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啊,呼啊……”
沃夜西大口喘着气,刚才的那一式湮月,是他将尽可能多的魂力集束与破晓剑刃之上的一次爆发。
这消耗可想而知。
少年向后退了一步。
被湮月所激起的烟尘环绕在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地面已经是坑坑洼洼了,同时还有数道不同深浅的裂痕。
沃夜西尽力平复呼吸,然后迅速赶到了陆维耶的身边。
“感觉怎么样?”他有些担忧地望着老人背部的伤口。
“不致命,但也相当糟糕了。”陆维耶叹道,“小子,这一次你救了我一回,咳咳咳……”
沃夜西立刻撕下自己右手臂的衣袖,替陆维耶包扎起来。
“您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发生,并且知道我一定会来。”沃夜西与陆维耶对视,“如若不然,为何拜托费米尔团长为我特训?”
“呵呵,我可什么都没拜托他。”陆维耶缓缓说道,“说到底,应该是他看中你小子的才能,才愿意指点指点找你。”
沃夜西将信将疑。
“这件事情我没有对你说过。很久以前,我的修魂之路便到了终点,那是过早地透支天赋所带来的后果。”
“我只能停留在上限初开的层次,能够教你的,也只有相应水平的东西。”陆维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沃夜西的肩膀。
“那一天,你把离层吸收之后,我的教学便已经结束了。”
沃夜西愣了一下。
“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超越我了。”陆维耶道,“所以,我已经不能够再教你什么了。虽然费米尔老不正经,但他能教给你的,比起我来要多得多。”
沃夜西越听眉头越皱,这番话就像是某种嘱托,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打住。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沃夜西伸出手,架住陆维耶的胳膊。
两人向着校场外走去,他们都清楚,必须趁现在石墙的部队还没有完全整合的时候逃离。
“唔!”
陆维耶忽然脚下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沃夜西立刻扶住了他。
“这条手臂……”老人望着自己的左臂,然后伸出手的撕开了衣袖。
沃夜西惊讶地发现,陆维耶的左臂上有一道黑色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是石像魔造成的伤口……”沃夜西很快想起来了。
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异样,但现在它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您一直在隐瞒伤势?’沃夜西咬了咬牙,“如果能早些治疗的话……”
“你小子这话说的,如果能早些治疗,我会放着不管吗?”陆维耶翻了个白眼,“那可是被石像魔的魂所伤,正常的医学手段根本无济于事。”
正说着,伤口处又传来难以言喻的痛楚,老人眉心的皱纹顿时又多了几道。
“我走不远的。”陆维耶望着沃夜西,“艾梭里佩已经消失了,现在体内的魂也支离破碎,这个状态不仅无法突围,更会连你一起拖累。”
沃夜西说道:“您的意思是让我把您丢在这里吗?开什么玩笑!”
他不管陆维耶如何说,而是坚决地背起了老人。
很轻。
沃夜西有一瞬间的愣神,他没想到陆维耶竟然是这么轻。
他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距离自己上一次见到陆维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而在这段时间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至于瘦得如此明显?
大抵上能猜到一些,无非就是为了收集可以掣肘至寒的证据,为了引导军团自上而下的变革而奔走。
但同时,也必然与正常的生活无缘了。
很难想象,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一直是以这样的状态在过活。
沃夜西不太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他托起陆维耶,然后快速向围墙奔去。
“小子,关于悬桥堡,我很遗憾……”陆维耶忽然这样说了一句,然后又重复了一句:“……我很,抱歉。”
沃夜西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是我离开悬桥堡以后一个月发生的事情。”陆维耶道,“我没能……”
“王旗大队铁了心要毁灭悬桥堡,即便您在,也做不了什么。”沃夜西深吸一口气,“或许您认为作为军团曾经的一员对此负有责任,但我不这么认为。”
陆维耶有些意外。
“在没有搞明白前因后果之前,我不会妄下任何结论。”
沃夜西目视前方:“我只知道,毁灭悬桥堡的是王旗大队,而在我的面前杀死我父亲和金帕里的,是那个叫拉斯奇的掌旗官。”
陆维耶的眼神一黯。
拉斯奇,是的,是他,是我曾经在修魂班教导过的那个孩子。也是我在遇到这个叫做沃夜西的少年之前,唯一真正花费心血想要培养的那个孩子。
老头,你还真是婆婆妈妈的。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仍然不打算告诉这小子,那个拉斯奇就是你曾经的学生吗?
你就这点勇气?过去的几十年,都白活了吗?
