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小屋,比陆维耶上一次来的时候看上去更加孤独。
就在两天前,最后一户人家从它的旁边搬走了。
没有人愿意挨着一个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居住,尤其是当失踪事件多次发生之后。
陆维耶敲响了屋门。
出人意料的,门很快被打开了。
这间屋子暂时的主人,银猎公会银叶支团副团长甘比·鲁特,他的精神状态好像更差了。
“我看不清东西了,我感到有些东西正在逐渐离开我的身体。”
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你说的猎物,到底是怎么回事?”陆维耶开门见山,他甚至没有等到对方发话,就径直走进屋里。
那具漆黑的尸体依然一动不动地靠在角落。
但奇怪的是,这么多天之后尸体仍未腐烂发臭。
“我不是让你们离开的吗?还来多管闲事。”甘比却没有驱赶陆维耶,而是关上了门。
“昨天,还有今天,我们失去了四个人。”陆维耶说道。
甘比看了他一眼,然后背过身去。
“我们已经卷进来了,银猎的副团长先生。”
甘比踢开面前还未吃完的面包,靠着墙边坐下:“那你们就应该在损失更多人之前离开。”
“我们之间,可以合作。”陆维耶说道,“既然你躲在这样一间屋子里是被逼无奈,那么我认为此时此刻我的这个提议对你来说也存在着考虑的价值。”
“我不会把可能性赌在一群普通人身上,即便是一群士兵。”
“那么我呢?”陆维耶紧接着说道。
甘比收回了目光,望着他。
陆维耶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对视。
“有意思。据我所知,鲜血军团强调具备执行力的整体,而非突出或者特殊的个体。因为这样的个体会破坏整体的一致性,对于集体形式的军队来说不见得有利。”
甘比继续说道:“而你刚才的说法, 就好像是在说,‘我与其他人不同,我就是那个特殊的人’。”
“我无意标榜自己,但这是事实。”陆维耶平静地说道。
“抛开履历,我个人的能力远远超出其他人,而作为俢魂者,我个人的实力也是被布鲁伯教官选为本次行动一员的最可靠倚仗。”
“你这话说得仿佛是在装逼,但我知道那的确是事实。”甘比笑了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再次来到这里与你见面,而不是别人。”陆维耶说道。
甘比耸了耸肩:“很合理,但我仍然不建议。”
“这是为什么?”
“因为在那家伙面前,你不够看。”
甘比说得直截了当,陆维耶虽然早有预料,但心中仍旧有些不服。
“我知道你不服,年轻人。”甘比深吸一口气,“这是你这个年纪便有如此实力的俢魂者都会有的心态,但我建议你最好尽力抛开它。否则……”
他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尸体。
“我可不希望你的结局变成这样。”
陆维耶明白了甘比话中的含义。
那位死去的队员,生前想必也是秉持这样的骄傲,自认为实力足以匹敌对方,结果却……
“我需要更多情报。”陆维耶心中震动,却依旧保持脸上的表情不变,
他知道甘比的话对一位成长中的俢魂者来说是金玉良言,但他此时的身份不仅是一名俢魂者,而首先是有任务在身的士兵。
三天过去,这支来自石墙的小队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一的队员,而他们甚至还不知道敌人是怎么做到的。
陆维耶主动提出与甘比接触,希望得到更多的情报。
他相信甘比对他们隐瞒了许多。
“那家伙的名字叫厉蒙,这是公会给的资料。”甘比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扔给了陆维耶,“……提醒一句,青铜种。”
说服一位看上去相当顽固的银猎副团长可不是容易事。
陆维耶见甘比愿意拿出公会的情报,知道自己成功地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但他还未平复激动的心情,便听到甘比的那后半句话。
于是,拿着纸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青铜种?
陆维耶参与过不少围剿邪种的任务,却还未接触过真正的青铜种。
他所遇到过的最困难的战斗,敌人是一头上级原种。
情报称,这头原种已经十分接近进化。再多一些时日,就有可能成为青铜阶。
众所周知,由于“进化抑制法则”的存在,邪种是极难突破自身种阶迈入更高级别的。正因如此,军团才会异常重视这样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陆维耶本以为那没什么。
结果,那场战斗,一百人的队伍几乎全灭,并且搭进去两名二等士官的性命。
那两人,都是初限境界的俢魂者,虽然与陆维耶的实力有一定差距,但他们应付一般的原种犹如砍瓜切菜,两人联手更是足以轻易解决任何原阶的邪种。
然而,遇到已经无限接近青铜种阶级的敌人之后,情况完全相反。
若非陆维耶最后以出其不意的一击击碎了那头邪种的核,一时半会儿怕是根本奈何不了它。
那是陆维耶遇到过的最困难的任务之一。
可现在呢?
