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艇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砰！”
凡洛尼的这一枪打偏了，子弹在舱门边留下一处凹陷。
“这……怎么回事！”
凡洛尼面色一变，作为和空艇打交道多年的老兵，他能够确定这下晃动绝对不是气流影响导致的，更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回头瞥了一眼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沃夜西，调头冲进了驾驶舱。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跳起来。
一群黑色的鸟正在空艇前方盘旋。而且这些鸟，它们的脑袋全都只有骨架。
长着骷髅头的怪鸟！
“见鬼！这是什么玩意！”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就见其中一只朝这边冲来。
“咚！”
那怪鸟竟是伸直了脖子，一记头槌狠狠撞在了空艇正前方的风罩上。
这一下凡洛尼可真是蹦起来了。
好在这艘专属于副将的空艇全身都做过加固处理，混入特殊矿石制成的透明风罩看似脆弱，但也有不俗的硬度。
这结结实实的一下，任他什么鸟都该脑袋开花了，但是这怪鸟的骷髅脑袋上却连裂痕都没见着。
在振翅飞走之前，凡洛尼感觉自己的目光似乎与它相遇。
那红色的眼睛让他为之心悸。
正是在此时，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一群不可能是普通生物。
“少得意忘形了，你们这群怪物！”凡洛尼虽然惊愕，但并不惧怕，尤其是他身处于这艘空艇之内。
要知道，这可是隆哲度的空艇，它所拥有的火力可不是一般能比。
正所谓，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当凡洛尼坐在一排发射杆和按钮的面前时，他心中的恐惧荡然无存。
“尝尝这个!”
他同时按下了两个按钮。与此同时，空艇左右两侧最上方的一层翼板缓缓倾斜，露出了安装在下方的发射口。
在要塞内整备时，凡洛尼亲眼看着地勤们把火药装填入内，对于这艘空艇此时的战斗力，他再清楚不过。
红色火光在发射口闪烁，弹头拖曳着烟雾飞了出去。
眨眼间就有怪鸟中弹，只见它左翅的黑色羽毛四散飘飞，在发出尖锐的叫声之后，它便一头朝下栽去。
好！凡洛尼握了握拳。
一击即中，这下子你们该明白……嗯！？
在他的设想中，刚刚的发难应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而不管是什么生物，在看到同类在眼前死亡后，都能够感受到危险。
所以，这群怪鸟应该会因为惧怕这艘钢铁怪兽而四散逃窜才对啊。
但为什么，它们反而一齐冲了过来！？
凡洛尼心想，难不成适得其反，把它们给激怒了？
“砰砰砰！”怪鸟接二连三地冲撞风罩，空艇也不断地摇晃。
糟糕的是，凡洛尼开过几次火，没能再命中冲过来的怪鸟。而此时它们所在的位置，又是空艇的火力所无法覆盖到的地方。
连续的冲撞，即便是特制的风罩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凡洛尼抓住舵盘，试图通过加速和转弯来摆脱。
然而，怪鸟的速度丝毫不慢，它们紧紧贴在空艇的翼板之下飞行，而一旦凡洛尼有所松懈，它们会立刻开始冲撞艇身。
即便是这艘空艇，也存在相对脆弱的部分，比如翼板。
再这么下去，艇身迟早会被破坏。
而且，持续高速飞行也会导致燃料加速消耗。当时从石墙要塞匆匆起飞，燃料可还没加满呢。
在无法降落到沿途各地进行补给的情况下，凡洛尼估计，剩下的燃料可能无法支撑他们飞出格拉比的边境。
“咚！”
正想着，又有一只怪鸟一头撞了上来，凡洛尼毫不怀疑若是没有一层风罩隔着，自己已经粉身碎骨了。
“妈的，你给我等着！”老干员恶狠狠地指了指那怪鸟，然后转身冲出了驾驶舱。
“沃夜西？你叫沃夜西是吧！”
凡洛尼惊讶地发现沃夜西竟然还坐在原地。
刚才那样剧烈地晃动，这家伙居然没反应？连我这个老驾驶员都觉得头晕脑胀啊！
“喂，你应该知道吧，我们遇到攻击了！敌人是一群骷髅头怪鸟，非常凶狠，这样下去空艇可能会遭到破坏。”凡洛尼说道，“听见没有？只有你有办法解决它们！”
沃夜西仍然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混账，你要思考人生也该分分场合！”脚下的晃动依然在持续，凡洛尼忍不了了，他上前一把抓住沃夜西的肩膀强行把他转了过来。
转过身来的沃夜西脸色煞白。
“你怎么回事？”凡洛尼讶道。
“想吐……”沃夜西闷声道。
“啊？”
“有你这样驾驶的吗……唔！”沃夜西赶紧捂住嘴。
“喂喂喂，别吐里边儿，打扫很麻烦的！”凡洛尼见状，又抓着沃夜西的肩膀把他转了回去让他面朝舱外。
“呕……”
沃夜西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总之很后悔吃了东西。
我前段时间各种手段，甚至连枪都掏出来了，这小子都油盐不进，这会儿却给一顿特技飞行给搞破防了？
凡洛尼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到庆幸。
沃夜西趴在地上，脑袋露在舱外，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去。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从空艇的下方窜过。
“那是骷颅鸟？”他微微皱眉。
“你说什么？”凡洛尼问道。