陆维耶在心里问自己。
承认吧,你失败了。
你对充满派系利益与斗争的军团失望,选择逃离。因为不甘一事无成,就想要在修魂班干出点名堂。
拉斯奇让你看到了那个值得期许的未来。
可你还是失败了。
你没能把人培养成你理想中的样子。反而,你倾力的教导间接地造就了一把被至寒握在手里的利刃,挥向了悬桥堡。
而十年后,你遇见了断桥事件的幸存者,已经长大后的领主之子。
现在,他为了救你,只身来到了这座石墙的牢笼之内。
说不定……老头啊,沃夜西这个孩子的命运,正是被你带入了歧路。
陆维耶望着越来越近的围墙,恍然间,在他的眼中,那高耸的存在似乎正在向他压来。
沃夜西突然停下了脚步。
“嗯!?”
他看到了前方围墙的上沿,出现了一排鲜血军团的士兵。
每个人都平举燧发枪,而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只有一个,正背着陆维耶的沃夜西。
“嘁,动作真快。”沃夜西盯抬头着这些人。
“不,是我们的动作慢了。”陆维耶说道,“你现在放下我,还有机会离开。”
“老是开这种玩笑就没意思了,陆老先生。”沃夜西看也没看他。
与此同时,白色的剑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应该只是要塞里临时调度起来的部队,人数不多。沃夜西心想,那么就用飞星来制造机会,只要能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地接近围墙,上方的人便会失去射击的角度。
然而,围墙之上出现了朱暮维的身影。
红色的箭矢已经搭在弦上。
“你们无路可走。”朱暮维望着围墙下的二人,“为了让你们更清晰地认识到现在的局面,我可以告诉你们——要塞的外围,已经部署了军团的射击方阵。”
沃夜西极力保持面色不变,但心中一沉。
军团的调度竟然这么快!
“你们一定在想,这才短短的半个小时而已,对吧?”
朱暮维朗声说道:“对你们来说很不凑巧,要塞的位置是伯加城东,距离锚港不远。而锚港,常驻有我军团的部队。”
朱暮维继续道:“一级调令,就是在可派遣范围内将所有军事力量进行集结,无论之前各大部队的职责是什么。在接收到调令时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要塞。”
沃夜西回头看了看陆维耶:“这也行?”
“一级调令的重点是又多又快地集结部队,但是从实际的角度来说,‘多’和‘快’本就是有些冲突的两个条件。当两者无法同时满足时,快,才是首要的。”
陆维耶说道:“所以按照他所说,的确,位于锚港的部队能够在半个小时内赶到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啧!”沃夜西砸了咂嘴。
……
此时,石墙要塞的外围,军团的士兵们已经严阵以待。
对于一级调令的发出,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在他们看来,伯加行省这样的安逸之地,甚至永远都不会有需要调令的情况出现。
但服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即便他们本来的工作是在锚港驻守,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而来。
“安凛美女,你还真是神机妙算啊,你怎么知道这帮人会出现的?”
距离石墙大约两百米的一片树林之内,只剩一颗脑袋的贝多里啧啧称奇。
若非安凛提前带着他和仍未醒来的蒂姬藏在这里,恐怕会被赶来的鲜血军团部队给撞个正着。
“我召唤了几只听蝶,它们从要塞内的士兵那里得到了石墙发出一级调令的消息。”安凛说道。
“听蝶?好吧,我也不懂那是个啥……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啊?”贝多里疑惑道。
“阿西带进去的。”
“嚯!”如果此时贝多里还有身体的话,他一定会竖起两根大拇指,“尽在掌握啊!我都不知道咱们居然一早就在围墙里头布下眼线了!”
安凛看了一眼靠在树干边的蒂姬。
“因为确认到伊斯拉格小姐出现在石墙之外,我才能这么做。否则,听蝶作为魂术是很容易被魂术师察觉到的。”她说道。
“安凛美女,你这判断力真是没谁了,我得好好跟你学学。嘶,可是……”贝多里话锋一转,“问题来了,他们的支援已到,沃夜西的处境更不妙了。”
安凛望着已经排列好方阵的鲜血军团部队,轻轻地咬住嘴唇。
是的,事态已经近乎无解。
说到底,沃夜西独自一人想要从石墙救出陆维耶,这已经相当于开玩笑了。
四大要塞之一的石墙要塞,岂是一人随随便便就能来去自如的地方?