别说是这些普通的士兵了,换做是俢魂者,没有上限境界的实力也绝不会招惹青铜种。
这种级别的邪种,已经可以割据一方,占个山头了。
史料记载,在大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国家——天平帝国开国之前,一头青铜种灭掉一座小型城邦的事迹比比皆是。
而陆维耶对青铜种的了解,大部分也仅仅来源于书籍资料中的片段。
汗水从从额头滴落在手背上,陆维耶恍然回过神来。
甘比望着陆维耶,似乎在等待他的选择。
……“这是为你一个人存在的任务。”……
他忽然想起了布鲁伯说的话。
为我存在……如果我在这里退却的话,那些死去的同僚,他们岂不是白白送命?
想到这里,陆维耶感到喉咙似乎被攥紧。
如果这个任务只是为了我而存在,那么那些死去的人,岂不就是……为我而死?
背负他人的性命。这种感觉,太沉重了,让陆维耶一时感到难以呼吸。
……“你是我陆家未来的继承人,你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你是特殊的,和别人不一样!”……
父亲的话也在此时钻入他的脑海。
这多少让陆维耶感到有些不爽。就因为特殊,所以就必须被家族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吗?简直滑稽!
但他的内心,从不否认“我是特殊的”这件事情。
只有真正的天才,才有资格背负那些普通人的一切,包括性命。
“哗!”
他一把抓住了资料,然后站起身来。
“嚯,你决定了啊。”甘比似笑非笑,现在的他已经看不清陆维耶的样貌,“我劝你一句,若是执意进行下去,可能会葬送掉自己。”
陆维耶看了他一眼。
“我有这个觉悟。”
……
这个夜晚,村里的教堂灯火通明。
除了布鲁伯手下的队员们,阿尔坦兹神父和所有神职人员也都聚集在大厅内。
“神父,根据我们近期走访村内搜集到的情报,发现几处疑点。我相信,只要解决了这些疑问,就会有助于我们找到源头。”布鲁伯严肃地说道。
“那就太好了,您说。”阿尔坦兹点了点头,“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全力配合。”
布鲁伯看向了身后的陆维耶。
陆维耶道:“首先,您之前提到的,在那两名黑衣人来到村子之前,还有一位疑似被追杀的年轻男子也来到了村中。我们想知道,这名男子的下落如何?”
“我们在为他做简单的治疗后,就让他离开了村子。之后,我也不清楚了。”神父回答。
隆哲度与布鲁伯对视一眼。
“有谁能证明,那个人得到了治疗?”陆维耶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因为,此时的教堂大厅内陷入了寂静。
“这位军官,您的意思是?”阿尔坦兹试探着问道。
陆维耶没有放过每一位神职人员的表情。他们脸上的惊讶之色在意料之中,因为他们想不到陆维耶居然会对这件已经得到神父肯定的事情进行质疑。
一名神职人员走出来道:“我们都见过那年轻人,当时他的状态很差,浑身是伤,这个是事实。”
“那么,谁见到了治疗的过程?”
陆维耶的这个问题,让众人彻底没了声。
“是神父大人为那年轻人做的治疗。”另一人说道。
“是吗?那接下来,谁看到他离开了村子?”
众神职人员面面相觑。
“这件事情,他们是不知道的。”阿尔坦兹道,“因为那年轻人被人追至此地,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我让他从教堂的偏门离开,没有告知任何人。”
“从逻辑上来看,这很合理。”陆维耶点头表示赞同。
“……但,如果那个年轻人根本就没有走出这个教堂呢?”
他话锋一转。
“诶?”几位神职人员都懵了,他们显然没有反应过来陆维耶这句话的意思。
阿尔坦兹也是一愣,他有些茫然地望向了布鲁伯,而后者则是一脸严肃地望着教堂大厅前方的厄斯特利亚神像,似乎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还未等神父说话,陆维耶便道:“很遗憾,那个年轻人已经死了。”
老神父身躯一颤。
“不不不!等一下!”一名神职人员激动地冲了出来,“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死了!?”
“确切来说,他是作为一具已经失去价值的躯壳而被舍弃了。因为,寄宿于他体内的那个家伙,已经找到了新的躯壳。”
陆维耶说着,转身面向阿尔坦兹神父,缓缓道:“而这,就是邪种厉蒙的能力。”
“邪种!?拜托您说明白一些!”那名神职人员追问道。
其他人的脸上也都露出惊惶之色。
邪种,这种存在对人类来说就是天然的恐惧。
“厉蒙,可以通过寄生在人体内来夺取生命力。而当一具躯体不再能够提供养分的时候,它便会将其舍弃,进而寻找新的宿主。”
陆维耶说道:“那日来到村子的两名黑衣人都是银猎公会的成员,而他们所追逐的那名年轻男子可不是什么人类,而是已经被厉蒙寄生的躯壳。”
“等一下,这……这也太离谱了!”
