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雾弥漫。
药王镇紧张的氛围没有一丝缓解,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平日里很早便出门办事的商人们也都无精打采。
但这份沉闷,却很快被一连串的马蹄声所打破。
一支部队的身影渐渐从雾中显现。
人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站在两侧,抬头观察着来者。
现在镇外已经有一支来自莱德城的部队了,现在又来了一支?
而当他们看清这支部队士兵们的装扮时,都不由得惊呼起来。
圆顶的罩面羽盔,红色的制式军服,以及马车车门外刻着的直剑盾徽……这是格拉比帝国,鲜血军团的部队!
镇民们更懵了。
格拉比帝国,这个盘踞于瑰丽平原南端的庞然大物,为何他们的部队会突然现身于镇上?
“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踏上过这片土地了。”为首的男人掀起头盔的面罩,露出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上一次是因为几个北部边境的城邦作乱,布里吉斯副将派我带兵解决那些麻烦事儿。”
“……哈,朱士官,你要知道,瑰丽平原可不像它的名字那样美好。”说着,骑士侧过脸来。
与他并肩而行的另一匹马上,朱暮维心事重重,似乎没有听到有人正在跟他搭话。
“喂,朱暮维士官!”
“嗯?呃,是。”朱暮维立刻抬起头,看向了身边的骑士,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抱歉,库扎坦阁下,我刚才分神了。”
库扎坦早有预料,摆了摆手:“别介意。自从启程之时起,我便看你时常发呆,还以为是不是一路上太无聊了。不过想想也是,这次我们来到瑰丽平原并不是旅游,反而说到要做的事情可一点儿也不轻松。”
“不瞒您说,这对我很重要。”朱暮维看着库扎坦,郑重道:“这次的目标,是军团通缉的要犯,也极有可能是那晚导致石墙要塞毁灭的罪魁祸首。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出差错!”
“我知道,只是别把自己绷得太紧。”库扎坦甩了甩缰绳,径自向前去了。
朱暮维骑在马上,不时地观察着街道两侧的房屋,还有向自己投来目光的人们。
他们的眼神中有疑惑,有恐惧,有警惕……但对朱暮维来说这都无关紧要。他知道,他们不受这座小镇的欢迎,但没有人能阻止他们,阻止军团的行动。
当从药王镇的镇长亲笔书写的信被他的亲信连夜带到格拉比境内一座不起眼的鲜血军团办事处后,仅仅三天,“通缉犯现身瑰丽平原”的消息便传到了最高统帅至寒的耳朵里。
因为帝国南部的蔷薇联盟又有行动,至寒并不打算分神处理一个通缉犯的事情,于是便委托给了加瓦特处理。
在他看来,加瓦特亲历了那夜石墙要塞的变故,同时还接手了要塞的善后和重建事务,由他来处理这件事情更为稳妥。
而在加瓦特看来,能够替他办好这件事情的人,首选便是朱暮维。
作为曾经隶属于石墙要塞的一等士官,朱暮维也是那一夜的亲历者,同时他的心中也一直有一道买不过去的坎——石墙毁灭,意味着他身为一名军团干部的荣耀也毁灭了。
这是耻辱。
但凡有机会,朱暮维都一定会亲手抓住那个通缉犯。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朱暮维接下了这个任务。即便那里的一切对他是如此陌生,但那都不是他所关心的。
至于库扎坦,作为一名熟悉这片土地的老将,他的职责更多的是确保这次行动顺利进行。
很快,军团的部队便来到了镇长宅邸前的街道上。
镇长穆东士和几名镇议会的成员已经站在门口等待许久了。
“欢迎鲜血军团各位的到来。”穆东士点头致意。
“您好啊,镇长阁下。”库扎坦翻身下马,就像来到了一个熟悉许久的地方,丝毫不拘束:“我都快忘记上一次来到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呵,不过现在总算想起来一些了。”
“恕我冒昧,您曾经来过镇上吗?”穆东士问道。
“嗯……来过,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镇长应该是您的前一任吧,记得是叫……厄多,对了,叫厄多·古通特。”说着,库扎坦扫视了一圈站在一旁的人们,“怎么,前镇长不在镇议会里?”