但如果不这样做,就连救出陆维耶的一丝希望也没有。
原本,沃夜西的想法是借助安凛的秘术伪装后潜入石墙,在解救老人后有针对性地引发混乱,然后趁机逃走。
但他们在第一步就遇到了阻碍——蒂姬出乎意料地出现了。
随着蒂姬识破伪装,这个计划已经告吹。之后沃夜西选择强行突入,已经是接近赌博性质的办法。
他在赌,凭借自己作为俢魂者的实力,能够带走陆维耶。
但隆哲度,让这场赌博的赢面变得无比之小。
现在,一级调令的发出,让这一切几乎成了必输之局。
而以安凛作为圣廷蓝衣的立场,她无法以这个身份寻求任何的帮助。
毕竟,选择帮助沃夜西是她以个人立场做出的决定。再把圣廷牵扯进来的话,连她也无法想象事态会不可控到何种程度。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能做的,只有……
她的小指轻轻地蜷起。
“忒恩先生,到那时就要拜托您了。”少女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
“嗖!”
一支箭从另一侧的灌木中飞出,落在了鲜血军团部队的面前。
“嗯?”离得近的士兵被吓了一跳,他一瞧那倒插在地上的羽箭,并且上面还绑了一根点着的引线,脸色顿时一变。
“敌袭!”他喊道。
但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引线便已经烧到了头。
“嘭!”
白色的烟雾炸开,眨眼之间便鲜血军团的部队笼罩在内。
“障眼法吗!”有人喊道,“不要慌!敌人想要扰乱我们的视线,调整队形!立刻……呃!”
他话未说完, 便感到脑袋发昏,紧接着眼前一黑。
“嗖嗖!”
两支一模一样的箭,再次落在了部队的周围。
更浓烈的烟雾升腾而起。
“咚!”然后,又有几名士兵跪倒在地。
“这不是普通的烟雾!这里面掺了**!赶紧后撤!”
士兵们发出的叫喊传入了贝多里的耳中,无奈他现在只剩一个脑袋,能看见的只有面前的树丛而已。
“安凛美女,快说说那边发生了啥!”他急切地问道。
“有人在用烟雾扰乱鲜血军团。”安凛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从另一个方向来的……”
到底是谁?这么做难道也是为了帮助陆维耶?
随后,又有十来支箭射出,纷纷落在围墙的附近。
带有**的烟雾引起了小股的骚乱。而当这支部队试图后撤来避开烟雾的范围时,也给石墙的外围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一个黑影蹿出,几下便跃上了围墙。
“怎么回事!?”站在围墙上方的朱暮维转身朝外围看去,但他只是看到了几团白色的烟雾,还没来得及看个明白,便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闷哼声。
一个身影在围墙上沿这狭小的行道内闪转腾挪,他手持一根圆棍,干脆利落地将挡在面前的士兵们全部挑翻在地。
“还有高手!?”朱暮维身边的一名士官喊道。
朱暮维虽然没能看清对方的样貌,但从那身手来看绝不是泛泛之辈。
而且,对方的思路十分明确——这围墙上方的空间狭小,鲜血军团的部队又都站满了行道,燧发枪根本无从射击,否则必然伤到自己人。
从这里进攻,几乎是无所顾忌的。
“后退!”
朱暮维在下达命令的同时,射出了两支红色的箭矢。
箭矢在空中折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弯,避开了前方一路上的士兵们,从两侧袭向了对方。
而那人也不硬接,向后一跃,然后仿佛躲猫猫一般连续闪开了箭矢的攻击。
这家伙,这会儿为什么不进攻了?
朱暮维突然一惊。
他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牵扯了,他手中的箭本应该瞄准的对象是要塞内试图逃跑的两人才对!
朱暮维的余光瞄一眼围墙内。
果然,先前无路可走的陆维耶和那个戴面具的同党不见了!
“咚!”
与此同时,背着陆维耶的沃夜西已经一脚踏在了围墙的上方边缘。
“终于上来了!”少年长出一口气。
“当心!”陆维耶突然出声提醒。
两支红色的箭矢直直地朝沃夜西飞来,而现在的少年一只脚才刚刚沾地,不仅没有站稳,还背着老人,腾不出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长棍拦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向前一抡。长棍扫过,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红色的魂气。
“砰!”圆棍的两端精准无误地击中了两支箭矢,将它们全部打散。
蒙着黑色面罩的人站直了身子,收起长棍,头也不回地说道:“沃夜西,记住你欠我一次!”