布鲁伯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道:“如果不是从甘比副团长那里得到了厉蒙的资料,我们可能永远都解不开这个谜团。”
“所以,一开始我们的思路就都错了。”陆维耶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术符,“我们以为,它藏在教堂或是村子里的某个地方。而事实上,它就光明正大的存在于这里,只不过是以某个人类的形象。”
说完,他忽然用力将术符捏碎,然后撒向了站在一旁的阿尔坦兹。
“我说得没错吧,阿尔坦兹神父。不,或许应该叫你……厉蒙,才对吧。”
一道光自神父的脚下迸发,此时此刻魂术被激活,强大的抑制力瞬间将老神父那有些佝偻的身躯压倒在地。
周围的神职人员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向后退去,还有人脚步不稳跌坐在地。
“你是说,神父就是邪种!?”
“不,这不可能!”
“就算真如你所说,邪种有寄宿他人身体的能力,那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值得被怀疑!你又为何确定是神父大人!?”
面对众人的质问,陆维耶面无表情。
他拿出传讯符:“哈刚迪,带他进来吧。”
说完,陆维耶又转身朝着教堂的入口做了个手势。
随后,一直守在教堂门口的两名鲜血军团士兵将门缓缓推开。
哈刚迪搀扶着甘比,走进了教堂。他们的身边,还有四名士兵负责守卫。
“你,你是那个黑衣人!”有人一眼便认出了甘比,因为他的那身打扮自从来到村里后就没有变过。
但是,此时的甘比与上次见到时判若两人。
这样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却比阿尔坦兹神父看上去更加佝偻。如果不是有哈刚迪搀扶着,他很可能迈不动脚步。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副团长已经完全失明了,他的眼中充斥着一片浑浊的灰色。想必,此时他的眼中只能看到一片虚无,因此表情也略显空洞。
然而,在踏入教堂的那一刹那,他脸上便被喜悦所占据。
“你失算了,厉蒙!”甘比吃力地抬起手,指向了他所认为的众人所在的方向。
“……你以为,藏在神父的身体里,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甘比说道,“我早就知道你善于伪装,所以早在十多天前的战斗中,我就在你的身上打下了隐秘印记。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可以确定你的真实面目!”
“只不过当时的我身受重伤,单凭我一人,别说击败你,甚至是想要拆穿你的把戏都是不可能的。”甘比说完这句话,连喘了几口气,”幸好,我等到了他们,鲜血军团的人。”
“原来是这样!”哈刚迪恍然大悟,“您之所以闭门不出,又用术阵隔绝外界对屋内的探知,是为了……”
“让它忌惮。”甘比说道。
“之前,这家伙已经遭到了我们银叶和迅龙两大支团的围剿而身负重伤,后又被我追踪至此。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我受伤不轻,它也不会轻易地对我动手。一旦无法探知屋内的情况,那么我的屋子对它来说就是一个充满危机的黑箱。”
“生存的本能压倒一切,由不得它不谨慎,那么它就一定会选择避开这个黑箱。”甘比说道,“毕竟直到此刻,它都还躲在这教堂里不敢露脸呢!”
“你……我……!”阿尔坦兹神父被魂术的禁制所束缚,此刻只能以近乎匍匐的姿态跪倒在地。
但仍然有神职人员不愿相信,他们急切地说道:“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就一定要相信你的话是正确的?就凭你口中的隐秘印记?先把神父大人放了,他怎么经受得住这样折腾!”
“真是无知!”甘比转过头来。
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他仍然能通过声音的来源辨别出方向。
“邪种岂是你们这样一群整天对着石像祈祷的普通人所能理解的存在?”甘比的话语中不无讥讽,“如果祈祷真的有用,那么你们不如去问问伟大的至高神,一个偏僻村庄何以引来厉蒙?”
“愚蠢的善良救不了你们。如果现在解开术阵,那么这家伙会跳起来把你们都杀了,既然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以一试。”
甘比说完,却没有人接他的话茬。
因为大家都不蠢——固然这个叫甘比的家伙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在胡扯,但万一……结果是那个百分之一呢?