“那个不是鸟，是飞行种。”沃夜西说道，“它们是邪种。”
“邪种！？”凡洛尼愕然，他本以为那些黑色怪鸟只是异兽，没想到竟然是邪种？
突然，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凡洛尼站立不稳，所幸赶紧扒住舱门的边缘，否则他觉得自己一定会一脚踏空掉下去。
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
一只骷颅鸟似乎是盯上了他这个差点掉出空艇的人类，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冲来。
“糟了！”凡洛尼尽最快的速度回到舱内，试图关上舱门。
但怎料那骷颅鸟的速度实在太快，而手动关闭舱门又得花大力气。门才推动了一个小小角度，骷颅鸟已经近在咫尺了。
妈的，这怪物还不会要冲进来了吧！
好家伙，要给它进来了，那可真是无处可逃了！
“唰！”
白光闪过，凡洛尼不由地闭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发现骷颅鸟的脑袋已经跟身体分家了。
“砰！”高速飞来的脑袋在舱壁上砸出一个凹坑，然后掉落在地，就这么滚到了凡洛尼的脚边。
凡洛尼愣愣地半张着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
他正要说话，沃夜西却向前一步，站在了舱口的边缘。
“怎么说呢，这几天我的脑袋好像一直有一团浆糊。”沃夜西伸手扶住舱门，“刚刚被你晃了那两下，好像又有些清醒了。”
“这也行？”凡洛尼斜眼望着他，“我看你的状态根本是在怀疑人生啊。”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沃夜西停顿了一下，“不过，我总算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
不惜劫持这艘空艇也要从石墙逃出来，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些还没有完成的事情，为了活下去。
是的，我害怕被灭世神控制的自己，这段时间我一直被这种恐惧所包围，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我没能救出陆老先生，我的老师。这种懊恼，差一点将我击垮。
可若是这样的结果，一定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我也绝不可能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吧。
过去已经发生，沉溺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这么简单的道理……从那一日，从离开悬桥堡废墟的那一日，我就早该明白。
“老哥，拜托你控制住空艇。”沃夜西道，“我去把邪种清了。”
凡洛尼也逐渐感觉到沃夜西身上的某种变化。
这位老干员显然非常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他果断地冲回了驾驶舱。
沃夜西低头看着摊开的手心，虚握了一下。
依旧能感觉到那股力量。
不久之前，它曾近乎狂暴地肆虐整个石墙要塞。
现在，却如山间的溪流般缓和。
沃夜西深吸一口气，望向了舱门外。
……
骷颅鸟，是栖息于高空的邪种。
之所以说“栖息”，是因为在它们的核停止机能——也就是寿命结束之前，都不会落地。
然而，在飞行种这个大类中，它们属于胆小的那一类，突如其来的声音常常能够把它们吓跑。
然而，它们对于持续的空气波动十分敏感，并且这种波动越强，越有可能激发它们的凶性。
因此，常有空艇遭到骷颅鸟的袭击。
毫无疑问，眼前这红黑相间的庞然大物是它们必须要摧毁的对象。
它的螺旋桨所产生的空气扰动几乎让这群骷颅鸟发狂。
所以，它们才会前赴后继地冲撞这艘空艇。
它们生来便栖息于这里，已经有不知多少的倒霉蛋因为闯入它们的地盘而付出代价。
“嘶——！”为首的骷颅鸟发出尖锐的鸣叫，这是它恐吓对方的手段，也是呼唤同伴一齐进攻的号叫。
至少这片天空是属于它们的。
这只骷颅鸟振动翅膀，向着空艇的侧舷冲去。
它刚刚看见了，那里有一个缺口一样的结构，而那不知死活的生物就在那挡住缺口的障碍后面。
它再次发出兴奋的鸣叫。
“唰！”
然后，白光填满了它的视野。
在它能够看清那悬立于空中的身影之前，眼中的世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
身首分离。
那无头的躯体徒劳地扑腾了两下翅膀，借着惯性向前滑动了几米，在与少年擦身而过后，向下坠去。
漆黑的箭头被硬生生地拦了下来。
沃夜西的手中现出一柄纯白色的剑，然后化为一道残影冲向了骷颅鸟群。
黑色的箭头被硬生生拦了下来，然后从中间撕开。
一剑一只，绝无多余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沃夜西感到体内的魂在主动回应他，而手中的破晓，好像生来就与他是一体。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和当初刚刚突破上限境界时候的感觉不一样了。
虽然惊讶，但沃夜西也没有分心思考，而是调整呼吸，挥出一记闪月，将眼前残余的黑色全部抹除。
……当最后一只骷颅鸟无力地坠落时，他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没有看到金色的纹路。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