“噢,那位也差不多是在十年前离任了。”穆东士笑了笑。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石墙要塞的朱暮维一等士官,他和我受军团之命,一同进行通缉犯的追捕行动。”库扎坦察觉到了些许尴尬的气氛,于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朱暮维颔首致意:“幸会,镇长阁下。”
穆东士一眼便看出朱暮维的气盛。这样一位年轻的士官,却能够被委以如此重任,可想而知他在军团之中必不会是那种默默无闻的喽啰。
而且从库扎坦的介绍来看,大概率,在这支队伍中朱暮维和他是同等的领导地位。
药王镇的人来来往往,而作为药王镇的镇长,穆东士见过很多人,他对很多人的判断也基本准确。
正当他打算和朱暮维多说两句套个近乎的时候,后者却先开口了。
“镇长阁下,如果不耽误的话,我想先去看看那个通缉犯。”
……
沃夜西正漂浮于一片混沌之中。
说是“漂浮”或许并不准确。
在失去了五感的情况下,连漂浮这种感受也许都是虚假的。
他必须先想象自己的存在,然后才能根据常识去揣测这个存在到底会有什么感受。
好在,沃夜西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
于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终于能够感受到自己——准确来说,是感受到他自己的意识了。
一直在坚持的沉里训练起了作用。
沉里,本质上就是集中意识来沉入内心的冥想形式。长期的沉里让沃夜西能够很好地感知并控制自己的意识,并在内心具现化自己的存在。
这个技巧,让他不至于就这样变成一具无法思考的木偶。
多亏了您。脑海中浮现陆维耶第一次教导他沉里时的画面,沃夜西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话说回来,这叫做【剥离】的毒药还真是厉害,尽管意识仍然活跃,但却无法让身体做出反应。
但这也正常,没有五感,人就失去了接受外界信息反馈的渠道,没有了反馈,大脑也无法做出判断和应对。
怎么办?
沃夜西很清楚,他们着了穆东士的道,现在多半都是被关押在某个地方。
而镇长的动机也很明了——他既不打算牺牲自身权威来向莱德城低头,也不想让莱德城和其他城邦势力就这么把手伸进来。于是,他决定依附一个更强的靠山,格拉比帝国。而沃夜西在其中充当的角色,一定是那个用来做交换的筹码。
显而易见,现在最关键的是时间。
如果不能赶紧摆脱现状,那么自己随时可能被扔上鲜血军团的马车,像待宰的牲畜一样被运回去。
混沌中,少年独自一人,盘腿而坐。
有了!
既然我的意识还在,那就说明还可以进行沉里!
首先沉入内心,和目前沉睡于体内的魂建立联系,如此一来说不定就可以利用魂力来冲破体内毒药对五感的封锁,从而唤醒整个身体!
说白了,既然由外部环境向身体内部传达反馈的路径被毒药切断,那么就换一个方向。
反过来,由内向外!
这一番思考,沃夜西豁然开朗。
他几乎一瞬间就让意识全部集中起来,完成了沉里前的准备。
“该你出现了……”
沃夜西盯着前方的黑暗,直到那里出现了一个飘动的光点。
那颗光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成型,最终成为了那只他再熟悉不过的萤火虫。
沃夜西缓缓地伸出手。
只要像往常那样抓住它,就能够真正地进入沉里状态,进入内心世界。
这个过程,在陆维耶第一次教给他沉里直到今日,已经重复了数不清的次数。
本该如往常那般顺利。
然而令沃夜西没有料到的是,这只本该在原地等待他的萤火虫,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指尖时,忽然飞走了。
……
朱暮维站在牢房的门外,沉默地望着躺倒角落,一动不动的沃夜西。
“朱士官,如您所见,因为剥离的药性,他们全都处于没有感知的状态,没有行动的能力。”穆东士说道。
“这药王镇制的毒依然是那么牛啊。”库扎坦说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不妥,补充道:“噢,抱歉,镇长阁下,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您多虑了,库扎坦阁下。是药三分毒,药性之中必然藏有毒性,不过是多少的问题罢了。何况,在我看来毒药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恰当的使用也能够发挥出积极的价值。”
这个时候,沃夜西隔壁的牢房内,原本毫无动静的屋良诺忽然翻了个身,嘴里还嘀咕了两句。
这让门外的侍卫们都是一惊,甚至有一人本能地端起了手中的长矛。
朱暮维三人也注意到了屋良诺的动静。
虽然并不担心屋良诺能在剥离的药性仍然发挥的期间恢复行动能力,但穆东士还是心中暗暗吃惊。
难道因为他是俢魂者的缘故吗?
不,俢魂者不是神明。魂,并不能消解血液中的毒药,一旦失去了五感,俢魂者也不过是一具活着的尸体罢了。
“这位穿着铠甲的……也是共犯吗?”库扎坦问道。
“不,他并非那天入侵要塞的人之一。”朱暮维说着,又打量了一番另一件牢房内的依里歧和甘琳,“镇长阁下,他们是?”