同情老神父是一码事,自己的性命安全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可不能混为一谈。
先前还为神父打抱不平的人们立刻安静下来,只是用痛心的表情来展现他们的善良。
甘比在哈刚迪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向神父。
在与陆维耶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笑了一下,低声道:“精确的判断力与果断的执行力,年轻人,你果然是天才。如果不是你,一切就都完了。”
“我说过,你可以相信我,”陆维耶淡淡地回了一句话。
“嘁!”一旁的隆哲度白了他一眼,“装什么装!只不过是教官把执行任务的机会交给你这家伙罢了,又恰好走了狗屎运,被你把人说服了……”
等等!隆哲度百思不得其解,凭什么陆维耶就把对方给说服了?他用了什么法子才让这个油盐不进的银猎改变了主意?
甘比来到神父的面前,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搭在神父的脑袋上。
“现在,你们就会看到了。”
话音未落,阿尔坦兹那花白的头发竟然开始一簇一簇地脱落,像是枯萎的杂草一般。紧接着,从脑袋开始,他全身的皮肤颜色都在变暗,变黑。
这让人们都看傻了眼。这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黝黑的尸体。
“被拆穿了把戏,这个家伙藏不住了!”隆哲度死死地盯着神父。
“戒备!”布鲁伯做了个手势,众人纷纷抽出武器,向后退了几步,“神父的躯壳正要被舍弃,敌人会寻找下一个寄生的目标。”
众神职人员也都像是避开瘟疫一般散去,有的人甚至直接躲到了厄斯特利亚的神像后,期望至高神的神辉能够给予他们保护。
“它想多了。”陆维耶伸手唤出艾梭里佩,银色的枪尖几乎就顶在神父的脑袋上,“厉蒙在附身状态下,生命与宿主相连,这是它的致命弱点!只要它有异动,我会立刻让他没命。”
此时,神父的全身都已经变成了黑色,那模样与先前的受害者们别无二致。
甘比收回了手。
现在,无需术阵的压制,神父也只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偶尔抽搐两下。
“成功了!”离得最近的哈刚迪看得真切,不由喜道:“厉蒙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是啊,成功了。”甘比笑着拍了拍哈刚迪的肩膀。
“噢噢!太好了!”躲得老远的神职人员们见状,全都拥了过来。
如获大赦,他们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为老神父的遭遇感到惋惜,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了。
石墙要塞这边的人们也都放下心来。
布鲁伯望着陆维耶,投去赞许的目光:“做得好。”
“不愧是天才阿陆!”同僚们也都围住陆维耶,表达着钦佩之意。
就在两天前,石墙众人面对无解的难题陷入了困境。唯有陆维耶提出与银猎交换情报,并一再坚持。
事实上,没有人看好陆维耶与甘比的交涉,但他做到了。不仅揭穿了厉蒙的把戏,而且还先发制人堵死了它的退路。可以说,这次的事情得以解决,几乎全靠陆维耶一人的发挥。
隆哲度双手环抱站在一边,望着被众人簇拥的陆维耶。
嘁,这家伙,还真是有两下子……
一直以来,隆哲度都将陆维耶当做是竞争对手,至于要争什么也说不清,总之他不服这个自由散漫的家伙。当得知陆维耶是贵族少爷后,那更是如此了。
但他从心底认可,陆维耶的才能。他认可,这个人应该早就晋升为士官。
陆维耶,不仅有着难得的修魂天赋,还有在军团之中更为重要的领导才能。现在看他的确是个不像话的家伙,但别人都愿意信任并跟随他。
即便是曾经大喊着“有他没我”的布鲁伯教官,如今也愿意把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
陆维耶,他是特殊的那个人,他是天才。
隆哲度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在脑后。
我可不能被他甩开啊!
他抬起头,正看见哈刚迪朝这边走来。
“哟,你这次也功不可没啊!要不是你把那个银猎给搀到教堂里来,陆维耶那家伙还真不好发挥,哈哈哈!”隆哲度不擅长开玩笑,但在这个时刻,他也不由得想要调侃两句来表达如释重负的心情。
哈刚迪闭上眼睛笑了笑:“那当然还是要感谢陆维耶了,多亏了他。”
隆哲度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哈刚迪的笑容显得很陌生,与以往完全不同。
几乎就在同时,他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那个银猎呢?他刚刚不是……”隆哲度的目光寻找着甘比,而后半句话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一具倒在神父旁边的躯体。
那具躯体穿着一身黑衣,毫无疑问正是甘比的衣服。
但他全身黝黑,已经难以辨认。
“诶?那个是……谁?”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但大脑的反应却因为震惊而还要慢上一拍,隆哲度有些恍然地吐出这几个字。
“那个是,你要找的银猎。”
说着,哈刚迪缓缓睁开眼睛。
隆哲度看到了一双青铜色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