模作样了。
说得轻松!让领府知道?你怎么让领府知道?你恐怕连紫都大街都进不去……
“你说的这个可雅是领府家的侍从吗?厨子?还是园丁?”沃夜西拿着传讯符等待,而昆德里则喋喋不休地说道,“你能认识这些人已经不得了了。”
……“喂?夜西!”
少女的声音从那一头传来:“怎么这么晚啊?”
此时,弥可雅正穿着睡裙,坐在梳妆台前,准备卸除头顶的花饰。
今天又参加了一场家宴,这偏偏是她不习惯的。
厚厚的礼服被扔在了地毯上,价值连城的贵重首饰也被随意地放在台上,到处都是。
“呵啊。”她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很困么?”沃夜西问道。
“有点儿,不过……还可以听你说两句。”弥可雅揉了揉眼睛,走到了窗边。
“抱歉,这个时候还打扰你。”
“是啊,怪你。”弥可雅哼了一声,“还是头一回有人敢这么晚打扰我。”
若是以前,沃夜西肯定分辨不出她这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呵,那还蛮巧的。等你睡着了,我再怎么联系也没用了。”沃夜西调侃道。
“好你个夜西!是说我很能睡吗!”
一旁的昆德里双手环抱,一脸不满:“我靠,还谈笑风生起来了!”
“我跟你说,他肯定是装的,对面搞不好其实是哪个工厂值夜班的老大爷,闲着没人唠嗑,也就这样的才能这个点还聊得火热了。”
卡然却一脸严肃,沉默不语。
“你怎么回事?”昆德里觉得奇怪。
“难道他真的认识她么?”
卡然这话没头没尾,昆德里莫名其妙:“哪个他?什么她?”
“他说可雅,那是领府的女儿,弥可雅。”卡然说道,“我刚刚才想起来,前段时间那大小姐还因为在黎约的作战表现优异被军团重点表扬了。”
“不不不不,你等等。”昆德里按住他的肩膀,“你再说一遍?可雅是谁?”
“老兄,你不看新闻?”卡然道,“就算是文馆的爆料也该看过吧?弥可雅,那是领府家的千金大小姐。”
昆德里登时一呆。
……“好。”
弥可雅听完沃夜西说的话,只是给了一个很简单的回答。
但这样就够了,这是默契,也是一种信任。
“啊,还有。”沃夜西忽然补充了一句,“有人怀疑你不是领府的女儿。”
昆德里猛地抬头望向他。
“哈?”
“嗯。”沃夜西挠了挠头,“可能他觉得你这个名字比较像看门老大爷……”
“什么?谁啊?叫他过来!”弥可雅顿时不干了,心想本小姐这花季少女,你能给我想成老大爷,这是什么脑回路!?
“住手!”昆德里试图抢夺传讯符,被沃夜西躲了过去。
“你少跟那儿自由发挥!”
“自己说的话要负责,朋友。”沃夜西面无表情地将传讯符放回了口袋。
……
“所以,小贵妇答应你了?”
赫丝奈听完沃夜西简单的讲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样就能保证领府愿意出面向军团和宪兵队施压吗?”
“不一定。宪兵队还好说,但军团的背后是御殿骑士。”沃夜西说道,“所以还要再上一层保险。”
“诶?还有什么保险?”
正说着话,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翩地飞进了教堂。
赫丝奈的目光立刻被吸引。
沃夜西则是朝门口望去。
一只银白色的礼鞋,轻轻地踏入了教堂的门。
天蓝色的裙褶,一如既往地清新,给这铺满灰色地砖与墙面的空间添了不少明媚。
“康菲亚?”赫丝奈看到她,登时一愣。
安凛看到她,点头致意。
“早安。”沃夜西装模作样地行了一个教礼。
看到沃夜西那不算标准的行礼方式,她微微一笑:“手放的位置,还要再向上一点。”
“是吗?”沃夜西低着头,自己调整了一番,“好吧,下次我会好好学的。”
赫丝奈一脸惊讶地跑到安凛的面前,像是看什么稀奇的宝贝一样看着她。
“这个笨蛋连你都喊来了?”赫丝奈回头看了一眼沃夜西。
“嗯。”
“什么‘嗯’啊!我觉得他那个计划不靠谱。一没钱二没背景,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才能让领府相信我们说的话?”