“唔,他们三人都是银猎公会的成员。据说,正是他们将您一直追铺的这个叫做沃夜西的通缉犯从空艇的废墟里救了出来。”穆东士回应道。
镇长停顿了一下,道:“当然,这三人曾帮助过镇上的商队,与我也有交情,原本我也不想把太多外人牵扯进来……哎,事情发展成这样,都是无奈之举。朱士官,总之他们也不知沃夜西是通缉犯的实情,还希望贵军团不会太过追究。”
“抱歉,镇长阁下,这还需要等他们醒来以后问个清楚才能判断。不过您放心,我们不会冤枉无辜之人,但也不会容忍包庇和共犯。”库扎坦用轻松的语气安抚穆东士。
朱暮维再次看了一眼沃夜西。
一直以来,他心中都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那种感觉几乎是在催促着他去认定,那晚入侵石墙的面具人就是沃夜西。
年轻的士官由此产生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矛盾感。
一方面,他希望沃夜西不是,因为他清楚沃夜西的存在对那个和自己一样骄傲的弟弟朱力雷来说,是一个绝好的鞭策;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沃夜西是,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在这里替副将、替死去的袍泽报仇,至少挽回一点那残破的荣耀。
“二位长官,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移步会客室。”穆东士说道,“我代表药王镇,向贵军团提出一个请求。”
“嗯,是关于驻扎在镇外的莱德军队吗?”库扎坦问道。
“您怎么知道?”
库扎坦笑道:“鲜血军团的优良传统,行进时总是会先派斥候到处瞧瞧。他们在镇子外搭建的营地规模可不小啊,连镇民们都知道了,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既然如此,那就好说了,原本我还在整理头绪该如何跟各位说明目前的情况呢。”穆东士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
怪事!
沃夜西不认为自己会把一直以来都在重复的事情给搞错。
沉里,对他来说已经差不多是吃饭喝水的那种程度了。
可是,偏偏,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抓住那只萤火虫。
按照以往,那只出现于意识之中的萤火虫是不会飞行的,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沃夜西去触碰。
用陆维耶的话来说,那就是……
“你看到的是萤火虫,别人看到的是别的东西。嗨,别太在意它到底长什么样了。小子,你只要记住,它是由你自身的意识所制造出的钥匙,一把开启内心世界的钥匙,是让你自身得以从‘存在于外界’的状态过渡到‘进入内心’的开关。”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在把我的思考所得教给你。呵呵,不过,你多半也得承认,我的解释是最容易理解的。”
沃夜西当然承认,陆维耶的解释是相当形象易懂的。
是啊,一把钥匙,只不过刚好是萤火虫的样子,它不会到处乱飞才是合理的。
可为什么,现在我只能跟在它后面追?而且距离一点儿也没有缩小!
那小小的萤火虫似乎总是存在于他触手可及却又差一点儿才能够到的地方。
是哪里不对?
沃夜西心中急切,在如此争分夺秒的关头,他竟然无法顺利沉里。这样一来,哪怕是有一些破局的设想,也无法实施了。
可恶!绝不能就这样完了!
沃夜西大喝一声,集中全部的意识,用尽全部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只萤火虫。
终于,这一次,萤火虫没有再继续逃脱。
“成功了!”
少年大喜过望,不禁喊出了声。
但就在他的手触碰到萤火虫的瞬间,从那小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莹莹蓝光突然变得无比刺眼,亮度较之前提升了千倍万倍。
“呃!”
这阵亮光闪的沃夜西头晕目眩,他不由猛地闭上眼睛。
到底怎么回事?
沃夜西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用手遮着眼睛,然后在指间缓缓地张开一条缝,好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什么!这里是……!
沃夜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土坑里。
他有些愣神,于是环顾四周,确认自己的的确确是身处一个土坑之中。
而且,这个坑,有些熟悉。
等等,这难道是……
沃夜西想到了什么,但脸上愕然的表情说明他根本不相信那个猜测。
为了印证一切,沃夜西轻轻一跃,很轻松地便跃出了土坑,来到了地面上。
脚下是一片草地。
并且,这片草地仿佛是被谁刻意修剪过——草的高度完全一样,整齐得像是被刀削过。
是啊,被刀削过……这个形容,沃夜西依然记得。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所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离层……”
沃夜西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光源却依然明媚的“天空”,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土坑。
是了。
他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这个坑,正是他第一次进入这片空间时,从上空坠落后给砸出来的。
白昼,草地,远处的山丘……一切都和那时是一样的。
只是那位老人不在了。
沃夜西抓起一撮青草。如预想中那般,它们很快失去了形状,变成了蓝色的光粒消散。
这里的一切,都是魂的拟态物。
可是,离层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吗?构筑这片空间的魂,不是已经被我给全部吸收了吗?
可照目前来看,实际上离层并没有像刚刚的那一小撮青草那样消解成为魂,然后与我自身的内在同化?
沃夜西惊呆了。
也就是说,曾以为被吸收了的离层,其实一直完整地存在于我的体内!