“你是……昆德里吗?”沃夜西讶道。
“哈!?”对方猛地转过身来:“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玩棍子的我就只知道一个叫昆德里的,没想到还真是你。”沃夜呵呵一笑。
“什么玩棍子,别说得跟杂技团似的。这是我的魂武,【桑格塔】,有名字的!”昆德里说道。
“按照惯例我该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吧!”沃夜西飞速地看了一眼前方的窄道,鲜血军团的士兵们仍然在向这里冲来,“时间不多,你三句话说完。”
“特么的,谢谢不说也就算了,你搁这审问呢啊!”昆德里瞪了他一眼。
“这很重要,我得知道现在大概什么情况。陆老先生的情况不妙,我得想办法到外面去。”沃夜西说道。
“好吧,你要出去,那就只能从我来的地方下去。”昆德里道。
“卡然那家伙制作了将近五十支带**烟雾的箭矢,我就是利用烟雾创造出来的混乱才有机会冲上来的。”
“卡然也来了?”沃夜西有些意外。
“是,不仅是那家伙,团长还安排好几个兄弟在外面的树林里。”
陆维耶虚弱地笑了笑:“那可真是欠了你们团长一个很大的人情啊。”
“团长还让我见到一位叫陆维耶的老人之后捎句话。”昆德里望着陆维耶,“他说,这是第二次了。”
“呵!”陆维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
等等,费米尔团长的人都藏在树林里?那……沃夜西迅速地思考了一番,道:“你们没有碰到安凛吗?”
“没有。”昆德里一棍击飞了冲来的士兵,转头讶道:“等一下,那个安凛·康菲亚?她怎么会来这里啊?”
“呃……晚点再说。”
沃夜西没工夫再解释一遍自己是如何在半路上被打扮成卫教骑士的安凛给截胡的了,现在他必须突破前方的士兵,然后翻越围墙到外面去。
重新整备后的鲜血军团士兵纷纷端起燧发枪。
“我开路。”昆德里将他的桑格塔扛在肩上,“你找机会,从前面下去。”
“抱歉,谢了。”沃夜西抓紧了背后陆维耶的衣服。
“射击!”
士官下达了命令,紧接着便是子弹呼啸而出的声响。
昆德里挥舞着手中的长棍,红色的魂在他的面前盘旋,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子弹尽数拦下。
与此同时,沃夜西也跟着冲了出去。
“休想逃跑!”朱暮维大喝一声,他一跃而起,这一刻他手中的弓弦被完全打开。
一支仿佛燃烧着的箭矢,拖曳着赤红色的魂气,直直地飞向了沃夜西。
无论是沃夜西还是陆维耶,都能感觉到那箭头上所蕴含的力量。
若是被射中,箭头在那一瞬间所释放的魂力恐怕能够直接将人的肉体给炸裂变成粉末。
“继续走!”昆德里突然出现在了箭矢的路径上。
他双手握住桑格塔的一端,整支圆棍几乎垂直于地面。
“旋潮!”
昆德里将魂武向上一挑,顿时掀起了一面由魂力聚成“巨浪”。
浪头与箭矢相撞,僵持了一瞬又爆散开来,猛烈的气浪将围墙上的鲜血军团士兵们给吹得东倒西歪。
朱暮维落地之后,弓弦之上又已经搭着两支蓄势待发的箭矢。
但是,昆德里已经与围墙上鲜血军团的士兵们缠斗在一起。
事实上,这支位于围墙上方的部队,由于这狭窄得只能容纳两人并排的行道而根本无法展开队形,射击效率大打折扣。
子弹的威胁减小很多,也让昆德里可以放心地大展身手而不怕被从四周包围。
并且,他也知道朱暮维的箭矢也在等待自己变成移动标靶的那一刻,所以他故意停留在这支部队中与士兵们缠斗,利用他们的身体作为挡箭牌。
“该死。”朱暮维暗暗骂了一句。
“唰!”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劲风,朱暮维的余光瞥见了一个速度极快的身影。
不好,陆维耶和他的同党!
就是在朱暮维被吸引了注意力的这一个间隙,沃夜西也趁机来到了昆德里所指的那个地方。
他朝要塞外看了一眼,下方果然白烟缭绕。而为了应付那吸入便会失去意识的**,士兵们纷纷向逆风处退去。
于是,石墙的外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
就是这儿了!
只要翻过围墙,情况就不同了。
不远处就是树林,一旦进入,鲜血军团的部队就再也无法跟得上他们。
就差一点,就差这两百米不到的距离了!