“放心,话不是我们来说。”沃夜西摊开手掌,蝴蝶落在掌心,然后逐渐变得透明。
“安凛,我还需要一些音蝶,能扩音的那种。”
……
中午,一切都像往常那样平静。
平静到让人快要忘记在这座城市内涌动的暗流。
琴贡的宅邸内,帕特雷拉的双手交叉在面前,盯着面前的一杯红酒。
“这次得给卡然记个大功了。”帕特雷拉端起酒杯道,“他还真有本事把萨雫绑来。”
“他可是鲁尔村村民公认的下一任村长,虽然还年轻,但是做事可不含糊。”纳尔比说道,“何况,村子在琴贡矿业的控制之下,他必须得尽心尽力才行。”
片刻之后,谈话的主角便敲响了宅邸的大门。
“老爷,少爷。”卡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向二人鞠躬。
“嚯,我们刚刚还在谈论你,卡然。”帕特雷拉笑道,“这次带回那丫头,你功劳很大,我会考虑给村民们发放足量的物资。”
“谢谢。这样我就放心了。”卡然说道,“至于功劳也算不上多大,我只是多做了些准备而已,对方一个小女孩,还是经验缺乏了些。”
说完,他从腰间的挎包里拿出一只四方形的盒子。
帕特雷拉正准备喝酒,结果瞄了一眼,差点儿把喝道嘴里的酒给喷出来。
“咳咳!等等!这难道是……”他站了起来。
纳尔比还在纳闷父亲为什么如此激动,就见帕特雷拉一路小跑到卡然跟前,接过了那只盒子,像是宝贝似地端在手里,左看右看。
“这是卓德明的那只盒子,家章和继承书都在里面!”帕特雷拉又惊又喜,“卡然,这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
纳尔比一听,也赶紧奔了过来。
“我也是经过一番逼问才知道。”卡然说道,“卓真茨抢走了盒子,目的是为了让人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然而,实际上他却把东西交给了那个小姑娘。”
琴贡父子对视一眼,两人均是一脸不可思议。
“但卓真茨的误算也在于此。他大概以为只要他带着盒子消失,就能保小姑娘安然无恙。”
卡然笑道:“所以这还多亏了老爷和少爷的明智决定,小姑娘落到了琴贡的控制之下。”
“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可能我下手重了点,总之,她很快就把盒子的藏匿地点告诉了我。”
卡然刚刚说完,就被纳尔比一把拽住,拉到了餐桌的跟前。
“来来来,这杯酒你得喝啊!”纳尔比倒了一杯酒,“现在卓真茨被通缉,又得到了家章和继承书,父亲入主卓家已经再无障碍了啊!”
卡然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刻喝下,而是问道:“老爷,少爷,事实上我有一个担忧。”
“怎么?”
“这个小姑娘如果向宪兵队或是军团告发,我们是否有应对的办法?”
“哈哈哈!”帕特雷拉听完就笑了,“你担心这个?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情呢。”
卡然有些疑惑:“这难道不是违反帝国律法的做法吗?”
“的确。但是谁来管呢?”帕特雷拉走到卡然身边,“律法只有能够确保被执行时才有意义,否则就是一纸空文而已。”
“ 我可以肯定的是,即便这事儿给军团和宪兵队知道了,那他们也会默许我们的做法。”
他喝光了酒,将酒杯重重地摆在桌上,俨然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气势。
“这是为什么?”卡然继续发问。
帕特雷拉坐了下来,敲了敲桌面:“我就跟你说说,鲜血军团,石墙要塞现在是什么状况。”
……
此时,伯加大学院午休正好结束。
“咚!”
碧星塔顶端的钟声传来。
一层楼,沃夜西班级的第一节课,是唐佩赫教授的历史课。
“上节课我们讲到,碑外历元年,天平帝国建国时的一些里程碑事件……”
台下,学生们的姿态各异。有的在认真听讲,有的却在睡觉开小差,还有的干脆不在座位上。
对此,唐佩赫已经习以为常。
虽说,一层班级的风貌在逐渐变好,但那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只需要把自己的课说好,就完事了。至于抓纪律,那多半是爱操心的诺依曼主任会全权接管的事务。
但是他没想到,今天这才刚刚说了个开场白,便被窗外传来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这次带回那丫头,你功劳很大,我会考虑给村民们发放足量的物资。”
这个声音出现得很突然,让学生们都是一愣。
“……”
“这是卓德明的那只盒子,家章和继承书都在里面!”
声音十分清晰,甚至能判断得出和之前是同一个人说的。
“怎么回事?”学生们面面相觑。
森林转向坐在后座的沃夜西,一脸莫名其妙:“家章?继承书?在说什么?”