沃夜西缓缓地屈膝,然后盘腿坐在地上。他要好好地平复一下心情。
如果陆维耶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会有什么反应呢?记得那时他可是懊悔了好久,一直在说不该把离层交给我,更是三句话不离“可惜”或是“暴殄天物”一类的说辞。
真想看看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啊。
想到这里,沃夜西干笑了两声。
沃夜西站了起来,然后快步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他记得很清楚,翻过小丘,就能看到一个布棚,一张圆桌,和一张躺椅。
每当少年进行艰苦的修魂训练时,陆维耶就会惬意地靠在躺椅上,摇晃着手中的酒瓶,不时地点评两句,再损上那么两句。
每次都让沃夜西恨得牙痒痒。
可时至今日,那个地方空无一物。
沃夜西这才想起,那一天自己寻得了魂武之后,离层随之崩溃,然后被他所吸收。而那些不属于离层本身的东西,全都被甩了出来。
四散的布棚和桌椅把晴空教堂搞得一团糟。为此,安东神父可没少抱怨。
我在想什么?现在可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
沃夜西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我触碰到了萤火虫,却没有沉里进入内心世界,反而是来到离层之内……
可是事到如今,这个存在于我体内的离层,到底还有什么用呢?
……
“镇长阁下,时间到了。”
一名侍卫在穆东士的耳边低语。
穆东士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药王镇按照和莱德城的约定,准时开始交接。
在十多名侍卫的护送下,囚禁着克里克的车沿着道路,缓缓地向镇北驶去。
“库扎坦阁下,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穆东士望着远去的车队。
“……按照莱德城的要求把人交出去,他们真的会就此罢休吗?那个克里克毫无疑问只是个由头,他们这次以这样的阵仗来到这里,绝不只是要个人就完了。”
“镇长阁下,药王镇的周围可没有适合隐蔽行动的环境,这您是最清楚的。所以,我们来到这里也不会是秘密。”
库扎坦侧过脸来,看向了穆东士,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的斥候能探到莱德城部队的所在,他们的人也同样能了解我们的情况。”
“……他们知道格拉比的鲜血军团就在这个镇上。”朱暮维补充了一句。
“因此,我不认为他们会不理智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插手药王镇的事务。”库扎坦说道,“除非他们认为自己够格和军团为敌。”
穆东士思考了一番,还是决定相信库扎坦的判断。
是啊,莱德城的人不是傻子。格拉比帝国的大手伸到了瑰丽平原,这足以令任何一座独立城邦感到忌惮。
很快,车队便行进到了镇北的边缘。
再往北一会儿,就可以看到莱德城的营地。
克里克望眼欲穿,抓着牢笼,几乎快要将脑袋从两根圆木柱之间挤出来。
沿途有许多的镇民观望。
其中不少人都直到克里克做过的“好事”,还有一些人更是那些遇害的商队成员的亲朋好友,因此更是克里克所为的直接受害者。
在克里克的囚车经过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掩饰脸上的厌恶表情。
甚至还有不少人叫骂出声。
“哈哈哈,你们尽管骂!”克里克却向着人们挑衅,“老子马上就要离开这破地方了,你们能奈我何?不服?不服找你们的镇长呀,是他安排将我送出去的呀!哈哈哈!”
“啪!”
一颗鸡蛋在克里克的脑门上爆开,蛋黄立刻糊住了他的半边脸。
“啪啪!”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两颗鸡蛋飞来。虽然都扔歪了,但也没让他少心惊肉跳。
“混蛋!谁再敢!?”克里克怒道。
“啪!”
一棵菜根居然被不偏不倚地扔到了他正张大的嘴里。
“唔!呸呸!”克里克的怒骂就这样被打断了。
负责护卫囚车的侍卫们见状也无动于衷,虽然他们有责任站出来维护秩序,但此时此刻面对群情激奋的人们,他们也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告诉你们!”克里克拿掉了落在头顶上的胡萝卜条,恶狠狠地说道:“等我和莱德城的部队汇合,第一件事就是冲进这个镇子然后把你们全都吊起来!”
他站在囚车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侧的人群。看上去就好像并非一个囚犯,而更像是一名骄傲的领主。
“我看到了你们脸上的恐惧,哈哈哈!”
或许是因为即将离开药王镇,克里克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笑道:“再来,再来啊?我就喜欢你们看我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哈哈哈——”
克里克依旧肆无忌惮地笑着,却没有注意到这条道路的尽头,有一颗光点闪烁了一下。
“咻——!”
当银色的利箭洞穿胸口时,他甚至没有停下笑声。
路边的镇民们更是无一人注意到,克里克的胸口已经缺失了一大块的事实,他们仍然在义愤填膺地声讨着这个罪大恶极的混蛋。
直到克里克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直直地仰面倒下,人们才意识到他们把这几秒钟的口水都浪费在了一具尸体的身上。
而当所有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局面顿时大乱。
克里克被杀了,他死在了即将离开药王镇的那一刻,距离镇子的边界不过二十米的地方。