“小子,做得漂亮。”陆维耶的声音在少年的耳边响起。
认识这老人以来,他还从未这样直接地夸奖过自己,要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拿出“骄兵必败”的那一套老掉牙的说辞来。
沃夜西一度认为,想要从陆维耶的口中听到夸赞是不可能的。
他似乎总是有更高的要求在后面。
但现在,沃夜西的的确确是听到了这样一句夸奖,一句单纯的夸奖。
少年的心里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未曾想过自己会因为得到了陆维耶的夸奖而如此喜悦。
为什么呢?仅仅因为,他的夸奖很难得吗?
还是说,自从开始接受他的修魂指导以来,我都在期待着这样的一句话?
哈,不管怎么说,等到离开了这鬼地方,我可得好好问一问这别扭的老头儿,这会儿怎么肯这么坦率地夸人了。
沃夜西向前踏出了一步。
……
一道阴影无息地将他笼罩在内。
然而,沃夜西的注意力全都在围墙的下方,因此他的反应比陆维耶慢上一拍。
陆维耶最先注意到来自头顶的危险。
但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抵住少年的后背,向前一推。
“诶?”沃夜西一愣,他立刻转过头,还在奇怪为什么陆维耶会做出这一举动。
“走!”
时间在沃夜西的眼中忽然变得很慢。
慢到,他能够根据陆维耶的口型来判断老人只是说了这样一个简单的字。
慢到,他能清楚地看见一面裹挟着紫色魂气的巨斧,是如何缓缓地落下并横亘在两人之间。
沃夜西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的身体跟不上这一瞬间的敏锐感知。即便想要大喊出声,却也发不出声音。
“轰!!”
斧刃劈下,这一段围墙的外缘部分受到这一击而炸裂开来,数不清的砖石碎块崩裂而出。
沃夜西一下子失去了落脚点,向围墙的外侧坠去。
“糟了!”他立刻转过身,想要去抓住陆维耶。
然而,烟尘之中再次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阴影——梯形状的斧刃。
烟雾被搅动的瞬间,巨斧再次出现,以万钧之力扫向了沃夜西。
“砰!”
沃夜西举起破晓抵挡,被直接震飞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沃夜西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才调整好姿态,显然这股力量和之前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沃夜西还未落地,便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鲜血军团部队的情况。
所幸,因为刚才围墙上方发生的突变,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抬头朝上的。
但他们很快又迅速散开,因为那些落石可不分敌友。
沃夜西狠狠地咬了咬牙。
刚刚的那柄巨斧,毫无疑问是……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少年眼神一厉,他调转身体,踩着下落的坠石,再次跃上了围墙。
“唔!”
刺眼的紫色光芒填满了视野,沃夜西不由地眯起眼睛。
前方,似乎漂浮着什么。
那是一个人影。
“这是……”沃夜西睁大了眼睛。
那光芒的源头,正是石墙要塞的副将,隆哲度。
只见他身上的黑色链甲已经残缺不全,一块一块地剥落,露出了布满肌肉线条的身躯。
那是岁月的累积,也是磨练的证明。即便是在这个可以被称之为“迟暮”的年纪,他的体格也远远超过那些装模作样的青壮年。
而他的背后,漂浮着一柄夸张的巨大斧刃。
这柄巨斧的长度大概与一桩两层楼房相当,紫色的魂气环绕在周围,散发出极强的压迫感。
刚才斩破围墙的,就是那玩意吗!沃夜西不敢相信,隆哲度何以操控如此巨大的武器。
“【魔刃·强界】。”隆哲度抬起右手,猛地握拳。
紫色的光芒顿时收敛成为一个手掌大小的光环,然后又迅速扩大,将沃夜西笼罩在内。
沃夜西脸色一变,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相当不妙,于是他立刻向后撤去,想要离开光环的范围。
但他被挡住了。
在光环的边缘,存在着一面无形的墙。
“嘁,这又是什么!”沃夜西一连使出好几次驭风,想要从不同的地方突破,但无一例外全都碰壁。
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已经被某种力量给困在了这里。
“能破坏掉我的祝具,的确有一手。我也着实没想到,那老家伙的同党之中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俢魂者。”
隆哲度说道:“从剑技和动作看得出来,你经历过真正的厮杀,或许踏入过战场也说不定。”
“……可惜了,如果你能明白陆维耶的所作所为是徒劳无功,就不会选择跟那个不中用的老家伙一起迎来落幕了。”
副将张开双臂。
“庆幸吧,你终于有幸见到本副将的全部实力。”他说道,“魔刃·强界,这是属于本副将的另一座石墙要塞,一座只司关押与制裁的要塞。”
隆哲度扯下了肩膀上残留的最后一块链甲,随手便扔了出去。
“你已经,无法逃离这座牢笼了,沃家的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