沃夜西摊了摊手:“不知道。”
“家章和继承书是大部分的贵族在指定下一任家主的时候才会用到的东西。”森林摸着下巴,“卓德明?那是谁?”
唐佩赫走到窗边,循着声音望去,发现那是碧星塔的方向。
“……”
“卓德明?那不是卓家的家主吗?我听我父亲说到过。”
森林一头雾水是正常的,毕竟他也并非出身贵族家庭,对上流圈子的了解不够多,不会知道卓德明是谁。
但是……换做是九层班级那些出身豪门贵族的学生们,那可就不一样了。
“前段时间,他们家不还发生了变故吗,说是为了抢夺继承权出了人命!”
“对对对!军团都发出通缉令了。”
“等一下,我好奇这个说话的人是谁?”
班级里已经是议论纷纷了,连作为风纪组组长的南悠莉都管不过来。
但她自己也纳闷,谁在说话?
能听到这句话的可不止是一层。
事实上,整个教学大楼……不,整个学院都能够清晰地听到这句话的每一个字。
“……”
“卓真茨抢走了盒子,目的是为了让人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然而,实际上他却把东西交给了那个小姑娘。”
这一次,声音变了,似乎是另一个人说的话。
同样,这句话清晰地传遍了学院。
“卓真茨!?”
这个曾经因为军团的通缉令而上了新闻头条的名字再一次在学院内引发轩然大波。
“但卓真茨的误算也在于此。他大概以为只要他带着盒子消失,就能保小姑娘安然无恙。”
“……所以这还多亏了老爷和少爷的明智决定,小姑娘落到了琴贡的控制之下。”
琴贡!?
这又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姓氏。
“琴贡是那个……琴贡矿业的琴贡吗?”有人问道。
“废话,还有哪个?但是,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落到了琴贡的控制之下?”
已经有好奇心重的人开始根据这些片段里的字眼拼凑有效信息了。
学生们哪还有心思上课。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恶作剧,被我抓到了处分绝对免不了!”
此时,诺依曼主任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带着几名教员,急匆匆地来到碧星塔的底下,然后搭乘升降梯一路来到塔顶。
但是,恶作剧的学生并没有出现,这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蓝色的蝴蝶,绕着那口大钟翩翩起舞。
“没人?”
诺依曼正疑惑着,巨大的声音突然响起,差点儿把他震晕。
“……现在卓真茨被通缉,又得到了家章和继承书,父亲入主卓家已经再无障碍了啊!”
这声音比之前甚至还高了几度,可见说话人的情绪相当激动。
只是苦了诺依曼和几名教员。
众人赶紧捂着耳朵,跌跌撞撞地找到升降梯,逃离了塔顶。
……
南一区,紫都大街一号,领府宅邸。
弥德普坐在那张宽大的绒毯沙发上,身体前倾,神情十分严肃。
一只蓝色的蝴蝶正停在他面前的矮桌上。
弥可雅站在沙发后,眼神在墙上的巨幅挂画上来回飘忽。
年迈的管家巴科端来一杯水,递给了弥德普。
“……律法只有能够确保被执行时才有意义,否则就是一纸空文而已。”
这句话让弥德普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
见状,巴科将水杯放在了桌上,鞠了一躬以后便离开了。
“好一个一纸空文。”弥德普说道,“虽然我知道这帮商人大多蔑视律法,但是没想到这个琴贡竟然毫不遮掩。”
“因为他们不知道您正在听吧……”弥可雅说道。
“正因为是这样,他们才敢说出内心所想。”弥德普一拍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帝国的律法是当前行政框架的根基,也是身为一个行省的领府,必须要维系的重中之重。
而帕特雷拉说出的这句话,等于是一巴掌扇到了弥德普的脸上。
如果一个著名的大富豪可以如此嚣张,那么往后效仿其做法的人又会有多少?
如果有钱就可以蔑视律法,那么律法的公正性与平等性何在?还如何被人们所接受?
这是弥德普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雅,你说这音蝶是沃夜西给你的。但是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和那个沃夜西走得太近?”
领府站了起来,转身面向自己的女儿。
弥可雅鼓着脸:“虽然这是夜西拜托我的,但如果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我绝不会拿来给您添烦恼。”
弥德普正要开口,却又被弥可雅给堵了回去。
“您早就知道,琴贡一家一直在做一些藐视律法的事情,卓家内部的混乱也是他们一手造成。琴贡的那个家主,他想要成为贵族,又不是什么秘密。”
“为此,他们不惜绑架萨雫。”
弥可雅把一直想说却未说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父亲,您是领府,所以要考虑很多东西。可是,现在琴贡拿到了卓家的家章和继承书,难道您还要承认他的勋士头衔是合理合法的吗?”
弥可雅把脸转向一旁:“我记得您还说过咱们伯加贵族圈子的水太浑了呢,现在是有人直接把脏东西往里扔,您不管嘛?”
弥德普望着喋喋不休的女儿,露出一个苦笑。
“反正,我觉得阿西做得没错。昨晚他联系我之后,我就决定这么做了。”弥可雅看了一眼桌上的音蝶。
“女儿,你这训话一套一套的,我这个领府看来是得退位让贤了啊。”弥德普笑道。
“哪,哪有,就是说了点想法而已。”弥可雅的脸有些泛红,她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太不客气了。
“哎,你这强势的脾气,还真是随了莎拉。”弥德普摇了摇头。
说完,他朝着书房走去。
“父亲?您不听了吗?”弥可雅问道。
“没必要听下去了。我现在要去联系一下宪兵队,看看按照律法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
若是要说此时伯加城内表情最难看的一位,那不是诺依曼主任,也不是弥德普领府。
而是,石墙要塞的领导者,隆哲度。
这位年过六十的副将脸上的皱纹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多。
因为过于紧蹙,他的眉头看上去就好像长在了一块儿。
“……即便这事儿给军团和宪兵队知道了,那他们也会默许我们的做法。”
“……”
“我就跟你说说,鲜血军团,石墙要塞现在是什么状况。”
办公室内还有几名军官干部,但是没有人说话。
这里的空气仿佛快要凝固。
窗外,偶尔有蓝色的蝴蝶飞过,但没人有心思去关注。
那个笼罩在石墙上方的声音仍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因为他们对卓真茨也毫无办法,但是作为掌握公权力的组织,毕竟不能毫无理由地‘囚禁’一个人。而这恰恰又是能制约那个卓真茨最好的办法。”
隆哲度一边听着,一边拿起了茶杯。
“……现在,通缉令已经发出,军团那边肯定是很急。在一连几日都无果的情况下,要应付上头的问询,那他们也不会一味地追求程序正义了。”
“哼呵!”
隆哲度突然冷笑一下,这让在场的军官们都是浑身一哆嗦。
“……其实,隆哲度也想这么干,但是不能。而我们,等于是替他和他的石墙做了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他们想要尽快完成任务,还就得指望我们这边能利用萨雫逼迫卓真茨现身。”
“砰!”
茶杯被重重地磕在桌面上,给它增添了一道新的凹痕。
水洒了出来,但隆哲度懒得去管。
“混账东西,尽放屁!”隆哲度怒道,“想做而不能做?你当我踏马是谁!?”
军官们互相看了看,大气也不敢出。
似乎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如此愤怒的副将了。
可是,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隆哲度心知肚明,帕特雷拉说得没错。他并不在乎琴贡绑架了谁,而只在乎卓真茨会不会现身。
可以说,帕特雷拉几乎揣测到了隆哲度的心理。
但,你不能说出来,而且还对着外头的广大群众这样说出来。
在这个声音凭空出现后的五分钟内,老辣的隆哲度便知道是有人故意的,故意泄露帕特雷拉的话。
而若是让社会大众了解内情,不说琴贡家的声誉肯定是完蛋了,军团和宪兵队也都将面临相似的压力。
因此,以隆哲度为代表的石墙要塞,必须站出来澄清。
怎么澄清呢?
那自然是向群众传达一个信息:这个人在放屁,我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要是做了,我第一个把他办了。
至于怎么“办”?这个,是要靠行动的。
“大人!”
门被推开,一名士兵跑了进来。
他行了一礼,对隆哲度说道:“刚刚收到消息,伯加大学院也出现了这个……情况。”
隆哲度脸上的法令纹更深了,像是沟壑一般。
伯加大学院,真是选了个好地方,那里聚集了伯加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贵族子弟。
也就是说,今天傍晚的时候,这件事情就会在上层圈子内引发爆炸。
如果不立刻做出行动,这事情它就澄不清了。
但是还有一点让隆哲度犹豫,那就是领府的态度还不明确。
鲜血军团毕竟不是城市宪兵队,没有领府的许可,石墙的行动总是有些突兀。
“大人!”
又有一名士兵前来报告:“宪兵队出动了。”
隆哲度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什么?消息可靠?”
“领府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